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冬日狩獵
冬天的夜晚，格外漫長。太陽早早地下了山，埃裏克無所事事，還沒想著上床。
他坐在床沿，倚靠著枕頭，正在翻閱賬本。有了安德烈的提醒，他才想到計算一下這二十多天的行軍，自己花費了多少。
糧食肯定是一個大頭。自從草原一戰，林堡騎士前來幫助，埃裏克大手一揮，包了他們此行的所有食宿費用。
此外就是喂養馬匹的消耗，以及替換裝備的花銷。安德烈做事嚴謹，賬本記得很詳細。就連給羅恩新添了一個劍鞘這種事，他都記錄在案。
埃裏克沒想到，短短二十天的時間，威爾茲一行就花費了27鎊多，換算成第納爾有6560。這讓埃裏克心裏一緊。雖說自己已經和宮相見了一麵，但明顯不是正式會晤。
還不知道公爵打算什麽時候召見自己。
要是等個十天半個月，那埃裏克絕對不好受！
如果拖得久了，埃裏克感覺自己都有破產風險。
該死，在蘭尼城外，自己應該就讓大部分人先回去的！
埃裏克捂著腦袋，他是計劃和暴徒們硬生生打一仗的，沒想到卻忽略了維持這支隊伍，所需的第納爾。
讓埃裏克更頭疼的是，他還新招募了騎士和扈從。雖說這些騎士們一周的公子加起來才120第納爾，自己隨手變兩個卡洛斯金幣就能補上。
可是為騎士補充裝備，添置馬匹，製作軍旗、製服等事才是大頭。
盡管奧多的騎士們窮得習慣穿皮甲，埃裏克依舊覺得那東西不可靠，打算給每個人配上一套鏈甲衫、一頂鐵製頭盔、一副銅製護肩和一套鐵臂鎧。
盡管和阿布雷恩鐵匠殺價好幾天，對方依舊死守280第納爾這個大關。
哪怕埃裏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這是為了保護奧多，保護阿布雷恩，都不能讓對方再降1個第納爾。
最後，埃裏克無奈地支付了這筆費用，給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騎兵添置了新裝備。
看著賬本結尾上的裝備開支：7560第納爾。
這兩筆加在一起近15000第納爾的開支，讓埃裏克的小金庫癟了下去。
放下賬本，埃裏克想著如何補上這個窟窿，他這次出門，隻帶了100鎊白銀，也就是差不多24000第納爾，現在自己隻剩下九千多第納爾了。
首先，先排除煉金。
短時間召喚這麽多的金幣，埃裏克擔心自己提前和父母相聚，一起聆聽基利斯督在天國的福音。
其次，靠土地產出也不現實。雖然埃裏克注意到現在的糧食價格逐步上漲，可威爾茲那邊的收入遠水解不了近渴。
而昂熱莊園的情況。埃裏克也剛剛了解一些，由於宮相就在阿布雷恩，多餘的錢早就被運走了，昂熱莊園隻有維持莊園運作的所需物資。
別看昂熱莊園人口不少，還臨近阿布雷恩。可莊園的收入極其倚靠耕地，幾乎沒有其他產出。不像威爾茲，耕地產出以外還有不少的畜牧業產出，可以產出許多牛奶製品。
不要小看這一點。在威爾茲，由於產出大量奶製品，這幾乎可以彌補莊園的運行費用。
放在昂熱莊園，失去了其他收入。莊園產出全靠耕地，秋收之後，需要低價賣出一些糧食來維持莊園的不斷消耗。
這使得昂熱莊園的產出雖然比威爾茲的莊園多出不少，實際貨幣收入也隻是比威爾茲的莊園稍多一些。
而由於臨近阿布雷恩，這裏的物價比威爾茲高出一大截。這意味著，兩地產出利潤的實際購買力，昂熱是要低於威爾茲的。
這是很好理解的事情。
埃裏克前世就知道，導致中世紀莊園製度瓦解的，正是物價和勞動價值的提升。
