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城市真正的主人

  狼藉城似乎大勢已定。


  貴族們再次見證了平民們的消費力度，也體會到了平民在消費環節中佔領的無法替代的地位，在大多數坊市經濟蕭條的同時，無數的新鮮血液正在為貧民窟的商業街提供著無匹的活力——甚至連商業街旁邊的黑市，都因為坊市的火熱熱鬧不少。


  幾乎所有人都在感慨這貧民窟坊市的一夜傳奇。


  但總有人在別人的輝煌下顯得十分不開心，譬如說——古蘭德，這個曾經得到了城中大部分貴族支持的美男子，卻最終因為站錯了隊伍高到現在把自己弄的一文不值。


  一切似乎都完了，就連亞蒙現在都已經回到了克拉城，丟棄了狼藉城這個爛攤子於不顧，看樣子是倉促逃竄，回到了他那間安樂窩。


  但古蘭德的安樂窩又在哪兒？他有理想有抱負，難道還想讓他一起和亞蒙逃到克拉城，做一個貴族的奴隸嗎？心高氣傲的他哪裡會接受這樣的結局，他不服，不服自己的弟弟。


  「大少爺，認輸吧。」就連手下的謀士們都在勸說他。


  「認輸，至少二少爺會顧忌手足之情，不會對你怎麼樣的。」謀士們說的不錯。


  特爾蘭確實是那種會顧忌手足情誼的人，但他古蘭德卻不是，謀士說的話當做耳旁風。


  他陰沉著一張臉，似乎在下一個難以決定的決定。


  「大少爺，我看這件事就……」謀士看到他這幅表情，就大概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可特爾蘭向來不是那種能夠完全遵從謀士意見的主人——他看了謀士一眼，搖搖頭，嚴肅的說道：「這件事，還要繼續進行下去，我不相信我會敗給我親愛的弟弟。」


  「可是大少爺，一旦你啟動了這個計劃，那就完全沒有收手的餘地了！」謀士擔憂道。


  「哼，你還看不出來嗎？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古蘭德猛地拂袖而立，面前桌案上擺放的書籍全部被他掃在了地上。


  「……」謀士靜默，立於一旁。


  似乎，也無法辯駁古蘭德如此決絕的決定了，他長出了口氣，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當日夜晚，謀士孤身一人，攜著一樣小包裹從城主府中匆匆離去。


  摩丁舒服的躺在自家的閣樓，用一本魔法修鍊手則蓋住了自己整張臉，雖然他還沒有睡去，嘴裡不停的對著蓋在臉上的書籍吹氣，一旁的銀牙眯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事情，還好這不是一副基佬圖，幸運一臉迷糊的盯著地面，看起來相當的難受。


  她很快就睡過去，一頭栽在了摩丁的床鋪上。


  銀牙依舊眯著眼睛，沒什麼反應，摩丁把書本從臉上挪開，略微支起身子，看著趴在了自己肚皮上的小幸運。


  「呼……銀牙，她睡著了。」摩丁輕出了口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一旁的銀牙打了個激靈。


  「哈？」他猛地坐了起來。


  「……」摩丁無語的看著銀牙嘴角的口水。


  「你這傢伙，難道也睡著了？」摩丁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


  「咳呵呵！怎麼可能！」銀牙尷尬的摸了摸頭髮，摩丁認真的盯著他，乾笑幾聲后，銀牙舉起雙手，認命的叫道：「好吧好吧！我是睡了一會兒沒錯！」


  「嗯哼，敢承認錯誤就是好孩子。」好在摩丁沒有為此刁難他的意思，摩丁把小幸運抱到了自己的床鋪上，他從床鋪上下來，再次伸懶腰喘口氣。「啊~好了，我們也該去幹活了，我想那些人總要忍不住了。」


  「你確定他們會動手嗎？」銀牙問道。


  「確定，肯定。」摩丁說道。「這麼好的機會，他們一定會動手的。」


  他看向個樓外的世界，黑暗的世界，沒有星光、沒有月色，一切都如同吃人的野獸，在這黑暗中等候著將人吞噬的時機。


  無數道影子在城中騰挪，早已萬籟俱靜的夜晚，街道上卻有成群結隊的兵士集結——幽暗的光芒下，寒霜般的鐵甲反射著刺骨的寒光，所有人都在這，所有人都在這裡集結，兵士們的面龐莊嚴而肅穆，這是戰前的準備，他們已經準備，迎接一場險惡的大戰。


