章源眼看著喬念惜要哭的模樣,臉上多了幾分不忍,歎一口氣,聲音也緩和下來。
“我倒不是怨恨他,隻是見到他就想起當年的事情,過不了那個坎兒這心裏總是堵著一口氣散不出來,你還小,有些事情不懂。”
喬念惜眉毛微動,趁著章源情緒緩和緊忙又開口:“你們的事情我是不太懂,我隻知道過去的事情回不來,可若抓著舊事不放而看不見現在的珍貴,若幹年再提起,就該後悔這個時候沒能把握了。”
章源一頓,威厲的目光在喬念惜稚嫩的小臉上停留,片刻,長長舒一口氣:“真沒想到,我這一大把年紀的人竟然不如你一個小丫頭看得透徹!罷了,罷了!”
這話,喬念惜知道章源是徹底鬆口了,唇角上揚帶起一抹小得意:“我可是佛祖的弟子,沒聽見霄州百姓叫我女神仙嗎?”
章源扭頭看著喬念惜,心裏漾起一陣波瀾,那雙清靈的眸子像極了妹妹,卻又比妹妹多了幾分衝勁兒,她懂得堅持自己的底線,更知道自己想到的是什麽。
最主要的是,她懂得把握自己想要的,不會妥協,這樣的性格,跟自己很像啊!
“是,是,是!我們家惜惜是霄州百姓的救世主,舅舅為你感到自豪!哈哈哈……”章源跟喬念惜說話,心裏痛快,忍不住開懷大笑。
章源一高興釋放自我笑出聲來,可給喬念惜嚇得一哆嗦!
艾瑪,耳朵嗡嗡響!
這段時間相處,章源一直都是繃著一張臉,即便相認的時候動容也沒有太大變化,這一聲笑,冷不丁的讓人以為身邊響起個炸雷呢!
震天的笑聲透過馬車傳出,夜玄淩扭頭看了一眼,麵上神情微動,片刻,唇角不由得勾起來。
十八年的恩怨在喬念惜三言兩語之中化解,這丫頭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馬車晃晃悠悠往鎮國侯府的方向駛去,一路上章源的笑聲時不時的傳出來,引得周邊眾人紛紛側目。
目光觸及高頭大馬上那比烈日還要耀眼的容貌不由得愣住,本想多看一眼,卻又不敢麵對那淩厲的目光,趕緊扭頭。
這邊鎮國侯府接到章源跟喬念惜一起回來的消息,內心深處蔓延出來的恐懼讓眾人不受控製的全都繃緊了神經。
聽說章將軍曾經在戰場上一嗓子嚇驚了敵國兩千戰馬,這要是生氣起來,他一聲吼還不給鎮國侯府的房頂震塌了?
艾瑪,想想就害怕!能不能躺地上裝死?可章源又不會狗熊,裝死也沒用啊!
眾人心裏亂七八糟的想著,各種忐忑,卻又不得不前打起精神來,一時間,鎮國侯府上空就像壓了一塊黑雲一般,陰沉得可怕!
“快,你們都去換上樸素的衣服,跟我去門口接!”
老夫人看著眾人身上的衣服帶了顏色,不由得擰起了眉頭,伸手指著讓人去換。
現在喬念惜就應該是鎮國侯府最高貴的人,至少讓章源看起來她是被捧在手心上的!
喬初喜聽著老夫人的話忍不住直撇嘴,不就是個舅舅嘛,至於拿他當太上老君一樣供著嗎?
好歹咱們也是堂堂鎮國侯府,看這架勢待會兒人來了還得下跪迎接不成?
喬初喜不情不願,可老夫人話都說得這麽嚴肅了,她也不敢對著幹,扭頭甩袖子往自己院子裏走。
眾人正忙活著,小廝踉踉蹌蹌的跑進來通報,章源到了!
眾人麵上一凜,來不及多想緊忙朝著門口走去,一個個麵上神情鄭重,比皇上駕到還緊張。
馬車晃晃悠悠在鎮國侯府門前停下,章源下車扭頭看著鎮國侯府外麵,一張臉上沒什麽表情,可犀利的雙眸之間散發出來的壓迫感,讓人連頭都不敢抬。
章源不說話,就這樣站在外麵看著,本來在馬車上跟喬念惜說話還是很高興如今瞬間又蒙上了一層陰霾。
夜玄淩知道章源是來找鎮國侯府算賬的,刻意沒有跟過來,到了街角轉了方向去了寧和公主府,如今跟著章源的是半路收來的徒弟,莫裏斯。
“師父,這個破門是不是看著不爽,要不我替您拆了?”
莫裏斯眼瞧著章源在鎮國侯府門口擰眉頭,抬頭看一眼也覺得這個鎮國侯府不順眼,說話之間,就要拿東西拆門!
鎮國侯府眾人在門口聽著瞬間淩亂了,雙腿忍不住直打顫,可又不敢說話!
一句話還沒說,上來就要拆門,三小姐這都認識了一幫什麽鬼啊!
這邊鎮國侯府眾人腿肚子打顫,喬念惜扶著祭月下車瞧見莫裏斯磨刀霍霍的樣子也不由得臉色一黑。
“莫裏斯,我還住那裏呢!”喬念惜看著莫裏斯瞪眼!
