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亮劍

  營帳內燈火通明，氣氛卻是肅殺沉悶。


  與會者要麼沉默不語，要麼義憤填膺，涇渭分明。


  「前番落敗，不僅是哲罕部的奇恥大辱，更是羌胡各部落共同的恥辱！羌胡勇士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不到兩千漢人騎兵追擊，簡直豈有此理！」


  「是啊，幾十年沒出現過這種情形了。」


  「哲罕部為何要去招惹龍領？明知對方有神龍庇佑，自作主張跑去找龍領麻煩，如今可好，自個損兵折將不說，還害得所有羌胡部落蒙羞……」


  「這樣講有失公允，要不是龍領屢屢攻打羌胡小部落，哲罕部勇士如何會甘願奇險找龍領報復？現在這個時候，大家更應該同心協力攜手應對，商談如何跟龍領了結這場恩怨，而非落井下石，說些無關痛癢的風涼話！」


  「跟龍領了結恩怨？你們不怕神龍，我不會讓族人送死，告辭！」


  「混帳！貪生怕死之徒，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爭吵和喝罵聲之後，會議不歡而散。


  沒多久，客人散盡，帳中只剩下一位五十餘歲的瘦削匈奴人，獨自坐在主位喝悶酒。他喝的很急，酒從嘴角順著脖頸淋漓而下，將胸前大片衣襟**，這瘦削匈奴人不管不顧，直到一大皮囊的酒喝光，他才停了下來，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狠狠地打量著空蕩蕩的帳內，顯得十分落魄。


  這位落魄匈奴人，就是哲罕部首領希帥。


  數日前，他還是草原之狐，意氣風發，被眾人敬畏。可短短几天時間，風雲突變，哲罕部成為草原各部的笑柄，族中勇士折損了差不多一半，他最倚重的兒子也死在那場戰爭里。最要命的是，附近其他羌胡部落蠢蠢欲動，對哲罕部似有不軌之心。


  現在是哲罕部最艱難的時候。


  無論如何得捱過這道難關，絕不能讓別的羌胡部落有機會借題發揮。


  這就是希帥廣邀附近羌胡部落首領議事的原因。


  一部分部落首領明顯有幸災樂禍之意，對出兵龍領展開報復無動於衷，鬧騰一番后拂袖而去。不過希帥對此並不意外，以哲罕部昔日的種種作為，落難時有人落井下石太正常不過，尤其是同族的匈奴部落，希帥對此有充分心理準備，他邀請附近部落過來議事，並不指望太多人願替哲罕部出頭，他最主要的目的，無非是表達一個態度。


  哲罕部打龍領，是對龍領騎兵不斷攻擊羌胡小部落的回應。儘管輸了，哲罕部是代表羌胡部落對抗神秘的漢人據點，是為挽回所有羌胡部落的榮譽。哲罕部的慘敗可以被嘲笑，可以被同情，但哲罕部是想為羌胡人正名。


  這次慘敗並非哲罕部的失敗，而是所有羌胡人的失敗！

  希帥在會上明確表態誓報此仇，請求其他部落共同出兵相助。


  一個曾經控弦上萬騎的大部落首領，明確提出需要獲得其他部落援助，可見哲罕部損失的確非常慘重，悲情色彩更濃，讓與會者唏噓不已。雖說很多部落揚長而去，但願意拔刀相助的也不在少數，答應出兵的首領約定了時間，回到領地后就會派兵到哲罕部集結。


  有多少部落願意發兵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都不能趁現在哲罕部衰弱的時候，對哲罕部發起兼并戰爭，即使是曾經與哲罕部有仇的部落也不能。


  公義，是希帥為部落羅織的保護罩。


  為公義承受損失，那叫悲情英雄。


  迫在眉睫的危機被化解，可希帥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這次的損失實在太大了，直接讓哲罕部傷筋動骨，即便借公義的幌子渡過難關，部落損失也無法挽回，哲罕從大部落衰退到中型部落已成定局。更讓希帥心裡犯嘀咕的是，由於哲罕部不得不擺出向龍領展開報復的姿態被迫攻打傳說中有龍的那個據點，未來會繼續承受損失。


