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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6章 坑

  「要斬蛟營增援,好好為什麼不找廟街十三少?」魚不智莫名其妙道。


  【好好:你怎麼知道我沒找那廝?】


  倪禕苦笑:「屬下不知。屬下借請示需時為由,邀請送信的副城主飲宴,旁敲側擊之下,感覺那副城主知道的也不多。聽他的描述,步兵領主似乎對此事非常堅持,心情也很不好,倭島前線形勢大概有些吃緊。」


  「有這種事?」


  魚不智愕然,倭島作戰的玩家,是在幫逐鹿領義務守城,形勢若生變,別府安全指數也會降低,由不得他不重視。魚不智感到驚訝的是,倘若倭島那邊出了大問題,好好沒道理不給自己打招呼,再說賈詡父子已經到任,曲晨也在那邊,如有必要,會請天下眾幫忙眼自己聯絡,問題是沒動靜……


  什麼情況?

  魚不智下意識地便想直接聯繫好好,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懸崖勒馬。好好是向飛魚領求助,而且是讓他家的副城主親自前往,並沒有對外聲張,自己突然跟好好聯絡,豈非此地無銀三百兩?

  秘密太多,攤子太大,露餡機率水漲船高。


  真特么蛋疼。


  不能直接問,但這種小問題哪能難住魚不智。翻前線聊天室對話記錄,看到運輸船隊被襲擊,大致明白了好好為何突然要增援,這便足夠。


  「斬蛟營擴編結束了吧?」魚不智問道。


  「已完成。」倪禕點頭:「前番向別府運送物資和技能人才,甘將軍帶的全是水師老兵,新兵留在飛魚領繼續訓練,精銳程度早上來了。戰船更不是問題,最先進的船不敢拿出來,次一點的管夠,斬蛟營戰力沒問題。」


  魚不智滿意地笑了。


  笑,不是因為水師擴軍全部完成。


  較蛟營情況,領主手冊上一目了然,用不著假他人之口。


  荀衍回巴郡擔任郡丞,飛魚領便由倪禕和費伯仁負責,一個處理內政,一個當外交吉祥物,看起來分工還算明確。但五大據點中,唯飛魚領是這種奇葩雙軌制,更奇葩的是,兩人都掛太守府卒史頭銜,開會時一起來……


  出現這種情況,原因不難猜到,那便是魚不智對由誰擔綱沒下定決心。倪禕是自家培養的轉職官吏,忠心,勤懇,細心,非常熟悉飛魚領的情況,考慮到飛魚領已接近發展上限,倪禕才能足堪應對。可費伯仁是歷史人物,雖說不怎麼出眾,打理好飛魚領的這點本事還是有的,而且還是費禕族父,又跟劉焉是親戚,讓他居倪禕之下,怎麼看都屈才。


  論能力和出身,費伯仁比倪禕更適合執掌飛魚領,但費伯仁資歷太淺。


  順便說一下,逐鹿領向不看重資歷,卻也不可能完全不考慮資歷因素,前提是能力是否達標。就拿飛魚領負責人這事來說,評估認為兩人都適任,倪禕比費伯仁資歷深的優勢才會被考慮。如果完全不念舊情,效力多年的老臣子和新人沒有任何區別,豈不是告訴大家,多年的忠誠一文不值?

  上位者,不是那麼好當的。


  飛魚領現行雙軌制,只是權宜之計,魚不智需要更多時間觀察並決斷,這便是他每每願意多花些時間,跟倪禕和費伯仁交流的原因。就今日而言,倪禕主動嘗試摸信使底細,並形成自己的判斷,對飛魚領駐軍情況也了如指掌,種種表現為自己加分不少。


  「倭島終究有我們的利益,讓甘寧去吧,出動一千斬蛟營。」魚不智道。


  「諾。」倪禕作禮,準備辭行,又被魚不智叫住。


  魚不智沉默好久,終於道:「飛魚領那邊,放手去做。」


  倪禕身體微微一顫,鼻子酸澀,但他只是默然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這句話,他等了太久。


  倪禕激動莫名。


  不是因為那份權力,而是覺得自己的價值終於被認同。


  ……


  「一千水師,刻日出發……行吧,這次算他識相!」


  好好臉上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不過心中還是暢快的。


  心道十三少這廝是記打不記吃,好言相邀,推三阻四,見自己徑直找上飛魚領,才明白本盟主是有脾氣的,早幹嘛去了?好在認罪態度還不錯,不僅給了將,還派出一千水師,顯有修好陪罪之意……


  既如此,本盟主姑且勉為其難地原諒他一回。


  這就是大度!

