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8章 牌局（上）

  魚不智倒吸一口涼氣：「好大的手筆！」


  「以逐鹿領目前實力，普通陣仗完全沒可能成功。」先知認真道。


  「那倒也是。」


  魚不智想了想，坦然承認了先知的說法。


  這是事實，沒必要謙虛。


  天下第一都城，巴郡郡治，精兵猛將雲集，還有神獸影分身當守護獸，逐鹿領的實力，早已超出正常領地許多，甚至不再適用領主玩家評估標準。正常情況下，別說復仇者聯盟這樣的玩家組織，就連實力一般的諸侯勢力，也很難對逐鹿領構成真正威脅。


  「趁我主力遠征，三地同時發難，好算計！看來這次很難化險為夷……」


  先知漠然看著魚不智，並不說話。


  「既然你肯來為我送行，想必不會介意跟我聊會，讓我死得明白吧？」魚不智似乎有些焦躁，不等先知表態，補充道：「你要不肯，我只好走，雖說現在趕回去也很難改變結局，但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強。」


  先知被魚不智的無賴作派驚呆了。


  明明這廝心中太多疑惑需他解答，應該求自己，怎地被他反過來要挾？先知深吸一口氣，他這次來，就是為了讓某人也品味到當初木角領覆滅時，自己承受的那些痛苦，親眼見證魚不智在絕境中痛苦與掙扎。有機會的話，藉機戲弄或揶揄一番，那才是最大的快事，最大的滿足。


  為這次會面，先知籌謀了太久，也等待了太久。


  「那就聊聊吧。」


  虛與委蛇，誰不會呢？

  「我們有仇？」


  「有。」


  「什麼情況？」魚不智有些莫名其妙。


  木角領主檞寄生對他有敵意，魚不智早就知道，只是一直不明白原委。覆滅木角領一役，號稱「最能幹轉職官吏」的穆忠被擒獲，魚不智本想從穆忠口中得知真相，奈何穆忠是執行者，並不清楚檞寄生何以跟他過不去。木角領覆滅后，魚不智找不到答案，既然檞寄生主動現身，自然得問清楚。


  「你拿了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


  「逐鹿領。」


  「講道理，隱藏領地誰先到算誰的，逐鹿領什麼時候成了你的？」


  先知握緊了拳頭，心情瞬間激蕩。


  作為奧丁資深碼農，不出意外成為【三國爭雄】遊戲重要開發者之一。或許是職業審美疲勞的緣故，他厭倦了永無休止寫碼，渴望不一樣的生活，程序猿的理性讓他沒有隨意放飛自我。碼農生活讓他有不錯的積蓄，但沒人會嫌錢多，他需要為新生活增添更多保障。


  術業有專攻，他能倚仗的還是自己的本行。


  不久，他進入【三國爭雄】開發團隊，且擁有很大許可權。


  前作【三國之模擬城市】熱賣，奧丁內部普遍看好【三國爭雄】前景，於是他順理成章地將希望寄托在新遊戲開發上。


  奧丁經營理念跟很多同行不一樣，不鼓勵人民幣玩家靠氪金一飛衝天，奧丁更在乎產品的生命力，走的是細水長流路子。這樣的經營理念，在快餐文化盛行的業界實屬異類，無異於一股清流。雖說會損失很多短線收益，但奧丁遊戲品質和口碑傲視業內，動輒數年磨一劍的開發周期，也往往能孕育出數年不衰的精品，讓無數擁躉甘願持之以恆地為喜歡的遊戲充月票，避免了陷入靠不斷開新服搶快錢的惡性循環。


  奧丁的經營理念，似乎很難在遊戲中賺大錢，實際上並非如此。


  遊戲中永遠不缺乏願意花錢變強的玩家。


  官方規則讓人民幣戰士難有用武之地，但禁不了玩家私下交易。


  黑市的存在，為玩家私下交易提供了便利。


  如果能建立一個強大領地，掌握很多優質資源，便能通過黑市為自己攫取財富，至少在遊戲衰落之前是這樣。


  怎麼建立一個強大領地？

  對一位擁有很多許可權的主要開發者而言，當然是有捷徑的。


  雖說直接作弊留BUG行不通，但在不明顯違背規則情形下，不動聲色地將諸多優質資源集中到某個地方，完全不是問題。遊戲中，再難的任務都會有一線生機，這是浮屠最根本的邏輯基石之一，也為作弊提供了便利，只要玩家掌握了破局方法，便有機會完成一個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開發者有能力影響破局條件的訂立！

  檞寄生的計劃，就是利用開發者的優勢，在遊戲中打造一個超級領地。


  逐鹿領，便是他選中的最佳目標。


  白虎魁塔，還有藏在秘境的陰陽家，皆是不可替代的優質資源。


  大師級遊俠，墨家天才少年，在逐鹿領出現並非偶然。


  徐庶和曲晨「遊歷」到墊江，也不是浮屠隨機一指的結果。


  招鋒和禽迪，本就是逐鹿領騰飛的兩把鑰匙，含金量非常高，但借第一個隱藏領地任務掩護，兩人又都不是歷史人物，收服兩人完全收得過去。畢竟是在遊戲初期對陣50蠻兵，不配備兩個好手，玩家死一萬次都難過關。