本來還以為他除了時不時犯二,腦子不好使,不要臉,缺心眼,犯賤,沒底線之外還是個不錯的人,誰知拜了師父本性就露出來。
這貨簡直就是騎著竄天猴墜落人間的惡魔,你說你坑別人對自己有好處也行啊,偏偏折騰半天就圖個痛快,到最後自己挨罵還一臉懵逼委屈。
特別是在軍營裏,有你想不出來的招數,沒有他倒不出來的亂!如今眾人看見他就跟看見瘟神一樣,那一臉的嫌棄,就差寫倆字貼腦門上了。
莫裏斯扭頭看著喬念惜瞪眼,心裏不由得一緊,再看章源也沒有說話,這才停住腳步,一臉不甘心地回到章源身邊。
見莫裏斯回去,裏麵眾人鬆一口氣,艾瑪,太嚇人了!
喬宏遠不著痕跡地往身上抹了抹手心裏的汗,穩了穩心神,整理衣冠往大門口迎過去,見章源進來,臉上瞬間張開一抹燦爛的笑。
“大哥!您終於回來了!”
說話的功夫,喬宏遠伸手就往章源跟前走去,本想親近,卻不想章源一臉生人勿近的陰沉,麵上一僵,緊忙收回了手。
章源抬腳進來,聽著喬宏遠那句“大哥”,瞬間就立起了眉毛,吹胡子瞪眼,劈頭蓋臉就是一句罵!
“誰是你大哥?你大哥早死了,你是在咒我嗎!”
湊近乎也不看你配不配!
眾人聽著章源這一聲吼,嚇得膝蓋發軟,要不是還存著那麽一絲理智,真就給他跪下來了!
喬宏遠咧了咧嘴,臉上一陣發燒,雖然這話堵得心裏發悶,卻又不敢頂著嗆聲,隻得賠笑解釋:“您是水心的哥哥,我自然也要稱您一聲大哥!”
喬念惜聽著喬宏遠這話,忍不住咧嘴無奈的歎口氣,心說你今天也是本著作死去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果然,提及章水心,章源的臉徹底黑了,扭頭橫眉冷掃對著喬宏遠又是一頓卷:“你還有臉提水心?我走的時候你怎麽給我保證的?如今水心沒了你還算個屁!”
章源滿嘴的唾沫星子全都噴在了喬宏遠臉上,說話的功夫眼珠子瞪起來,布滿了紅血絲。
喬宏遠扭曲著表情接受章源憤怒的洗禮,一句話都不說,倒不是他不想說,而是章源的唾沫星子太急,開口就進嘴裏了!
看這情況是要招架不住了,喬宏遠擰著眉頭看向喬念惜。
本想著讓她幫著說句好話,卻不想這丫直接扭頭裝看不見!
喬宏遠氣得太陽穴直突突,可現在這個情況把她當奶奶供著都來不及,哪裏還敢跟她生氣?
老夫人站在邊上看著,自知虧心也不敢多說,隻希望仗著自己是個老人家,章源能稍微消消氣,上前一步。
“是我們鎮國侯府對不起水心,沒有照顧好她,我們跟你賠罪,可不管怎麽說,咱們都是親家,有什麽話進屋好好說,你有什麽要求,我們都滿足!”
一邊說著,老夫人眼眶都紅了,本來沒有那麽虛弱,也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讓心情影響的,反正看起來有些顫顫巍巍的意思。
章水心的事情,章源已經全都查清楚,就算老夫人是長輩,也是害死自己妹妹的元凶,還給她什麽臉?
章源斜目看了鎮國侯府這幫人一眼,冷哼:“親家?現在什麽都不是!趙公公!”
眾人一頓,似乎沒明白章源這是什麽意思,隨著聲音落,看到張公公捧著聖旨過來,急忙雙膝彎曲跪在地上。
正國侯府眾人除了喬念惜全都跪在地上,聽著趙公公那高調公鴨嗓的宣讀,眾人臉上神色變了又變。
因章源戰功赫赫,特追封章氏水心為皇妹,賜封號天心公主,並以騙婚為由休夫,特此皇陵偏殿墳地,擇吉日良辰挪墳!
“這是我替水心代筆的休書,你收好了!”一句話出口,章源伸手甩給喬宏遠一張紙。
紙張飄飄搖搖的往下落,眾人看不清楚上麵寫的是什麽,可“休書”兩個字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另外最後按指印的地方還有一個紅色的印章,印章正中是一條龍!
喬家人臉色都變了,從來隻有夫休妻,再不濟也是和離,從沒聽過什麽妻休夫的!
這,消息傳開,鎮國侯府眾人還有什麽臉在皇都待?一口一口唾沫都能將她們淹死了!
“這……”喬宏遠徹底傻眼了,哆嗦著嘴角,紅著眼眶淚水抑製不住的往下落。
雖說當年娶章水心的時候是用了見不得光的手段,可喬宏遠對她也是真心的,正是因為接受不了章水心的死才怨恨喬念惜克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本想著死後與她同葬,卻不想這點願望也成了天方夜譚!
“念,念惜!”
喬宏遠蒼白著一張臉看向喬念惜,從沒有過的帶著祈求:“你幫爹說句話好不好?你娘的墳不能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