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農村貴族
見埃裏克對此思忖良久，喬治率先問道：“我看大人的意思，似乎是有意減少招待稅？”
“唔……”埃裏克單手拄著下巴，裝作思考模樣。把目光投向了休斯總管：“休斯，你的看法呢？”
昨天剛被埃裏克抓了現行的休斯不敢說別的，一口咬定：“招待稅已經形成慣例，哪能減少呢？”
“什麽意思？”
“我建議每個莊園依照慣例，捐獻20磅白銀。”休斯低下頭來。
一瞬間，埃裏克捕捉到了喬治的驚訝。
雖然喬治克製了他的表情，不過埃裏克還是看到了。看來喬治也知道休斯和農民們的交易。
接著，埃裏克又裝作思考片刻。
最後道：“好，那就聽休斯總管的！”
又轉頭對喬治道：“鎮長可有異議？”
反正這招待稅和他的工作沒多大關係，喬治也很識相的沒說什麽，反而有些疑惑，今天的事情明明和自己關係不大啊。
他哪裏知道，這是埃裏克故意布的局，為的就是讓休斯在旁人麵前表態。
休斯受了別人的饋贈，想要減少招待稅，如果招待稅仍按照原額征收，他的威信勢必會大大下降。
埃裏克不擔心休斯會篡取他的權柄，甚至對這位老管家的灰色收入不想管理太多。
可自己初掌大權，正是要樹立權威。
而樹立權威的最好方式，就是打破原有權威，隻能說休斯剛好處在這樣一個位置，被埃裏克當槍使了。
雖然這場會議隻有三人參與，可還沒到晚上，不知為什麽，威爾茲周邊的農民，都仿佛已經知道了，這次的招待稅要正常地繳納。
一時間，威爾茲上空歡快的氣氛徹底消散。
次日中午，威爾茲男爵領的騎士、管家、莊頭齊聚一堂，他們來是正式向他們的新主人祝賀。
幾名騎士埃裏克已經很熟悉了，他們依次獻上自己的禮物。收下獻禮後，埃裏克接受了八名騎士的正式效忠。
這樣的日子不多，埃裏克趁著能有這樣的機會，當即宣布了第一條命令。
“林間一戰，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因為彼時吾還沒有正式繼位，所以沒有褒賞有功之士。”這樣的場合下，埃裏克神情莊嚴。
“安德烈騎士！”
“臣下在。”安德烈騎士的傷還沒養好，這幾天一直在威爾茲堡的房間裏趴著，可能是昨天他很高興，飲酒過量，現在說話還有一股酒氣。
“為了褒獎你的勇武與功績，我決定加封你布萊克奈爾村，並入為你的采邑。”這個村子是巴爾騎士莊園的一部分，正好是安德烈鄰村，人口不足百人。
盡管如此，這樣的封賞也十分誘人。這樣的一個村落即便是用作騎士采邑也說得過去，更何況是加封。這樣一來安德烈的莊園就有三個居民點了。他也成了一個實打實的大地主。
話音未落，埃裏克又讓人呈上來一百枚卡洛斯金幣，作為獎賞。
卡洛斯金幣是山南七國的主要流通貨幣，存世量極大，四枚卡洛斯金幣就價值一磅白銀。在卡洛斯金幣之下，是一種被稱為第納爾的小銀幣，一枚卡洛斯金幣可以兌換60個左右的第納爾。
1磅白銀可以兌換4枚卡洛斯金幣或240枚第納爾的體係，早在幾百年前就被建立，直到今日也仍在實行，並深入人心。
與會眾人無不感歎於埃裏克的慷慨，甚至連安德烈都多次推辭。
當初困鳥堡伯爵摩根贈送給埃裏克的禮物，已經可以算是慷慨了，更何況這是男爵對於手下騎士的封賞。
“不要推辭了！”埃裏克道：“這些獎賞既是獎賞你救了我一命，也是在獎賞你的勇武，接下來請繼續用你的勇武為我效力吧！”
偌大的一個漢子，竟然激動得兩眼通紅，最終半跪在地，接受了埃裏克的賞賜。
緊接著，埃裏克履行了諾言，將參加過林間一役的幸存者叫到眼前。
侍從羅恩、老兵熱裏、剛剛晉升為騎士的費爾南以及三名輕步兵依次站在埃裏克麵前，就連死裏逃生的牛車車夫都有份。
“你們都是好樣的！”埃裏克拍著七人的肩膀，每人賞賜了五百枚第納爾。
一托盤銀花花的銀幣，讓眾人有些目眩神迷。眾人賞賜已經發了下去，埃裏克又拿起了一袋子銀幣。
“詹姆士騎士。”
“臣下在。”詹姆士騎士微微一怔，來到埃裏克麵前。
“你的兒子，很勇敢，他無愧於是您的兒子。這是他的獎賞，請您收下。”埃裏克又深鞠一躬：“沒能把您的兒子帶回來，我很抱歉……”
一番話，說得詹姆士騎士不住拭淚，終於在一眾同僚的勸慰下，謝過男爵的恩典，站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賞賜完眾人後，安德烈回到主位上坐好。他一共賞賜出去整整10000第納爾和一個村子，現在該找補回來了。
埃裏克在一眾莊頭中，巡視良久，最後點在了一個男人身上。
“你過來。”
被指到的男人有些詫異，還是快速來到埃裏克身前。
看上去，這是一個標準的“農村貴族”。