  有了招鋒和禽迪，墊江境內還有賨人傭兵，討伐山賊發育便合情合理，徐庶等人陸續出現也屬於水到渠成。當然，要想在遊戲初期收服歷史人物，難度必然高出天際，但前面說了，遊戲中不會給完全沒機會完成的任務。


  雪球開始滾動，後面的事情便變得簡單起來。


  唯一障礙在於，他與奧丁簽有保密協議。


  雖說離職后不禁止他玩曾參與開發的遊戲，但若利用掌握的機密信息，在遊戲中謀取利益，絕對是禁忌行為，需要承擔相應法律責任。


  他不能冒這個險，所以必須找個信得過的代理人。


  於是他找到一位現實中的鐵哥們，代他成為領地主人，約定收益分賬。


  那位代理人，便是牛城管。


  單就計劃本身而言，他的計劃堪稱天衣無縫。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牛城管隨機降生在幽州，離目的地墊江不遠萬里。雖說利用他教的知識飛速升級，成為遊戲中第一個到達30級的傳奇人物，獲得驛站傳送資格，不過遊戲初期的傳送費，不是30級玩家能輕易承擔的。牛城管不得不一路傳送一路想辦法掙錢，等他費盡千辛萬苦跑到墊江境內，魚不智搶先成為逐鹿之主的公告傳出。


  懂不懂什麼是晴天霹靂？


  這就是了！


  理性的男人不會把雞蛋放一個籃子里，還有第二目標，甚至第三目標。替補據點當然不及首選目標，卻也各有機遇，照樣有希望發展成全國強藩，但牛城管心態崩了，毅然決然地跟魚不智死磕。


  後面的情況，無需贅述。


  牛城管失敗后意志消沉，檞寄生不得不親自站出來，成為木角領領主。


  木角領是他準備的第三目標。


  棄用第二目標，選擇木角領，是因為當時黃巾戰役即將打響，能迅速組建騎兵的木角領更有希望奮起，抓住難得的戰役機會。事實也的確如此，木角領令人驚訝地以一級鄉鎮規模，擊敗了眾多二級鄉鎮，拿下總榜第二，一戰成名，就此成為公認的強藩。


  如果不是主城被偷，領地神州除名，檞寄生堅信自己會是最終勝利者。


  可惜沒有如果。


  檞寄生除名，然而並不甘心，於是有了先知。


  往事如煙，且涉及太多無法宣之於口的秘密，先知不願多言。


  「換個話題吧。」


  「好！那說說軍械吧。」魚不智點頭道：「你們居然又搞到攻城器械……上次是荊州軍械，但這回，你們擺明是在我出兵荊州后才開始發動，荊州軍械不可能那麼快……哪來的？」


  「不是荊州軍械，還能從哪來？」


  先知意味深長地說道：「你鋒芒太甚，得罪人不少，雖說他們礙於規則，一時間未必能把你怎樣，但有這種落井下石的機會，很多人願意湊個份子。」


  「劉焉老賊！」


  「以劉焉身份地位，會親自經手做這種事？」


  「能調動攻城器械的人，想來在益州府地位不低，而且必得劉焉信任。攻城器械調動需走嚴格流程，正規程序不可能到逐鹿城外，只能私下調動，事敗可能以謀逆處刑。肯這麼乾的要麼有能力擺平，要麼跟我有深仇大恨，不惜冒險……我看走了眼，沒想到吳家居然有這膽。」


  先知無聲冷笑。


  與武陵寇同時出現的三千私軍，的確是陳留吳家的人。


  北營具裝採購事件，逐鹿領給吳家挖了個天坑，吳家被坑得灰頭土臉，雖說逐鹿領本意是藉此要挾益州府，最終如願拿到巴郡自治地位。此事件，吳家的角色僅相當於一件工具，但事件因吳家而起，吳家不可能置身事外，付出的代價可謂慘重至極。


  逐鹿領近來如有神助，魚不智更是春風得意，沒覺得坑吳家有啥問題，反正關係不好，不坑白不坑。但吳家能進入「四大商家」行列，吳懿也在益州府身居高位，成為東州士首領人物，又哪裡是任人宰割的弱雞？小看吳家這樣的大商，必然面臨反噬的風險。


  有錢、有權、有影響力的吳家，一旦決心報復，迸發的能量非同小可。


  「龍領呢？」


  「朱儁最近對我有誤解，但以我跟他以前的情份，還有他的一貫為人，即便對我再不滿，不至於把攻城器械借給別人打我。也不會是涼州軍所為，他們迫切希望我參與開發絲綢之路……」魚不智皺眉道。


  「河內。」


  「張楊？我跟他向無瓜葛，他怎會捅我刀？」


  「他跟你的確無瓜葛，也沒想害你，他只是受人之託，借出攻城器械。如果張楊知道那些軍械會用在龍領，或許未必肯點頭答應，可惜他不知道。」


  「受人之託，誰？」


  「你想不到？」


  「想不到。」


  「能讓張楊甘願借出軍械，關東還有誰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