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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8章 郭汜的邀請

  長安,后將軍府。


  報姓名,守門的涼州軍看了魚不智幾眼,爽快放行。一名軍士帶著他在廊橋、屋宇間穿梭,最後停在一間屋前,軍士指著那道門,對魚不智道:「裡面,自己去。」說罷也不管魚不智會不會亂跑,徑直轉身離去。


  「涼州軍作風,還真是……剽悍呢。」魚不智感慨著,推門而入。


  然後他便看到了郭汜。


  涼州軍打進長安時,浮屠向玩家發送過一段CD動畫,李傕郭汜是主角,兩人都有在CD中露臉,儘管魚不智是第一次見真人,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畢竟事情過去沒多久,郭汜跟以前沒多大變化,如今他已貴為後將軍,穿著打扮仍保持軍中作派,魚不智進去時他正拿劍削肉,土鱉氣質昭然若揭。


  席間倒著幾個酒罈,郭汜目光迷離,顯然喝了不少。


  見有人推門而入,郭汜一楞,隨即拔劍大喝道:「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魚不智無語,這位涼州軍大佬顯然喝醉了,涼州軍士神馳也相當大條,這種情況下隨便把外人往裡面帶,也不全程跟隨,就不怕郭汜被刺殺身亡?誠然,正常情況下玩家沒格殺大將的能力,但郭汜醉了,而且哥如果真有歹心,暗殺手段還是很多的,譬如下毒,得手后大不了一死,玩家怕死嗎?

  當年董卓要敢這樣浪,絕逼無數玩家願意當英雄……


  涼州軍的粗線條,著實讓人汗顏。


  「巴郡魚不智,見過後將軍。」魚不智不動聲色道。


  郭汜還劍入鞘,訕笑道:「一時沒想到魚巴郡來得這麼快,來來來,坐!」


  魚不智實在不好說郭汜什麼,也不推辭,依言坐下。


  「喝!」


  玩家什麼時候怕過喝酒?魚不智二話不說,捧起酒罈,一飲而盡。


  「爽快!」郭汜望向魚不智的目光,多了幾分欣賞和善意。涼州人粗耿,最喜快意恩仇,魚不智進來后絲毫不拘束,不象別的玩家,看到涼州大佬難免好奇,喊坐就坐,讓喝就喝,這作派正對郭汜胃口,好感度迅速提升。


  郭汜卻不知道,魚不智跟那麼多歷史人物打過交道,麾下王級好幾位,早過了看見歷史人物便激動的階段。再說郭汜雖是后將軍,在玩家心目中,地位遠不如某些尚未冒起的歷史英豪,跟逐鹿領幾大王級更是沒有可比性,魚不智見他,半點壓力都沒有。


  「這酒,不夠勁。」魚不智說。


  郭汜顯然喜歡直來直去,並沒有覺得被冒犯,反而眼前一亮:「巴鄉清!」


  「嗯。回頭我讓人給將軍送些。」


  「那敢情好!」郭汜也不推辭,看著魚不智道:「可知我為何找你過來?」


  「不知。」


  「聽說羌人在找你麻煩,我教你對付他們的經驗。」


  魚不智先是愕然,心道你讓人請我過來,就為了傳授對付羌人經驗?不過,人家有這心,魚不智不會不識好人心,涼州軍殺得涼州羌集體得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對付羌人經驗那是當真豐富,於是虛心問道:「願聞其詳!」


  郭汜豎掌成刀,往下虛砍:「往死里揍!」


  魚不智楞了,半晌沒等到下文,遲疑道:「就,就這?」


  「對!」郭汜認真道。


  「羌人不服別的,就服刀子和拳頭。」


  「把他們揍得越狠,他們才越服你,如要他們搞事,說明還沒被打疼,或者離上次挨揍時間太久,他們已忘了你的殘暴,這時候你唯一應該做的,就是把他們再狠狠揍一頓!」


  「不聽話,就往死里打!」


  「多殺人!殺得他們心寒,才知道何謂敬畏,才能少死自己人……」


  魚不智瞠目結舌,半晌無言。


  不愧是涼州軍大佬,行事風格簡單,直接,粗暴,有著自己一套法則,從涼州羌的表現看,涼州軍這套暴虐法則,效果相當好。「多殺少死自己人」,更是「以殺止殺」思想的簡單歸納,可見涼州軍的兇殘表象下,其實一直遵循著他們自己摸索出來的那套法則,並非一昧蠻幹。


  魚不智承認郭汜掏出了真經,但是……


  你們這套經驗對逐鹿領有用嗎?有用嗎?有用嗎?