雖然他仍是農奴身份，卻佃種了總計三十畝的廣大份地，家裏有五頭大型牲畜和一部鐵犁，憑借辛苦付出積累了不少財富。
如果是平常的農奴，當他佃種了三十畝土地，那他基本上要承擔大量的勞役作為地租。不僅要服一周三次的周工，還要承擔一些修繕房屋、平整道路、耕地犁田等額外勞役。
這讓這些擁有大量土地的農奴，沒有時間伺候自己地裏的莊稼，致使平均收入降低。
而莊頭則不同，因為要協調莊園運作，他的勞役量不大。
如果莊頭精明強幹，那麽他就可以很快搞定莊園事物，比常人用更多的時間在自己的地裏。
而那些能力低下的莊頭就算一門心思在莊園上，也往往效果不佳。結果不僅沒時間種自己的田地，更會因為一些問題上的不當處置，讓自己倒貼第納爾。
所以莊頭一職，雖說是選舉，但往往在別人看來是壞差事。隻有善於處理莊園事物的農奴，願意做這件事，以來高自己的收入。當然，這門手藝也可以父子相傳。
在農忙時節，莊園管家會召集在固定周工以外的工作。
工作結束後，領民們會被賜予豐盛一餐，莊頭甚至可以與莊園主一同享用美食。
莊頭的福利不止於此，當其他領民需要交納林地稅才能獲取過冬的木柴時，莊頭卻被允許免費拾取他所需的木柴。
隻要不是大災之年，這些農村貴族過得都很滋潤。
“你是哪個莊園的？”埃裏克開口問道，這幾天下來，他已經把幾個莊園的名字爛熟於心。
“回老爺的話，我是索倫莊園的莊頭，他們都叫我‘長腿’羅洛。”男人回答得很拘謹。目睹了剛才的表彰，他對眼前16歲的男子很是敬重。
“你知道，今天把你們十二個莊頭叫過來，是為了什麽嗎？”
“回老爺，小人知道。招待稅大家都準備好了，隻剩下挨家挨戶的為您收上來。”
“嗯，很好！”埃裏克點了點頭，和自己想得一樣，這些家夥不會因為正常征收稅費而感到不滿。
他繼續道：“和我說說，索倫莊園的情況吧。”
羅洛聞言，立刻知無不言：“回老爺，我們索倫莊園離威爾茲不遠，走路隻需兩個小時。莊園裏有54戶人家，二百五十多人。勞您掛記，我們過得都很不錯。”
雖然羅洛一身農夫打扮，可細看之下就知道他穿得並不寒酸。甚至比提哈城的一些市民穿得都要好一些。全身上下，隻有胳膊上有一塊不起眼的補丁。
腰間的錢包更是鼓鼓囊囊，估計裏麵裝了挺多第納爾。
埃裏克很滿意自己的領地，一個莊園54戶，平均一戶不到90第納爾。
埃裏克又問道：“最近小麥價格怎麽樣？平穩嗎？”
關於這個問題，羅洛麵露難色，他的表情立刻被總管馬歇爾訓斥：“羅洛！知道什麽就說什麽！難道要讓男爵大人等你嗎？”
“是……回男爵老爺。開春以來糧價一直不太穩定，小麥價格很高，威爾茲的糧價都快到9個第納爾了。”
羅洛說的價格是1蒲式耳小麥的價格，1蒲式耳大約相當於50斤。
“這麽說招待稅平均下來，才相當於每戶繳納10 蒲式耳的小麥咯？”埃裏克心想也不是很多，差不多是一個人一年的口糧而已。
又問道：“糧價上漲是因為公國的戰事嗎？”
關於糧價問題，埃裏克倒是清楚。
雖說穀賤傷農，可糧價一高，得利的絕不是農民，而是那些糧商。在此過程中，大部分的農民反而是要受到傷害的。
對於威爾茲來說，糧價穩定才是最好的。
“大概是因為戰事吧，不過請您不用擔心，夏開特公國的夏糧馬上就要收獲了。”一旁的休斯總管道：“小麥的價格平常都是6、7個第納爾，因為戰爭稍有漲價也是常事。”
休斯的話雖然有些避重就輕，埃裏克還是沒有追問太多，又問了些農事後，他就讓這些莊頭回到莊園，為自己征收招待稅去了。
十二個莊頭各回各家，大廳內的騎士也紛紛告辭。除了在威爾茲養傷的安德烈、費爾南以及首席騎士伍德外，其餘五名騎士都回到了自己的采邑。
眾人走後，大廳裏也隻剩下了四位總管：總管休斯、鎮長喬治與今天剛見麵的馬歇爾和吉伯。
休斯總管老道、喬治滿臉市儈、馬歇爾長得真像馬，下巴長得嚇人，吉伯嘛……
滿臉雀斑，倒也好記。
眼前四人，就是他領內地位最高的文官。
“把諸位留下來，是想問件事情。”埃裏克在主位上坐了良久，下巴撐在右腕，右肘支在右邊的扶手上。
“剛才休斯總管也說了，夏開特公國的夏糧馬上收獲，就要湧入我國，你們怎麽看待這事？”埃裏克眼神環顧四人。
“夏糧進入我國，糧價下降，總體來看，應該是件好事。”滿臉雀斑的吉伯第一個回答。
商人喬治卻搖了搖頭：“不能隻關心沒錢吃飯的小民，我們的財富可都流到夏開特公國那邊去了！”
馬歇爾則糾結著他的馬臉：“或許，我們可以抵製夏糧，來保護我們的農民。”
聽到這些言論，埃裏克不能說他們說得沒有道理，卻還是搖了搖頭，這些人都沒說到自己想說的點上。
最後還是總管休斯體會出了埃裏克的意思：“主人是想學習夏開特公國的三圃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