  ……


  綿竹城。


  劉焉正襟危坐:「巴郡急報,羌人捲土重來,羌王和多個大部隊齊至,兵鋒距離飛地僅五十里。魚不智再次促請益州軍支援飛地,你們怎麼看?」


  「自是不理。」吳懿不假思索道。


  上次輿論戰,益州府被搞得灰頭土臉,吳懿代表州府出面扯皮,更是被魚不智逼得進退失據,狼狽不堪,最後被劉焉痛罵無能,吳懿顏面盡失,自此對魚不智恨之入骨。


  「不可。」張肅道。


  「有何不可?」吳懿問。


  吳懿是東州士代表,張肅是本土勢力領袖,各自代表不同的利益集團,但凡黨爭,廝殺起來遠比個人爭鬥來得慘烈,是以吳懿早就習慣針鋒相對。張肅同意的,他多半反對,反之亦然。爭鬥得多了,鬥爭經驗越來越豐富,應對也越來越熟練,漸漸形成了條件反射。剛才他說不理,張肅提出反對,吳懿頓時進入了熟悉的黨爭節奏,當即反詰,不可謂不果斷。


  張肅深吸了一口氣,嘆道:「不可,便是不可。」


  吳懿暗爽,這不是無理取鬧嗎?


  你張君矯也有今天!


  偷瞥劉焉,果見劉焉面沉如水,眸中含怒,生氣了,生氣了……


  居然在君上面前信口雌黃,看你怎麼收場。


  不落井下石,叫什麼黨爭?吳懿決定再加一把火。


  「魚不智內連趙部,外結諸侯,囂張跋扈,目無君上,不奉州府號令。飛地事件,本是逐鹿領咎由自取,然此獠不僅不反躬自省,卻著意拖州府下水共御羌人,州府不從,便以狡計蠱惑人心,脅迫州府就範……」


  「如此行徑,簡直喪心病狂,令人髮指!」


  「他拿到那麼多好處,飛地也正式納入巴郡管轄,自有抗擊羌人責任,有何面目再向州府開口?若州府再應允此獠要求,無異於為飛地安全背書,從此被那廝長期訛詐,於君上清譽和威嚴也多有不利……」


  「吾聞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君矯先生,胳膊肘可不往外拐呢。」


  「夠了!」劉焉陰沉的聲音響起。


  吳懿當即收聲,滿面惶恐,心中卻是得意至極,這把火放得漂亮。


  「子遠以為,不應理會?」劉焉幽幽道。


  吳懿正容道:「是。」


  「不理……方便他再發動人手,各州縣敲鑼打鼓唱大戲?」


  吳懿一楞,頃刻間出了身冷汗,惶然作禮:「屬下一時失察,思慮不周!」


  「哪是一時失察,分明就是糊塗!」劉焉咬牙,「你與魚不智水火不容,便不問緣由反對,也不想想那廝有那麼容易打發?上次的教育還不夠慘痛?抑或你覺得老夫臉丟得還不夠?長點記性!」


  吳懿面色如土,低頭受著,不敢再辯駁。


  罵完吳懿,劉焉心情稍好了些,轉向張肅道:「君矯以為當如何?」


  張肅胸有成竹,沉聲道:「得先應下,飛地側后翼的兩部邊軍準備前出,若飛地情勢吃緊,至少得因應作出前出姿態,但我部邊軍不得冒進,仍以護住飛地側翼為主要目標,確保逐鹿軍撤離戰場的唯一生路。」


  以益州府的立場,絕對不願意再替巴郡背鍋,但顧忌魚不智輿論手段,不敢明著見死不救。張肅的提議,明裡答應援手,骨子裡只是擺出個樣子,借口確保逐鹿軍後路,行隔岸觀火之實。


  劉焉心領神會,又問:「他若要求州府大軍馳援呢?」


  「大軍集結,籌備糧草軍械需要時日。」張肅顯然也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不動聲色道:「益州多山,而且現已進入雨季,道路泥濘,集結速度慢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若再碰上道路垮塌、泥石流等自然災害,寸步難行也不奇怪,即便沒能趕上支持飛地,諒不智太守也不好指責州府。」