  「我倒是不介意殺人立威,已經殺了那麼多,後面打起來也不會手軟,然而沒用。羌人戰鬥力不如我們,但我們是孤軍,羌人鐵了心地保衛高原,不計代價,烏央烏央蜂擁而上,殺之不盡,哪那麼容易嚇住?打起消耗戰,我的部隊再精銳,再能打,也拼不掉所有羌人。」魚不智苦笑。


  郭汜那些話沒什麼幫助,但魚不智能判斷出,郭汜發自肺腑,貨真價實的涼州版金玉良言,就沖人這份心,魚不智願意跟他說些實話。


  「劉焉不是公然表態支援你嗎?那老小子陰得很,但兵多,讓他先頂!」


  「州府部隊要在飛地,我拼著事後跟劉焉翻臉,也要逼著他們打頭陣,可他顯然不會給我這機會。仔細讀益州府的公告,離飛地最近的兩營邊軍,奉命到飛地側後方五里紮營,美其名曰為我守後路,實際什麼心思?支援無非做做樣子,我的人拼光了,他都不會參戰,瑪德!」魚不智憤憤不平道。


  堂堂太守,罕見地爆了粗口,一則是對劉焉強烈不滿,二來他意識到,跟郭汜這種從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軍人說話,爆點粗口更容易拉近距離。


  「我就說那老小子不是好人。」郭汜冷笑道。


  「……」魚不智不說話,郭汜看起來比自己還討厭劉焉?

  「知道我為什麼看不起他嗎?」郭汜似乎猜到魚不智所想,徑直問道。


  「不知道。」


  於是郭汜打開了話匣子。


  「外間多看不起我們涼州人,說我們粗鄙無禮,說我們大字不識幾個,說我們野蠻,但沒人認真想一想,我們為什麼變成這樣。」


  「涼州常爆發叛亂,民生凋蔽,朝廷覺得涼州沒價值了,想放棄涼州,若非虞升卿力阻,就沒涼州了。朝廷不再提放棄,但涼州官員多來自內郡,羌亂起來便想跑,不光自己跑,還要帶著當地百姓跑,我們不肯離開故土,他們就讓邊兵拆房,拔莊稼,毀掉民宅和村落,逼涼州老百姓跟他們走……很多人橫死於道,很多賣身為奴,最後逼得漢人百姓加入叛軍,羌亂大盛,開始向更大範圍擴散,朝廷才開始重視,但派不出兵來,讓涼人守涼土……」


  「我們能怎麼辦?只能靠自己,跟那些異族打!」


  「涼州人與秦胡兵打,與月氏人打,與匈奴屠各打,與八種西羌打……我們人少,朝廷給的支持有限,導致我們裝備很差,但涼州不缺英雄好漢,先有涼州三明公,后出了董仲穎,他們帶著大家打了很多年,死了多少人,殺了很多人,總算把涼州異族一個個打服氣,涼州還是大漢的涼州,成為關中和三輔的屏障,但涼州也打廢了……」


  「我們缺吃少穿,董仲穎能給大家一條活路,我們涼州人就願追隨他,他做過再多不好的事情,我們依然認他是老大。無它,他拿我們當自己人,從不剋扣軍士糧餉,而且他確實讓我們過上從前難以想見的生活,他不只是為了自己,所以我們願意繼續擁戴他……」


  魚不智靜靜聽著,一言不發。


  他不怎麼了解涼州過往,朝廷欲放棄涼州,以及讓涼人守涼土這些事,他只是略微有點印象,當時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不清楚,也沒有發言權。郭汜說的這些話顯然有自己的立場,魚不智聽著有些觸動,然而並不盡信,譬如董卓部分,好在他不需要有立場,也不想爭辯,當個合格的聽眾就好。


  「扯遠了,不該跟你說這些,還是說回你的事。」


  「我們在涼州跟異族打仗,初衷是為保衛家園,我們先祖佔據的土地,就是我們的,誰都不能奪。誰想奪,我們就跟誰玩命!」


  「我們涼州軍有很多派系,內部鬥爭很常見,經常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可一旦跟異族開戰,所有派系都會放下仇怨,並肩跟那些作亂的異族玩命,甚至不惜挺身為對頭擋刀。誰在面對外敵時耍心眼,會被所有涼州人唾棄。這是先輩們傳下的規矩,若非如此,我們未必能成為涼州的主人。」


