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帝心不可測
一餐飯在幾人嘰嘰喳喳中度過,無非是聊些祁王殿下如何,父親偏心不讓見客之類的,聽得楚陌恬頭大。
好不容易熬到一餐結束,她被相爺夫婦叫進書房,看著一臉嚴肅盯著她的相爺夫人,楚陌恬摸了摸臉,她是減肥成功了還是整容失敗了?為什麼這樣看她?
「恬兒,你過來。」謝氏指了指旁邊的座椅,面色不變地道,「你同祁王是怎麼回事?」
楚陌恬『哦』了一句,原來還是那個討厭的傢伙,自己被人撞一下還會產生蝴蝶效應,真是後患無窮啊。她懶散地坐到謝氏旁邊,軟綿綿的身子扒在桌上,「什麼怎麼回事?」
「自然是你同他的關係!」謝氏開始緊張起來,說話語速也變快了,「你老實和我說說,你是不是喜歡他?」
「伯母,你也想太多了吧?」楚陌恬疑惑了,她哪裡表現出她很『喜歡』秦玨了嗎?
她明明很嫌棄他的好嗎!
「可今日祁王殿下登門……」謝氏心裡還是不相信楚陌恬,畢竟這個年齡的女孩都有一顆純真的少女心,況且秦玨也是首屈一指的美男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又是皇宗貴族,一個皇子的身份就可以讓很多人家趨之若鶩,當真是金龜婿,要是換成她這個年紀說不定也會一顆芳心繫上了。
只是秦玨身份特殊,很少有人能入他的眼,謝氏又不了解他,所以更加擔心楚陌恬受騙,或者被利用。
「您放心吧,我才不喜歡他。他今日過來不過是來賠禮道歉罷了,而且這麼被我坑上一頓,又落了面子,估計以後見到我都要繞道走了,我和他根本就不可能嘛。」楚陌恬瞅著謝氏越來越擔憂的臉,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膀,「女人還是少想這想那,思緒雜亂容易衰老。」
謝氏聽著楚陌恬的話,想想也是,人家祁王沒必要自尋罪受,便放了一半的心。鬆了口氣后,忽而聽到後半句,臉一抽,抬起手臂便對楚陌恬砸去,當然敲在臉上的力度控制得很輕,笑罵道,「好小子,真是越長皮越厚,還敢取笑我?」
「我說的是真的!」這些人怎麼就是不相信她呢?
「你還是注意些吧,不要總是在外到處說我伯父是右相!我可丟不起這個臉。而且你還想祁王殿下給你繞道走?你省省吧,好好求求神佛顯靈,下次別讓他逮到你就好,當然祁王殿下應該不屑與你計較。」相爺開始教育楚陌恬,他覺得再不給她敲打敲打她就要上天了,到時候連他也無能為力。
「哼,他不計較最好,我也懶得同他計較。而且你怎麼知道他不屑?我覺得他這個人不僅有權利還腦子有問題,撞了別人還非要來別人家裡示威,難不成他撞了我,我還要感恩戴德不成?這麼小氣的人也就算了,還硬要充大佬,這不,被宰了吧?我就說最討厭這種人。」一番激昂的言論從楚陌恬嘴裡說出,她是得意了,越說越暢快,可是在座的右相和謝氏整個人都懵了,那臉黑的好似鍋底。
「住嘴!」相爺一拍桌子,怒道,「你……你竟然敢編排陛下的皇子?你知不知道這是重罪?要砍頭的!」
哇!楚陌恬被嚇了一跳,砍頭?砍頭?砍頭!
「不是吧,有沒有天理了?」腦袋暈眩,她覺得自己的世界觀也要扭曲了,怎麼古人動不動就要砍頭?難道砍頭很好玩?她說了很過分的話?可她只是實話實說啊。
楚陌恬驚呆了。
「在這裡皇上就是天,說什麼什麼就是天理!」
看著化身石頭的楚陌恬,相爺無奈地搖搖頭,「你說話從來都不知曉分寸,也是我不好,從小太過憐惜你這麼小就……總之以前沒教導你,所以現在希望彌補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伯父大人,不用彌補了。我……我其實就是故意說給祁王聽的,其實,我是知道他不喜歡花言巧語,就喜歡我這種忠言逆耳,所以……他……他不是也沒怪我嗎?」楚陌恬瞬間驚醒,若是讓相爺尋到機會教她琴棋書畫針織女紅她還不瘋了,所以一切都要止於開始,重在預防。
「您看我這麼不自量力,巴結祁王,逢迎媚上,所以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讓我學習,而是禁止我繼續學習才對!」楚陌恬一臉堅毅地胡扯,使出了渾身解數,「只要我是個草包廢物,啥也不會,我就不會有絲毫機會了,我自己也好死心不再去『得罪』他。你覺得,一個與之對弈,讓人氣的想砸棋;與之對月彈琴,結果恨不得天天對牛談;與之論詩對,結果成了打架互毆,這樣的女子還會得祁王殿下的喜歡嗎?」
「唉,你就真的這麼喜歡他嗎?為了他都要放棄自己的未來?」相爺失望地嘆息道,雖然知道她大多是胡扯的,但是也禁不住心疼。
楚陌恬一臉無奈,誰喜歡他?誰會為他放棄未來?但是為了以後繼續浪的日子,她忍了!