  希帥無比後悔向龍領發難的決定，但他現在已騎虎難下。


  「失算啊，失算……」希帥輕聲呢喃。


  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迫在眉睫的危機也已被解除，接下來就是等待。


  希帥抓起另一個皮囊繼續狂飲，直到醉倒在地。


  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再度讓河套震動。


  哲罕部遇襲！

  希帥遍邀周邊部落議事結束后不久，某個夜晚，一支騎兵部落在夜色掩護下突襲了哲罕部營地。


  由於哲罕部剛遭遇過重創，部落族人士氣低落，希帥一手策劃了對龍領騎兵的軍事行動，大量族人被殺、部落淪為笑柄，這筆帳自然被計在希帥頭上，希帥威信受到嚴重打擊。要不是哲罕部還面臨著擺脫被其他部落攻打和兼并的大難題，說不定部落內部早就亂了。希帥培養的繼承人戰死，讓原本明朗繼承人選拔出現變數，部落內部暗流洶湧，營地防禦漏洞百出。


  一支騎兵部隊衝進營地，乘風縱火，見人就殺，哲罕部營地陷入大亂。


  營地中的匈奴人試圖穩住局勢，竭力抵抗，可來襲騎兵部隊配合默契，攻勢凌厲，黑暗中箭矢亂飛，射得是又快又准。尤為可怕的是軍團技連發，往往哲罕部族人剛剛集結起一些部隊，黃色光球就飛了過去，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防禦遂土崩瓦解。


  偷襲者陣中有幾名猛將出手極重，哲罕部以武力著稱的勇士與其交手，根本抵擋不了幾下，便死於槍戟之下，無一倖免。


  有上次逃回來的倖存者認出來敵身份，龍領騎兵！


  突襲發生時，希帥爛醉如泥。


  偷襲、縱火、犀利的遠程進攻、無解的猛人突擊，還有時不時宣示存在的軍團技，讓哲罕部吃了不少頭。部落人心浮動，首領又遲遲沒有反應，最近部落剛受到重挫，哪經得起這樣折騰，龍領騎兵很快擊潰了哲罕部的抵抗意志，營地內哭喊聲此起彼伏，匈奴人兵敗如山倒。


  龍領騎兵見帳篷就燒，首領的大帳分外華麗，不放幾把火，顯然是嚴重的失職，於是首領大帳火光雄雄。希帥踉踉嗆嗆地從帳內奔出，一個破虜騎小隊經過，刀劈槍刺，醉醺醺的草原之狐成了草原死狐。


  蟋蟀（我故意的-0-）的死，成為壓倒匈奴人鬥志的最後一根稻草。


  等到最近的兩個部落發現火光衝天，派人過來打探消息，哲罕部營地已是一片廢墟，老幼婦孺在燒毀的營地附近哭泣，倖存成年男丁不是太多。


  剛完成八百里追殺壯舉的龍領騎兵，竟然在羌胡各部群情激憤的時候，再一次潛入羌胡人地盤，襲擊了哲罕部營地，按照行程計算。龍領騎兵結束追殺回到據點后頂多只休息了兩三天，就再次踏上征程，幹了這一票！

  雖說哲罕部前段時間損失慘重，但部落里控弦之士還有數千人，具備中型部落實力，沒想到一夜之間再次被血洗，部落青壯男丁幾乎傷亡殆盡，包括首領在內的部落重要人物全部伏誅。剩下的老弱婦孺失去了依靠，只能加入其它部落。


  曾經不可一世的哲罕部，實際上已經成為了歷史。


  龍領騎兵行動之大膽、殺伐之果斷、報復之徹底、戰力之強悍，給羌胡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以前龍領騎兵雖屢屢出擊，但目標都是些小型部落，且多是對落單的部落下手，因此羌胡人始終不認為龍領騎兵戰鬥力有多強，直到這次，兩千龍領騎兵乾淨利落地滅了哲罕部，才讓羌胡人首次意識到，以前似乎嚴重低估了龍領騎兵的戰鬥力。


  比低估戰鬥力更可怕的是，龍領可怕的報復心。


  哲罕部暗中對龍領騎兵下手，落了個慘敗而歸的結果，龍領騎兵追殺八百里還不滿意，回歸領地后沒幾天，竟然又偷偷溜了回來，對菊花殘滿地傷的哲罕部致命一擊。如此強烈的報復慾望，足以讓最兇殘蠻橫的羌胡自愧不如。而龍領騎兵展現的連續作戰能力和韌勁，更讓人感到后怕。


  這就是傳說中的睚眥必報吧？


  真是個瘋狂的領地！


  根據倖存者描述，龍領騎兵遠程打擊能力有顯著提高，漢人騎術不如羌胡，奔射準確度也受到影響，夜間襲擊並不熟悉的營地時需要小心控馬，奔射能力會進一步打折扣，上一次山谷激戰和八百里追殺途中有明確體現。然而，這次襲營時龍領騎兵彷彿脫胎換骨一般，尤其是襲營初期，密集精準的火力直接把匈奴人打懵，一舉奠定勝局。