這告訴埃裏克：越是發達的地方，種地，就越不賺錢。
“看來自己得為昂熱莊園找點副業。”埃裏克想著，瞬間就有了很多思路。
“也許自己可以把提哈的墨水工坊，在這裏複製一下。”埃裏克想著：“這裏雖然不比提哈，可也居住著不少貴族，書寫需求也不會太低。而且這裏遠離提哈，不會讓提哈那邊的利潤下降。”
打定主意的埃裏克又覺得自己找到了可做的事情。
於是在等待宮相和公爵召喚的這幾天裏，埃裏克再度忙碌起來。這時，天上積累已久的雪花也飄落下來，很快就形成了連綿多日的暴風雪。
墨水這東西，是埃裏克發家密寶。哪怕已經有兩年沒有親自製作，他還是很快找回了水平。
在研製失敗兩次後，埃裏克做出了一批成色不錯的墨水。
“主子，我感覺這比你當初做的第一罐好上太多了！”羅恩看著鐵罐裏的淺灰色的液體，讚美道。
“別貧了，你把罐子放到陰涼的地方，找個隱蔽點的地方，別再讓人碰灑了！”埃裏克指揮道。
他們製作的墨水，是一種中世紀常見墨水，原理簡單，材料也很容易尋找，工藝更不複雜。比什麽造紙、造玻璃、造肥皂靠譜得多。
這種墨水，剛使用時是淡灰色，隨著時間流逝，就會越來越黑，在提哈很受歡迎，不少達官顯貴和教士們都喜歡用它來抄書、寫字。
不過這東西的缺點也顯而易見，靠這東西發家，是挺困難。
埃裏克也沒指望靠著這東西，發家致富。相比之下，能找到一個副業，提高領民收入，更讓埃裏克重視。
就在埃裏克搗鼓墨水，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連續多日的暴風雪終於停歇。
天空放晴，宮相的使者找到了埃裏克。
“威爾茲大人，好久不見啊！”快嘴吉揚滿麵紅光，向埃裏克走來。“日安，男爵大人！”
可以看出，吉揚這段時間過得很滋潤，不僅胖了不少，衣裳也更加華麗了。
“日安。”埃裏克略一點頭。“不知道是那股風，把宮相特使給吹來了？”
“哈哈哈，還不是這剛停的暴風雪！”吉揚道：“先恭喜您了，宮相大人讓我來通知您，兩天後公爵大人要去城北的森林裏狩獵，特意讓我來邀請您親自參與，還可以帶上兩名勇士！”
“哦？大冬天的狩獵？”
“是，本來是打算暴風雪前就出發的。可不巧趕上了暴風雪，所以推遲下來了。”吉揚解釋道：“這次狩獵可不比以往啊！”
“怎麽說？”埃裏克示意吉揚坐下，還讓莊園管家給吉揚端來一杯熱茶。
喝了口茶後，吉揚讚美道：“這茶真不錯！這天氣就適合來一杯熱乎乎的茶。”
放下茶杯，吉揚道：“這次狩獵，不止公爵會參與，兩位公子也會參加。”
“哦？您說的，是弗蘭克爵士和傑弗裏爵士？”埃裏克詢問道。
“正是！”談及此處，吉揚立刻眉飛色舞：“公爵大人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除了兩位公子，宮相、軍事總管、農業大臣、以及各大貴族都會派人參加。”
“公爵明言：取勝的一方，會獲封為伯爵。”
“不是侯爵？”埃裏克有些疑惑。
“公爵大人是這麽說的。看來公爵大人真的會劃撥封地。如此看來，意思再明白不過。”吉揚雖是快嘴，說得也是滴水不漏。
既讓埃裏克明白了其中含義，也沒有多說一分一毫。
倒是埃裏克覺得新奇。
奧多公爵竟然靠狩獵決定繼承人？
關於公爵的兩位公子，埃裏克有所耳聞。公爵一共有八位子嗣，可惜天不作美，兩位公子有六位姐妹。
其中長公主辛西婭已於數月前嫁給了宮相的長子，埃裏克還隨了不少份子，想到這，埃裏克就恨得牙癢癢。
其餘公主尚未婚配，皆養在宮中。
