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多吐幾次就習慣了
數十名飛軍忽然現身,攻擊羌人背後。
這些飛軍人數雖不多,卻都是王平從飛軍殘部中挑選出來的能戰之士,否則也不會派他們去伏擊羌人,再追趕提前撤退的大部。
客觀地講,這數十名將士代表了飛軍當前最強戰力,跟大隊里不同程度的傷兵完全兩回事。見帶著重傷員的本部被圍攻,這些飛軍本就很憤怒,更何況谷口被羌人封住,如果不能與谷中的飛軍里應上合,打破羌人封鎖,他們這幾十號人就會被羌人分割包圍,陷入絕境。王平率部堵住谷口,顯然有接應他們歸隊的打算,避免他們孤苦無依,被羌人圍殺至死。
所以這數十名飛軍的氣勢,跟受了傷的困獸沒什麼區別。
他們突然從背後殺出,讓羌人勇士大吃一驚。
雖僅僅數十人,但這部飛軍攻勢十分凌厲,山道狹窄,羌人的人數優勢難以展現出來,居然被殺得節節敗退。山間怪石嶙峋,間或樹木拔地起,極大阻礙了視線,羌人也不知道後方殺出的漢軍到底有多少人,還道是又中了埋伏,心中驚慌,行止間便難免失措,想抵擋住飛軍進攻便更加困難。
谷外袍澤讓羌人陣腳大亂,谷內飛軍自然不會錯失機會。
裡應外合,一陣急攻。
圍攻谷口的羌人招架不住,留下近百屍體,倉皇後退。
待後方羌人趕到,飛軍已經全體退了回去。
羌人慾緊隨其後衝進谷內,結果又被王平陰出一臉血。
飛軍先佯裝無心戀戰退走,誘使百餘名羌人入谷,羌人打仗向來直來直去,不知是計,還以為漢軍當真無力再戰,一個個歡呼雀躍,志得意滿,可還沒得意太久,隨即便挨了當頭一棒,一記軍團技在人群中爆開,剎那間飛軍轉守為攻,封口的封口,圍殺的圍殺,開啟痛打落水狗模式。谷外羌人雖全力營救,奈何雙方戰力有明顯差距,飛軍玩這種套路顯然不是第一回,圍殲戰進展讓人眼花繚亂,很快就將入谷羌人屠戮一空。
聽著谷內喊殺聲迅速止息,谷外羌人只感覺背心涼嗖嗖。
羌人首領一聲令下,部隊退了回去,在谷外與飛軍遙相對峙。
飛軍分出部分人手守住谷口,其他人則抓緊時間打掃戰場。
飛軍物資奇缺,這是難得的補給機會。
那些戰死的羌人勇士,能穿的衣服大多扒拉下來,幫助那些衣衫單薄的飛軍更好抵禦高原山區刺骨的寒。能用的兵器武具也分門別類,尤其是努力搜集能用的箭矢。最重要的事情,則是看能否找到乾糧和藥物,畢竟部隊物資缺乏已經有一段時間,找到的少許糧食得優先照顧傷員,很多戰士都是餓著肚皮打仗,於是望向敵人的目光,便象那飢極了的狼。
「你怎麼樣?」王平快步來到賈穆身邊,關切地問道。
「沒……沒事,哇……」賈穆原本想裝作哥們很堅強,可身體本能反應騙不了人,腹中一陣煩惡,再次吐得昏天黑地。
王平皺眉,望向那兩名負責保護賈穆的飛軍。
「人手吃緊,剛才清場不夠快,我倆上去幫忙。」衛士甲道。
「快完事才發現,小賈先生也跟著上了。」衛士乙摸著頭,不好意思道。
王平臉色大變:「受傷了?」
兩人面上浮現怪異神色,齊齊搖頭:「絕對沒有。」
「那他怎麼?」
見兩人忸忸怩怩,欲言又止,王平面色一沉,沒好氣道:「說!」
「小賈先生象是第一次殺人……」
王平身形一滯。
他尚未行冠禮,但很早從軍,為逐鹿領征戰多年,經歷戰事多不勝數,手上的人命自然不少。戰場上各為其主,性命相搏,殺死敵人對他而言就象肚子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一樣稀鬆平常,心情幾乎不會有太多波動。
賈穆卻是不同。
雖說年齒大幾歲,可賈穆一直在家中賦閑,此前從未在涼州軍中任職,自然沒親身經歷過戰場的殘酷。實際上,賈穆曾經扔過幾次軍團技,但飛軍人員不整,能調用的軍團力量有限,賈穆施放的軍團技多是為銜接壓制,威力自然大打折扣,殺傷有限,即便有少許羌人被轟殺,賈穆也難以見到,心中未免有太多波瀾。
或許是受他老子影響,賈穆極端怕死。
這貨信奉的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除非萬不得已,很難想象賈穆會上戰場,即便飛軍一路逃亡掙扎求存,賈穆也壓根沒有真正親自拔劍與人拚命。偶爾有兩次拔劍,也都是站在安全位置上虛張聲勢瞎咋呼,嘴上叱吒風雲,雙腳落地生根,純粹嘴炮強者。保護他的兩名飛軍戰士漸漸熟悉了他的風格,知道這廝絕對不會冒險亂跑,先前清場時賈穆不存在安全威脅,也就放心大膽地上去幫忙。誰都沒想到,賈穆居然鬼使神差地也跟了上去,還殺了一名羌人。
趴地上吐得昏天黑地的賈穆,這時候腸子都悔青了。
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殺敵這種粗活,按理說不該他這樣的文士出手。可當時谷口已經被飛軍重新封堵,谷中羌人相當於瓮中之鱉,基本上是一面倒的屠殺。賈穆自忖風險為零,一時手癢,於是跟在幾名飛軍身後撿漏,並英勇地對一名重傷倒地無力反抗的羌人補刀,拿下生平第一個人頭。
揮三尺劍,臨陣斬敵,何等快意,何等意氣風發!
可親手殺人,對心神的衝擊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
那名羌人臨死前不甘的眼神,血液從體內流出,身體不由自主的抽搐,賈穆完全沒有突破自我的成就感,有的只是噁心,無法遏制的噁心。
賈穆由衷後悔自己的衝動。
他本來腹中就沒多少食物,好不容易緩了一點,忽然留意到被他殺死的羌人就在不遠處,自己跪坐在對方的血汩中,賈穆的噁心感又涌了上來,竟連膽汁都吐了出來,心中的後悔便又深刻了許多。
當時怎麼想的?
怎麼就上去了?
不應該啊!
其實他心中有數。
說到底,大概還是不甘心沉淪吧……
「第一次受不了正常。」
王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補充道:「多吐幾次就習慣了。」
賈穆幽怨地看了王平一眼,實在無力呻吟。
王平沒理會他的眼神,認真道:「在此據守,如何?」
賈穆搖頭:「看似有地利,然此谷太淺,羌人援軍將至,若分兵繞到山谷另一端,我等死無葬身之地。」
王平略一思忖,默然點頭。
見賈穆腹中食物吐得精光,王平從懷中掏出小半塊餅,塞在賈穆手裡,叮囑道:「吃了,待會我們就撤。」
王平剛從戰場下來,那餅上自然也沾了少許血污。這種程度的「污染」,對那些久經殺場的戰士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只可惜賈穆不是,看著沾了血的餅,賈穆的面色更加蒼白。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