  這是因為龍領騎兵裝備了弩機。


  八百里追擊，曲晨深切感受到破虜騎射術之不足，要不是匈奴騎兵忌憚軍團技洗地壓力山大，北平騎兵精湛的騎射之術也讓匈奴騎兵無心戀戰，單靠破虜騎的騎射能力，難逃被匈奴騎兵反殺的命運。曲晨回到龍領之後，向徐庶報告了破虜騎之不足，徐庶決定讓破虜騎裝備新式弩機。


  破虜騎騎射不及羌胡人，客觀差距必須承認，射術本就弱了不止一籌，騎射又被騎術扯了後腿，差距進一步擴大。騎射的提升並非一朝一夕可成，那就只能從裝備上做文章，於是想到了弩機。


  蒲元發明的新式弩機已推出二代版本，斬蛟水師試用后反響相當不錯，雖然射程短、威力遜於制式弩機的缺點依然存在，但新型弩機可事先裝填、發射方便、平射破擊等優點同樣可圈可點。


  弩機2號原本就是為騎兵配備，只是因為海賊之夏劇情中飛魚領防禦吃緊，才首先列裝了水師。出於整體戰略的考慮，需派兵奇襲哲罕部營地，突襲劫營對射程要求並不高，騎兵裝備弩機，快射快打，彌補射術之不足。


  從實戰效果看，弩機2號在襲營戰的作用非常明顯。


  雖說事先上好的弩箭發射后難以很快裝填，但戰場很多時候只爭朝夕，初期對敵人帶來的殺傷建立起來的「勢」，很可能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一環，弩機2號在哲罕部營地的貢獻就是如此。


  弩機2號正式在破虜騎和北營列裝。


  順便說一句，北營是趙雲統率的北平騎兵臨時編號。


  破虜騎和北營，同為龍領騎兵的一支。


  龍領騎兵突襲大獲成功，另一個關鍵是偽裝。


  這次的偽裝並非利用易容秘室，而是以羌胡服飾掩飾身份趕路。


  破虜騎多次外出擄掠，先後攻破三個小部落，累計俘獲那麼多羌胡人，找出兩千套羌胡人的衣服易如反掌。最近陸續有羌胡騎兵為糧食南下擄掠，有去必有回，還有一些部落響應蟋蟀號召到哲罕部集結，龍領騎兵扮作羌胡騎兵直撲哲罕部營地，一路上通行無阻，沒有遇到麻煩。


  一擊得手，龍領騎兵踏上歸途。


  追擊八百里，返回龍領僅休息了三天，騎兵們就再度披甲出征，短短十餘日跑了兩千多里，還參加了幾場戰鬥，個中辛苦可想而知。但趙雲和曲晨不顧麾下將士疲憊，帶領部隊火速往回趕。


  他們需要儘快回援。


  兩人都明白，奇襲哲罕部營地意味著什麼。


  上一次北擊八百里，已經讓羌胡各部大為震動，通過商隊得到的消息，多個部落揚言報復龍領。誰都沒想到龍領敢先下手為強，很快就捲土重來，以快刀斬亂麻之勢搗了哲罕部老巢，再次彰顯了有仇必報的強硬態度。


  如此作為，也相當於向所有羌胡人下了戰書。


  龍領亮劍，不服來戰！

  嚴格地講，龍領的做法太過霸道。


  哲罕部盯上龍領是因為龍領屢次攻擊羌胡部落，憑什麼只能龍領打人，不能挨打？能不能要點B臉，對大家公平一點？

  奇襲哲罕部營地，可能帶來兩種截然不同的後果。


  其一，徹底激怒羌胡人，龍領成為眾多部落圍攻的目標。


  其二，殘酷的殺戮和報復，以及霸道的行事作風，嚇退眾多潛在之敵，就此劃下龍領不容侵犯的紅線，為河套領地發展爭取到更多時間。


  這個計劃風險很大，變數眾多，即便是向來喜歡掌控局面的徐庶，也不敢確定最終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但有一點徐庶非常肯定，如果不亮劍，龍領一定會陷入無窮無盡的麻煩之中，別的領地姑且不提，號稱草原之狐的希帥，九成九會借攻擊龍領自保！

  龍領的這點底子，很難撐過羌胡部落圍攻。


  他不得不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