  無論是以什麼樣的名義。


  只要能夠獲勝，他們就是正義之士——沒人會在意失敗者是否站在良善的一面，因為統治者才能讓世界將他們銘記於心。


  至於失敗者，只有被時間沖刷乾淨的權利。


  城主府，古蘭德一張顏面毫無表情，他坐在自己父親身前，聽著鐵騎踏過門房的聲響，心中終於升起了一絲波瀾。


  「父親，讓位吧。」他單膝跪在自己父親面前。


  老城主坐在搖椅上，雙腳離地，似乎聽不到鐵騎的聲音，也挺不到古蘭德的請求。


  「父親，弟弟他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現在整個城市，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古蘭德再次說道。


  他想在這最後的時間，最後顧忌著親情，對著自己的生父、對著自己的養父，能夠展現自己仁慈的一面。


  可老城主卻笑笑。


  「古蘭德，你母親她走了多少年了？」老城主突然問道。


  古蘭德的牙齒上下磕碰后，說道：「父親，母親在我３歲那年就已經走了，我今年已經五十一歲。」


  「嗯，四十八個年頭……」老城主嘆惜一聲，對於人類而言，一輩子可能只有這麼一個四十八年，如此漫長的時光中。「如此漫長的時間，是我一手把你養大，古蘭德，你的性子我也最清楚——從小，就喜歡搶你弟弟的玩具，而對自己的玩具，則不屑一顧，甚至連從弟弟手中搶走的玩具，你也會很快的失去興趣，你的爭搶之心很像我，像我以前，我本以為你長大以後就會有所改變，變得像我一樣，可是古蘭德，現在的你，卻和小時候的你，沒什麼兩樣。」


  古蘭德一句話也沒說出口，他那黑中帶紅的嘴唇輕輕開啟，出來的卻只有淡淡的空氣。


  老城主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扣動，這是他最喜歡的動作之一，一聲聲在如此安靜的空間內不斷反覆出現的「噠噠」聲，連人的心跳，都跟著敲動的頻率不斷的跳動著——或許說，老城主敲動的聲響，就是根據他人的心跳在不斷的敲響。


  古蘭德只覺自己胸口鬱結，十分的苦悶。


  「父親！」他再也忍受不住，開口叫道。


  他瞪著眼，身子前傾，手中的劍半開著鞘，對著自己的父親，蔓延的確實無法壓抑的衝動。


  「父親！讓位吧！」他緊咬著牙關，狠狠的說道。


  身後的鐵騎將門塔開，他們手中拿著鋒利的劍，尖銳的槍、以精銳的態勢立在了古蘭德身後。


  「父親，讓位吧！」古蘭德再次開口，他幾乎是吶喊，手中的劍拔出了一半。


  老城主睜開了眼睛，他沒有直視古蘭德，直視坐在搖椅上，此刻，他身上的城主威嚴散去了大半，看上去，就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父親！讓位吧！」古蘭德的劍徹底拔了出來，那寒光熠熠的劍鋒直指老城主的面門。


  三聲吶喊。


  將他心中的防線徹底摧垮，老城主手上的動作未停，他突然抬起頭，一雙皺巴巴的眼睛，透露著一絲紅光。


  他望著古蘭德，無力的笑了。


  手指，突然停滯。


  敲動的聲音靜止——那些手持武器的士兵，突然將手中的武器全部對準古蘭德。


  「你們!」古蘭德啞然失色，這些士兵，本該是他的手下，他怒了！瘋了！大吼道：「你們瘋了嗎？竟敢把手裡的武器指著我！你們應該指的人是他！是他！」他恨恨的對著老城主揮動著手裡的長劍，可士兵們像是聽不懂一樣，一臉肅穆的，眼神絲毫不曾轉移的盯著他。


  「收隊吧。」老城主閉上了眼睛。


  他栽倒在了自己的搖椅上，不斷搖晃著的椅子帶著他的身體一直的晃動了下去。


  古蘭德被帶走了。


  這場反叛，像極了一場鬧劇——無數士兵，也只是像朝聖一樣，來到了城主府前，隨後做樣子般的拿起武器，而幾分鐘后，他們便如潮水般再次散去。


  他們證實著，只有老城主，才是這個城市的真正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