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9章 全面評估（下）
「最後是別府和飛地。」荀衍道。
「這兩個據點都在異域，剛剛起步，經濟方面沒什麼好說，能活下來，就是最大的成就。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它們都需要領地提供大量支援……」
荀衍三言兩語便結束了對異域領地的點評，確實沒什麼好講。
新生據點，異域飛地，周邊強敵環伺，任何一個條件都夠人喝一壺的。三者疊加，這是地獄難度，往裡面砸多少錢都是應該的，能指望它們賺錢？
「新據點，前期扶持在所難免，飛魚領和龍領當初也是這樣走過來的。」魚不智神色輕鬆，笑道：「當初我們逐鹿領沒有今日氣象，尚且能養起兩個特別領地，今已貴為天下第一都，頗有家業，自然更養得起兩個異域領地。」
列席者不少人微微點頭，顯然均認同魚不智的說法。
想來也是，當年領地弱小，城鎮規模時便著手建設特別領地，這才有了飛魚領和龍領。今逐鹿領實力突飛猛進，領主又躋身諸侯行列，不僅自身實力超卓，交好的外部勢力也越發強大，魚不智的朋友圈還有多位諸侯，領地與過往不可同日而語。雖說兩個異域據點外部形勢分外險惡，但在座的各位沒人認為領地沒有應對能力。
最後，魚不智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休若，你的擔心從何而來？」
「主公，時移勢易。」荀衍正容道，「我亦知曉領地實力如何，但您是讓屬下評估領地經濟，我的結論也只是針對經濟面而來。」
魚不智笑容漸漸斂去。
他清楚荀衍為人，即使沒有「忠貞不二」光環，這位潁川荀氏子弟向來行止有度，絕不會故弄玄虛，更不至於為搏眼珠作出聳人聽聞的論斷。
「你的意思是，我們經濟有問題？」
「是。」
「譬如說？」
「逐鹿領最重要、表現最好的資產是主城部分，我就以主城為例說明。」
「好。」
荀衍轉向易風，「想請易副城主回答幾個問題。」
易風忙拱手，道：「先生但問無妨。」
「拋開各種意外收入或支出，只看常規收支，從鄉鎮級開始，主城收支結餘走勢如何？」
易風並沒有直接回答荀衍的問題，反問道：「單看主城，抑或包括周邊？」
「包括周邊。」
「賣給其他商隊的巴鄉清有收預付款，但記帳是按出貨時間登記……」
「這樣最好。」
「附屬傭兵抽佣，商隊分成算不算？」
「這些都是長期創收項目，自然算。」
易風鬆了口氣，自信滿滿道：「收支結餘長期向好。」
沒人會懷疑易風對主城的了解，易風資質有限，但在三位副城主當中，論做事他絕對是最細緻的那一位，魚不智私底下曾戲稱易風有「勞模之風」。以易風性情，沒把握寧可不說，既然講了，說明易風對這個問題非常篤定。
主城收支結餘長期趨好，眾人心中的困惑卻是更甚。
這與荀衍對領地經濟的負面看法顯然截然相反，如果易風說的沒有錯，那麼荀衍的論斷多半有問題。
荀衍卻是對大家的疑惑眼神不以為意，繼續問道：「中間可曾有波動？」
「經常。」
「原因呢？」
前面的問答，易風都能很快作出回答，這個問題終於讓他猶豫了一下。
不是他對情況了解不夠細緻，實在是領地發展過程中，收入起伏正常，原因也是五花八門，而且經常是多種因素綜合所致，他總不能把那些瑣碎的事挨個道來吧？現在是領地最重要的會議，易風被荀衍的刁鑽問題搞得冷汗都快出來了，好在他對逐鹿城的情況牢記於心，急中生智道：「原因繁雜，但歸根結底，多是跟人口變化、重要產業產能出現變化有關。」
逐鹿領最大的常規支出是薪水，超高的薪資早已成為領地沉重的包袱。早些年，逐鹿領沒少鬧過錢荒，包括徐庶、荀衍等智士都曾建議全面降薪，但魚不智太過在意個人聲譽，硬是沒有答應。後來領地賺錢門道越來越寬，領地不僅能正常運轉，還有閑錢開新戰線，再沒人去質疑高薪資制度。