  「我們拼死拼活守住家,你倒好,直接在外面搶了兩塊地回來,有種!」


  「所以我們哥幾個都覺得,你這人要得!」


  「你千辛萬苦搶到地,損失那麼大,劉焉不肯接管,還背地看你笑話,哥幾個看著跟吃了蒼蠅似的,不是滋味。他有臉當益州牧?虧他還是宗親!這件事,辦得忒不地道。」郭汜恨恨道。


  魚不智終於明白,郭汜為何初次見面,便願意授自己涼州版金玉良言。


  按郭汜的描述,涼州軍也是民族主義者。


  對待異族問題上,涼州軍跟北平軍有相似之處。


  公孫瓚較激進,信奉死掉的胡人才是好胡人,部隊成員幾乎儘是漢人。涼州軍的壁壘觀念相對淡泊,中高級將領都是漢人,但士兵和下級軍官中,吸納了很多異族成員,比如湟中義從,羌人,匈奴屠各,秦胡人……被涼州軍擊敗便降服的族群,都可以成為西涼兵的一分子。


  「敵眾我寡,敵強我弱,殺之不盡,還有沒別的招?」魚不智無意與涼州軍有更多交集,不動聲色轉移話題。


  進入遊戲以來,他就走忠於漢室路線,大勢已成,現在混得風生水起,朱儁、公孫瓚等關東諸侯,皆視他為大漢忠良,直接和間接收益難以估量。與裹挾天子的涼州軍走得太近,無論如何都不是什麼好事。


  「有。」郭汜酒勁上涌,打著酒嗝道:「再教你一招:打不過,走為上!我們起初人少,跟那些蠻子打仗,就一點點耗……」


  魚不智淚奔:「后將軍你喝多了吧?要能一走了之,我何至於如此焦躁!」


  「對哈,瞧我這記性。」郭汜拍著腦袋,問:「實在打不過呢,跑不跑?」


  「廢話!」魚不智翻白眼:「我麾下將士的性命,比那些羌人重要多了。」


  郭汜又問:「【拓土英傑】棄地而逃,不怕被天下人罵死你?」


  「虛名,真有那麼一天,想罵我的人隨便罵,總比讓我的將士送死強。」


  「你果然要得!」郭汜大笑道。涼州軍對外冷血無情,對內卻最重情義,魚不智寧願背負罵名,也不願將麾下將士送入死地,很對郭汜的脾氣。


  「我現在就怕戰事一起,飛地被羌人四面合圍,跑的機會都沒,劉焉那老狐狸肯定不能指望。」魚不智嘆息。


  當然有辦法跑,傳送陣已經建成,隨時可以撤退,就是成本高得肉疼。


  魚不智向郭汜吐苦水,還有別的打算,現在能指望的助力就是劉焉,但凡有任何機會拖劉焉入局,比如讓州府軍進入飛地,逐鹿軍就不用在前面打生打死。橫豎涼州軍討厭劉焉所為,又正好竊據中央權柄,傳個偽詔,發個公告什麼的向劉焉施壓……魚不智知道機會不大,但只是動動嘴皮子,沒別的成本,試試不懷孕,萬一成了,便是意外收穫。


  按魚不智的設想,郭汜接下來會問,他能不能幫什麼忙,打蛇隨棍上。


  但實際劇情走向,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依我之見,飛地守不住就算了,你更沒必要看劉焉那老匹夫的臉色。巴郡太守有什麼好留戀的?實在不行,你可以來長安,以你的聲望和才幹,我可以擔保,來了就是兩千石,後面還有大好前程。」郭汜正容道。


  魚不智瞬間出了身冷汗。


  就說嘛,第一次見面就對哥這麼好,原來是想拉攏哥!

  虧自己還以為郭汜粗耿,郭阿多能當上涼州大佬,怎可能是易與之輩?回想起來,先前講述涼州往事,還有放大對劉焉的厭惡,都夾帶著私貨……


  尼妹,這世上還有老實人嗎?


  點點頭很簡單,不過從此魚不智的名聲就毀了,徹底黑化,無法翻身。所以他只能以自己生在益州,基業全在巴郡為由,婉拒了郭汜的邀請。


  郭汜有些失望,沉默許久,悵然道:「不再考慮一下嗎?」


  「后將軍看重,感激涕零,實在是鄉土難捨,不得不辜負美意。」


  「早知如此,罷了……」郭汜從懷中搖出一件東西,放在魚不智面前,正容道:「一點心意,不管你接不接受邀請,涼州軍對你保衛飛地是支持的。這東西希望你用不到,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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