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設壇祭神
一眨眼便已是到了元日。
按照林府慣有的習俗，一早，是要在後花園裏設壇祭神的，好以此來祈求神靈的庇護，讓林府舉家在來年和和睦睦、平平安安、蒸蒸日上。
設壇祭神乃是林府的一項盛事，合家人都需參與進來，如此盛大的場合，王氏卻每年都會缺席，一來是因為林德沉曾別有深意的放過話——“二夫人既是身子不適，擺壇祭神的事就不必難為她了。”
二來則是因為王氏怕觸景傷情，想起從前那些傷心的往事來。
從前沈氏未曾進府的時候，設壇的事兒都是由她來操持，比試的林德沉與她還是恩愛兩無疑的模樣，而自從沈氏進了門之後，一切便全都變了天了……
既是林德沉也不願見她，所以哪怕是在年節這日，她也是寸步不離的留在玉香院裏。
但今年，王氏卻破例起了個大早，也未曾去經堂裏念經，而是讓鐵珍伺候自己梳妝打扮，端莊得體的出了門去。
這幾日王氏的心裏總是惴惴不安的，唯恐林平安會出什麽事，會被旁人欺負了去，從前都是因為她的一己之私，便放由林平安一人參與林府的這些盛事，而如今，她不想再錯過林平安的人生，更不想讓自己一蹶不振的一錯再錯下去了。
王氏出了玉香院後，首先去了芳院之中，與林平安會了麵，母女二人才手挽著手，溫馨和睦的走向後花園。
過了這元日，便意味著春天真正要來了，萬物也要開始複蘇了。
林平安與王氏相伴著來到後花園之際，就隻見園子裏一片姹紫嫣紅。
姹紫嫣紅的不是園裏那些含苞欲放的春花，而是那一排盛裝打扮的女眷們。
站在頭排的分別是沈氏、陳氏與元氏。
有些時日未曾露麵，沈氏豐腴的身子很明顯消瘦了一圈，就連下巴也變得尖了，今日的她身著一套祖母綠襖裙，額間還別了一條綠寶石抹額，益發顯得她端莊大氣。
沈氏到底是出身名門，當年有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光是站在那兒，就把一旁的陳氏與元氏都給比了下去。
而陳氏今日的穿著打扮亦是十分持重，從前因著沈氏的壓製，她從來不敢穿得太過豔麗，可今時不比往日，一番打扮後的陳氏雖不及沈氏那般的豔麗，卻也是自有一番韻味。
至於元氏，元氏此人性子尖利，向來都不懂得避讓，隻不過無論她穿得再花枝招展，始終也不及沈氏的三分姿色。
前排站的是長輩，後排站的則是林夢雙、林柔月、林如今與林如秀這些晚輩了。
一看到林平安與王氏母女二人，滿院子的女眷們臉上的表情可謂是精彩紛呈。
沈氏的眼底掠過了淡淡的驚訝，很快就又恢複了一片平靜，而陳氏則是衝著林平安友善的笑了笑。林平安揚起唇瓣，亦是對著陳氏回以一個溫順的微笑，目光掃過林柔月之際，便隻見林柔月像是做賊心虛似的吵著林如今那邊挪了挪，刻意和林夢雙維持了一點點距離。
林平安不由啞然失笑。
眼下的局麵，真真是十分有趣呢，沈氏原本壯碩豐滿的羽翼，如今卻已是支離粉碎。
林平安再淺笑著看向林夢雙，林夢雙的一雙美眸裏坦誠的流露出了深切的恨意，那熊熊的怒火，好像巴不得把自己給當場撕碎似的。
知曉她一直過得不順意，林平安也就放心了，於是當下朝林夢雙眨了眨眼，笑得天真無邪。
“呀。這不是二姨娘嗎？”首先開口說話的是元氏。
元氏扶了扶雲鬢間的金步搖，語氣裏一半是酸溜溜的味道，一半則是幸災樂禍的味道：“二姨娘往年從來都不參加祭神的大事兒，看來今年身子是大有好轉呀。哎，看樣子今年的祭神可要比往年熱鬧咯。”
元氏曉得沈氏與王氏之間的關係就猶如針鋒對麥芒，眼下看見王氏出了玉香院來，沈氏有了對頭人，心裏難免有些高興。
王氏長久未應付對過這樣的場麵，一時還有些怔忪，但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眼底含笑的林平安之後，身子裏登時仿佛多了股勇氣，便強自鎮定的開了口：“多謝元妹妹怪壞，我如今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沈氏的麵色宛如三月的春天一般，眼底是一片柔軟的和煦，見了王氏，非但半點惱怒的樣子也沒有，反而還款款笑道：“難得連王妹妹也來了，這便好了，團團圓圓的祭神，這才像是一家人的樣子。”
林平安心底發出冷笑。
這就是沈氏高明之處，就算再不快再難受，沈氏也絕不會在眾人麵前輕易的表露出來，這一點，林平安是打心底裏的佩服她。
不過，沈氏那一雙暗暗緊握的手，還是出賣了她此刻的情緒。
見到自己最大的敵人，王氏的臉色唰的便白了下來。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是誰害得她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的，她先是痛失了腹中的胎兒，緊跟著又被奪走了當家主母的地位，再然後，她在心灰意冷中誕下了林平安，又在心灰意冷中歸隱到了芳院。
好在她可憐的女兒平安並未因為這些事而生長成任人欺負的性子，反而在這風吹雨打中變得更加的堅韌不拔。
王氏戰栗著停留在了原地，許久，直到聽見林平安的聲音，才緩過神來。
“母親，走吧。”林平安推了推她的手臂，適時提醒。
王氏頷首，既然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那麽咬著牙也要堅持下去。
二人才剛站穩腳步沒多久，院子外便又傳來了林德沉爽朗的笑聲，緊隨著，在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中，林德沉與林君浩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林德沉入得院後，自然也看到了站在沈氏身旁的王氏，他當下皺了皺眉，卻是什麽話也沒有說。
若是放在從前，林德沉定會勃然大怒，可今日是元日，更是設壇祭神的日子，若是在神靈麵前大發脾氣，隻怕是會觸怒了神靈，更何況，有了沈氏與林夢雙惹他生氣在先，比起來，王氏的陡然出現便也算不上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