「罷了,罷了,我也沒說不讓你喜歡他,若是以後右相府有難,他……的確也能保你平安。」
「什麼?右相府有難?」面露驚慌,楚陌恬雖然以前說什麼穿越到高門大院肯定出事,可是那不過是前世看小說總結的,是虛構的。
然而當現實真的發生的時候,她卻手足無措了,她喜歡這個家,她有健康的身體,雖然父母雙亡,但是有慈愛的伯父伯母,有虛偽傲嬌的楚沁錚,她們對她關愛有加,衣食無憂的生活漸漸讓她失去了危機感。
以前右相和楚沁錚對於朝廷之事絕不透露給她,讓她突如其來地遭到了打擊。
「唉,當今皇上表面上對我十分器重,惹得同僚們對我甚是嫉妒,一再讓我連任帝師,被眾官駁回多次,已經有不少人對我有怨言,到處尋我的錯處。不僅如此,當今聖上雖然治國有道,但是對於手下確是頗多懷疑,一旦越過了他的界限便要誅殺,就如當年的杞天閣……」右相開始講訴,他回憶起以前的事,眼神透過窗紗,朦朦朧朧,有著些許哀傷。
「不是說杞天閣與北蠻的賊人勾結嗎?」楚陌恬接話道,因為當時的事情太過震驚,以致過了這麼多年,她對於原主的故鄉也有所耳聞。
「那不過是騙騙民間百姓的把戲,你知道嗎?北蠻只不過是中原人的稱呼罷了,其實它的名字叫北秀國,那真是一片富饒的土地啊,而且佔地遠比南挽國廣大,民風淳樸,原來的郢州江幹等地都是他們的領土直到……當時身為皇子的當今聖上魏柯皇帝為了奪位立功便請旨去討伐北秀國,誰都知道這仗不好打,很可能是一去無回。」
「他尋了我與你父親密謀,杞天閣本是不參與國朝鬥爭的江湖組織,只是我們都是結拜的好兄弟,怕他喪命,便傾力相助,為他打下了半壁江山。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想要乘勝追擊,讓北秀國亡國滅族,秀邢自然不同意,一氣之下便帶著閣內兄弟棄兵而走。」
「他與北秀國有仇嗎?竟然想要他們滅族?」楚陌恬眼裡已經幻化出一片染血的戰場,僅僅只是聽右相這般說,她便已經感受到徹骨的寒冷。
戰爭起,埋寒骨,血染地。
魏柯皇帝是有多恨北秀國?
「這我也不清楚,就我所知他並沒有去過北秀國,但是他若要隱瞞過我也不算很難,畢竟我當時沒有過多防備他。」右相搖搖頭,眼裡露出一絲悔恨,「當時兵馬勞累,士兵和附近的百姓都元氣大傷,繼續打下去只是勞民傷財,所以很多將領都不再聽命於他。迫於無奈,他只好退兵,戰勝歸來后先帝大喜,真正重視起他這個皇子,才最後俘獲帝心登上了那個位置。只是沒想到,他竟然一直對那件事懷恨在心。」
「怎麼說也是幫他,不僅沒好處還……竟然這麼狠!」這實在太過分了,楚陌恬是真的感到心寒,在一個封建社會遇到一個這樣殘忍的統治者,是國家之不幸。
謝氏見楚陌恬傷心,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她定是想起了她的父母。
相爺陷入自責的情緒,臉上滿是後悔莫及,「其實當時他只是一個不起眼的皇子罷了,皇上也根本沒看他幾眼,若是當初沒有那一戰,先帝就不會重視他,若是登基的不是他……都怪我識人不清啊。」
「以前不與你說是怕你憂心,本來是想給你尋個家室清白人品端正的人嫁了,只是沒想到你會喜歡上祁王殿下,他的身份特殊,所以這些事情你還是知道一些比較好,免得被人利用不自知。」
「那您的意思是,他也不會放過您?」祁王什麼的她根本不在意,最重要的是身邊人的安危,曾經她只想逃離責任,而現在她似乎對這裡有了眷戀,所以右相府若是陷入險境,她如何能不管?
「我與你父親秀邢不同,當時的事我參與不深。所以他不會因那件事對我下重手,但是他對我的忌憚主要是源於我日益發展的權勢,以及——我對他的了解。」相爺感嘆道,「帝心不可測啊。」
楚陌恬也低下頭,果然皇帝都是有不好惹的,何況還是這麼面上一套,背里一套的帝王,他就不怕他的手下群起反抗嗎?所謂伴君如伴虎,今時今日倒是了解了幾分。
幾萬士兵的血換來他一人的榮華,可是他值得嗎?
「這幾年他還未對我下手,其實也是因為八年前,凌小子給錚兒下毒的原因。」相爺頓了頓,臉色微紅,「夫人與我並未再有孩子,只一個庶出的深兒雖然謹慎卻仍不堪大用,他一直拖著不肯給我世襲爵位,只給了錚兒,便是料定我後繼無人。」
「還有這層?」楚陌恬震驚了,這些人腦子都是怎麼長的?這個皇帝不肯給爵位,便給了已經中毒的楚沁錚,因為是父子所以不會有太多異議,雖然看似爽快地給了右相府,但是還沒等他及冠,說不定就……呸呸,一定能找到神醫,他肯定能治好的。
這個皇帝有點太不厚道了,讓她氣憤至極。只是自己一個閨閣千金能做什麼呢?楚陌恬困惑了,發覺自己想出力的時候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根本就是愧對穿越女主的身份嘛……
「所以,明天我會請先生來教導你琴棋書畫,你好好學,莫要辜負了我和夫人的心意。」相爺最後語重心長地總結。
「哈?等等,我不要!」楚陌恬一臉懵比,怎麼又回到這個議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