辛西婭下麵，就是這兩位爵士。之所以稱為爵士，是因為兩人尚無爵位在身。自兩人同一天降世起，都沒有獲封任何爵位。
這讓埃裏克很是吃驚。他的老同學羅伊，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現在都是正兒八經的子爵了。而兩位爵士，今年都已22了，卻沒有獲封一個爵位。
這不免讓公國上下，不明白公爵的用意。
看來這次，公爵是做好了打算，決定用狩獵的辦法，摸清兩位爵士的支持者，繼而決定繼承人選了。
雖然沒有見過兩位爵士，埃裏克對他們也略有耳聞。
兩人是雙胞胎，相貌也極其相似。
弗蘭克爵士比傑弗裏爵士早降生一些，所以做了兄長。
按照奧多的規矩，弗蘭克爵士應當在16歲時，就被封為侯爵，然後等到羅德裏克去世，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加冕為奧多之主。
然而公爵並未如此行事。
原因也很簡單，傑弗裏的才能更強。
哪怕遠在提哈，埃裏克都曾聽聞這位的賢名。
在他還是騎士學徒的時候，就吸引了一大批追隨者。
時至今日，他豢養了不少騎士。
哪怕他沒有封地，也依然有商賈願意傾盡家財，盡力支持他。
不止是商人們，多數受過他恩惠的貴族也願意支持他。
甚至宮相也多次在公開場合讚揚傑弗裏的聰慧。明眼人都知道，讓傑弗裏繼承公爵之位是更明智的。
這一觀點，連昂熱莊園的農婦都信奉。
在他們眼裏，隻要傑弗裏爵士成為公國的繼承者，那日子就會好過很多。
壓力，自然轉移到弗蘭克爵士這邊。
作為羅德裏克的嫡長子，他已經承擔了巨大的壓力。然而隨著弟弟的長大，他的壓力愈發沉重。
在阿布雷恩，他的情況艱難：不少之前與他交好的貴族，也漸漸與其遠離。早先麾下尚能聚集起十數名騎士，現在卻時常形單影隻。
然而不要以為他的力量很弱，他的擁躉在公國邊境。作為公國理論上的第一繼承人，無數鄉村騎士和頑固派封臣天然認為他必須是繼承者。
很不湊巧，埃裏克記得，自己的封君加文三世就是一個頑固派。他在這次繼承中，毫無動搖地站在弗蘭克爵士這邊。
埃裏克現在有些同情奧多公爵羅德裏克，這位公爵的處境很困難：一麵是民心所向，一麵是傳統和封臣。
如果他強硬地把公國交給傑弗裏，那麽大部分頑固派都會支持弗蘭克的公正申訴，一場繼承戰爭不可避免。
而如果把公國交給弗蘭克，雖然從傳統上說得過去，也不會有人明著站出來反對。可公爵一定擔心弗蘭克坐不住公爵的位置。到那時候，如果傑弗裏不安分的話，就會給公國帶來動蕩。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位公爵的身子骨尚佳。
哪怕他將近六旬，卻沒有什麽身體狀態不佳的信息傳出。
從他敢在冬日狩獵來看，埃裏克認為他的身體再支撐七八年，甚至十幾年，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既然這樣，他也不著急決定繼承者。埃裏克認為，之所以這次狩獵勝利者隻是封伯爵，恐怕會於此有關。
根據埃裏克的推測，他認為公爵是想靠著這個機會，看出誰才是更能影響奧多社會的人。給他分封領地，讓他更加掌握權柄。
那樣等到公爵身體不佳時，這位伯爵也能依靠多年時間內，在公國封臣間積攢的威望，成功加冕為公爵，並維持公國穩定。
而另一個被豢養在宮中的金絲雀，則會在這次狩獵的失敗中，被徹底監禁。
這就是埃裏克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