人口增長，薪資支出自然隨之增長。
收入方面，逐鹿城全靠支柱產業帶來的利潤支撐，譬如巴鄉清、賨布、絲綢、張機散等，支柱產業產能增加，自然很快會在收入統計中體現出來。
易風沒有糾結於細節，而是從更高層面進行了歸納總結。
「很好。」荀衍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他是潛心研究、反覆對比才得出結論，易風每天要忙於逐鹿領的公務，沒有空閑象他那樣，倉促間能歸納到點子上，可見平時確實下過不少苦功。
「易副城主所言不差。我查閱了逐鹿領從一級鄉鎮階段起的所有數據，領地收支波動，確實跟人口、重要產業產能提升有直接關係。」
「通常情況下，主城或附屬領地升級帶來人口增長，會導致支出急增，特別是前段時間懲戒復仇者聯盟所屬領地，人口暴增，支出增加尤其明顯。另一方面，因為規模擴大、效率提升使得重要產業產能提升，對領地收入的提升也是立竿見影，前者主要是產業相關附屬領地升級，後者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大師府，讓領地生產能力大幅提升……」
「如果收支增長大致持平，或收入增幅高於支出協幅，領地發展無憂，大可不用擔心，但……」荀衍嘆了口氣，說道：「實際情況並非如此。」
經濟發展問題非常複雜，加上時代背景輕商人的緣故，很多人對經濟問題不屑一顧，但荀衍將複雜的問題講得簡單通透，即便沒有多少經濟概念的武將都能聽懂，何況參與會議的還有主政的官吏和徐庶這種王級謀士。
至於魚不智，玩家對經濟的認知完爆絕大多數NPC智者，包括徐庶！
「我們的支出增加高於收入增長？」魚不智皺眉道。
「確實如此。」荀衍斬釘截鐵道，「薪資增長速度遠高於產能提升帶來的收益增長。更嚴重的是，產能提升空間越來越小，人口增長速度正變得越來越快。從目前情況來看，開支超過收入將是長期趨勢，且無法避免。」
「何以見得？」說的是逐鹿城的情況，結論令人驚惶，易風急切問道。易風很希望荀衍是在跟大家開玩笑，可惜的是，荀衍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有的只是濃得化不開的凝重。
「易副城主，你不妨比較一下，逐鹿城處於一級城市和一級都城階段，最大人口分別是多少？附屬領地又分別有多少個？」荀衍說。
這些問題自然難不住勞模副城主，調出數據一對比，腦門上全是黑線。不光易風如此，徐庶等人也是臉色驟變，顯然都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一級城市階段，人口上限兩萬人；一級都城，人口上限高達二十萬人，最大人口規模相當於一級城市的十倍，猛增十八萬！以逐鹿領的薪資水平，增加的這部分每月薪資支出，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
再看附屬領地。
正常情況下，一級城市是12個附屬領地，魚不智領取黃巾戰役獎勵時，幸運輪盤抽到「附屬領地+1」，逐鹿領遂有13個附屬領地。這13個附屬領地並非全落在主城周邊，彼時飛魚領已建立，為給飛魚領提供必要的食物，以及發展造船業的需要，在冀州創建了海浪鎮和黃陵鎮。
逐鹿城這邊，當時實際上只有11個附屬領地。
再後來，由於外部環境發生變化，飛魚領在峽穀道外又新建了西衛鎮。龍領建立后，不能厚此薄彼，河套地區也創建了唯一一個附屬領地野馬城。再有就是名城系統開放，佔領1座名城需消耗3個附屬領地名額，第一個跨越式升級接受雙倍考驗，逐鹿領必須攻佔兩座名城，連未來的附屬領地名額都有透支，只能通過領地升級慢慢償還。
逐鹿領到一級都城階段時，逐鹿城周邊的附屬領地有多少個？
15個。