  劉焉滿意點頭:「君矯之言,深合我意,此事便由你負責,且先下去吧。」


  張肅作禮,默然告退。


  回到自己衙署的張肅,呆坐良久,一聲長嘆。


  議事屋內,只剩下劉焉和吳懿。


  劉焉行至吳懿面前,俯身托著對方上臂,彷彿先前痛罵吳懿的不是他。吳懿順勢而起,面色如常,臉上全然看不到片刻前的惶恐和噤若寒蟬。


  劉焉嘆道:「剛才委屈子遠了。」


  「份內事。」吳懿洒然一笑:「屬下不過挨幾句罵,讓張君矯經手此事,無論飛地之戰結果如何,巴郡必記恨君矯。君矯再同情巴郡拓土守成艱辛,也很難獲得諒解。君矯本高士,若從此死心塌地為州府效力,亦益州之福。」


  兩人聯手挖了個坑,讓張肅往裡面跳。


  張肅即便知道這是坑,也只能捏著鼻子往下跳,除非他立刻辭官而去。漫說張肅目前還沒有背棄劉焉的想法,就算有,他代表的可不僅僅是自己,而是益州世家豪強,退不退,幾時退,怎麼退,牽連很廣,不是臨時起意便能下定決心的,所以張肅只能接受。


  魚不智出了名的護短,飛地再起戰端,也不知會有多少男兒沙場殞命,州府軍始終不到,若逐鹿軍損失過大,魚不智必遷怒益州府,事後一調查,是張肅搞的鬼,魚不智會有怎樣的反應,不問可知。


  巴郡怎麼可能知道是張肅搞的鬼?


  方法多的是,譬如,這世間總是不缺胸懷正義的知情人……


  為什麼要讓張肅干這臟活?

  因為張肅表現出對朝廷的忠誠和認同,超過劉焉的忍耐限度!

  以前還不是很明顯,但在處理高原飛地問題時,張肅立場展現較充分。作為益州牧帳下別駕,他居然同情魚不智的遭遇,並明裡暗裡替巴郡說話,這是劉焉無法容忍的。然而張肅是本地豪強領頭人,代表著益州世間豪族,影響力極大,劉焉不敢輕易對他下手。仔細一評估,認為張肅只是三觀正,同情魚不智遭遇出於公心,無意背叛州府,還有救,於是便有了今天這出。


  不管張肅有沒看出端倪,這坑都得跳。


  不徹底上劉焉的船,劉焉便不敢繼續重用他。


  劉焉不是益州人氏,魚不智是益州人,張肅表現出了對魚不智的同情,而且是魚不智跟劉焉直接對立情況下,這便足以致命。沒人能保證,張肅不會跟魚不智勾結,即便張肅個人品行再好,也無法打消劉焉對他的猜疑,政爭向來就是這麼殘酷,沒有私人情誼可講。就算張肅辭官,再換個代表上台,本地勢力與東州士的鬥爭已經先輸一陣,不知多少利益被切割出去。


  張肅跳坑,劉焉才敢放心用他。


  這對吳懿而言肯定不是好事,因為他無法再以此為借口攻擊政敵,


  吳懿為什麼願意配合劉焉?

  其實也不難想見,因為吳懿是東州士,東州士必須依附於劉焉,才有資格跟本地勢力爭奪利益。打擊政敵固然重要,幫助劉焉坐穩益州更重要,吳懿再討厭張肅,這時候也只能堅定地站在劉虞這邊。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劉焉端起茶杯,問道:「河套胡市可有進展?」


  吳懿道:「族叔親赴膚施,按行程,還要幾天才到。」


  劉焉:「伯安牧幽州,短短數年,幽州便氣象一新,成為富足安居之地,究其原因,辟上谷胡市實為一步好棋,利潤極其豐厚。上谷胡市籌備之時,幽州混亂不堪,各大商家並不看好,全賴伯安執意推進,不惜以州稅背書,胡市所得也盡為幽州府所有。待胡市建成后大賺,旁人悔不當初,也失去瓜分胡市的機會。」


  「老夫牧守益州,為保境安民,少不了整軍經武,這便需要大量軍資。益州迭經叛亂,稅收有限,幸好有吳家替老夫分憂……」


  「上郡胡市,不容有失,子遠當全力以赴。」


  吳懿傲然:「以吳家在商界實力,必不讓君上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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