也就是說，一級城市到一級都城，逐鹿城直轄附屬領地僅增加了4個，增長率約三成半。跟人口上限增長十倍相對，個中差距大得難以圍住。
「這，這……」易風瞠目結舌，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他終於明白了了，荀衍為何單單挑出人口和附屬領地做對比。
建築圖紙可遇不可求，附屬領地幾乎全卡在三級鄉鎮，人口上限八千，城市級領地，升級附帶的附屬領地數量增加只有可憐的兩個，即便全用上，增加的人口上限也只是一萬六千人。主城人口增長則迅猛得多，規模越高，人口上限增幅越大，一級城市和一級都城人口上限做比較，情況一目了然。荀衍對比主城人口的做法，顯然是抓住主體的正確做法。
為什麼挑附屬領地數量？
產能的提升，附屬領地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主城能開展產業活動，可主城從來不是產業規模化的理想場所，因為面積有限。有限的城內面積，首先要保障安放各種建築物，僅民居數量就不得了。從服務鄉民的角度來說，提供民居只是開始，為滿足鄉民們衣食住行過程中的各種需求，得附帶就近配置各類店鋪。除此之外，領地行政、軍事、文化、公益設施也必不可少，還得要保障日漸蓬勃的商業活動用地，得為打造更好的環境和形象「浪費」寶貴的土地，為可能出現的新增建築物（如特殊建築物）預留少許空地……
要兼顧如此多的基本需求，不能奢望主城有多少空地發展產業。
為何各玩家領地都將產業基地放在附屬領地，而不是更安全的主城？
根本原因就是主城沒多少空地！
主城人口狂奔向前，附屬領地龜速緩進，產能增長嚴重慢於人口增長。放別的領地，在生產效率持續提升的情況下，也並非無法找到一個平衡點，逐鹿領的創收能力遠高於普通領地，但逐鹿領有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薪資水平超高，且多線發展的成本也大得驚人。
人少的時候，憑藉非同凡響的吸金能力尚能勉強對付過去。可附屬領地無法提升的前提下，領地收入上限始終存在。人口增長勢頭卻不見盡頭，待人口數量超過領地能承擔的臨界點，收支結餘為負是必然的事……
逐鹿城的收支結餘到現在都還沒有逆轉，主要有三個原因。
1、領地超強的創收能力。
除巴鄉清、賨布、張機散三大特產外，能為逐鹿領帶來豐厚收益的商品還有戰馬和絲綢；玩家等級提升后，白竹弩屬性不象以前那樣出類拔萃，卻也還是性價比超高的裝備，現在依然有玩家追捧；商會分成和附屬傭兵抽佣呈上升趨勢；另外就是三巴地區商業中心帶來的稅收也越來越多……有這麼多利好支撐，逐鹿城的經濟面才沒有出現明顯惡化。
2、人口離上限還遠。
升到一級都城后，易風因經濟原因沒有快速擴充人口，現在主城人口不到十三萬人，負擔遠未到極限。
3、近期得到大量非常規收入。
眾籌借款本息到手；益州府「慷慨解囊」；飛地保衛戰進行期間，趙部還暗中派人送來三百萬金，說是支援兄弟郡抵抗外敵，其實大家心照不宣，魚不智借江州給趙部轉移多年積攢下來的資產，趙部這是在投桃報李……以上種種，使得領地財政前所未有的富裕，掩蓋了問題。
但問題不會消失，爆發是遲早的問題。
易風飛快地在心裡算了筆帳。
逐鹿城人口到上限時，收支結餘會是怎樣？
片刻后，他低下頭，不想讓其他人看到眼中的驚駭和焦慮。
荀衍拿逐鹿城舉例，可另外兩位副城主明白，這不僅是逐鹿城的問題，也是其他據點終究需要面對的同一道難題。就領地附屬領地分佈情況而言，逐鹿城擁有的附屬領地數量，比飛魚領和龍領多得多，兩個特別領地未來需要面臨的難題，也只會比逐鹿城更嚴重！
「壞了！」翟冏臉色難看到極點。
「這可如何是好！」倪禕坐立不安，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