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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八月正值盛夏,夜裏的風帶著燥熱,纏著絲般往身上襲去。


  南漪猛地抬起頭,眼神裏帶著驚慌和錯愕,即便車內開足了空調,可在這一瞬,她後背沁出一層薄薄的汗。


  在傅時潯的注視之下,南漪還是推開車門,重新下車。


  “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說,”南漪此刻鎮定了下來。


  小區有個小廣場,裏麵有個涼亭,這會兒九點多了,乘涼的老人還是玩鬧的孩童都陸陸續續的回家,沒了先前的喧鬧,唯有樹梢上的蟬鳴不斷。


  南漪微微撫了下發鬢,無論何時,她總是優雅從容而淡定的。


  唯有十三年前,當她得知自己的兒子被人綁架時,瘋了一樣的要求丈夫,答應綁匪的所有要求。


  哪怕綁匪所要求的,是所有人翹首以盼的國寶。


  “當年你爺爺六個億拍下《報春圖》,準備捐獻給國家,可是我們也不知道綁匪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居然綁架了你,要拿你換《報春圖》。當時正值捐獻《報春圖》的緊要關頭,你爺爺提出拿現金來換你,但需要幾天湊集的時間,但是對方卻認為我們是故意拖延時間。”


  南漪看向傅時潯,低聲說:“當時我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逼你爸爸答應綁匪的要求。對我而言,古畫也好,國寶也好,都不及我兒子的性命重要。我隻要你活著回來,平安回來。如果這個世界上有比我的命更重要的,那一定是你和錦衡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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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認,在這件事之後,媽媽成了驚弓之鳥,在看見阮昭出現在你家門的那一瞬間,關鍵那件事所有不好的念頭,都一下冒了出來。以至於,我對阮昭說了很過分的話。”


  傅時潯原本沉默的聽著南漪的話,他活著回來之後,除了曾經的心理醫生之外,從未有人聽過他提及那件事。


  沒人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從那場綁架裏,走出來。


  “你們從一開始,就知道阮昭的存在?”傅時潯突然問道。


  南漪的聲音在夜風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響起:“是,我們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知道是她救了你。”


  傅時潯猶如木樁般,被釘在原地。


  他嘴角微扯,努力扯出一個微笑的弧度,可反而笑容顯得越發慘淡:“可是你們卻一直不告訴我?我當初差點兒因為這件事發瘋,你們也要瞞我到底。”


  明明是真實存在的記憶,所有人都聯合起來騙他,說根本不存在那樣一個姑娘。


  是警察將他從綁匪那裏救了出來。


  “為什麽?”他不敢置信的望著南漪。


  南漪看著他的神色,她自己的兒子她最了解,那樣從容冷淡的一個人,如今這表情已是表明他心神全都亂了,她抬手將被風吹亂的發絲,輕輕夾在耳後。


  “因為阮昭的爺爺不希望她永遠記得這件事,時潯,大人們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可以做出任何事情。我是這樣,阮昭的家人也是這樣。我和你父親本來想要收養她,我們可以讓她過上最好的生活,但是她的爺爺更希望她,永遠背負著她爸爸的死亡長大。”


  傅時潯原本所有的質問,都隨著這句話,轉而成為了寂靜。


  就像是一場蓄勢待發的盛大煙火,明明燃燒的正烈,轉眼間就成了漫天飄落的灰燼。


  刹那間,他想起分手那天,阮昭跟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他們都要忘記。


  不對。


  傅時潯發現,他好像遺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看向南漪突然說:“阮昭呢,她知道我就是當年那個被她救的人嗎?”


  “她應該不知道,當年發生那件事之後,她爺爺就迅速將她帶離了老家,跟她姑姑搬到了市區。記後來她爺爺去世,她就跟著她姑姑一家搬到了北安。”


  當年綁匪為了安全,將傅時潯綁架之後,帶到了九塘那個偏僻的地方。


  因為那是其中一個綁匪的老家。


  後來阮昭姑姑家搬到北安,連南漪都覺得,這莫不是冥冥之中安排的緣分。


  “我也是無意中在你家裏見到了阮昭,才知道你們正在談戀愛,她很聰明,發現我的身份之後,就立即明白她修複的古畫裏,有不少是你爸爸介紹的朋友。還有那個小院子,在得知是我們低價賣給她的,她也迅速賣掉。”


  “所以我想她應該一直不知道,要不然她當初就不會接受那個小院。”


  傅時潯此刻才明白,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也就是,在他們分手的前幾天,阮昭才見過他母親,才發現他就是當年被她救的人。


  ……


  阮昭正坐在沙發上,安靜等著傅時潯回來。


  她還開了電視,隨便挑了一部電影,但心底總是存著事情,眼睛雖然盯著屏幕,但是情節卻一點都沒進入腦子。反而是外麵有點兒動靜,她總忍不住豎起耳朵聽。


  一直等到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門口傳來密碼鎖,打開的提示音。


  阮昭抬起眼皮,就看見傅時潯開了門,直奔沙發過來,剛到沙發邊緣,他單膝跪在沙發上,彎腰就將她狠狠揉進懷裏。


  “你騙我。”男人控訴的聲音傳來。


  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有種想要把她徹底揉進自己身體裏的錯覺,以至於當阮昭有些吃不住勁兒的,伸手去推開他。


  傅時潯這才鬆手,垂著眼瞼看向她,再次說:“你跟我在一起,從來不是因為報複。”


  她騙了他。


  哪怕兩人重新在一起之後,傅時潯也隻是強迫自己去忘掉這件事。


  隻要她能回來,就算曾經的欺騙又如何。


  最起碼他們還有重來的機會。


  他早已經下定決心,要忘記這些,可現在卻發現,他們的開始,從來不是欺騙,不是報複。


  “是我媽媽見過你之後,你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那幾天你才會一直那麽反常,”傅時潯手指輕撫著她的臉頰。


  他幾乎能想到,阮昭那時候是經曆著怎樣的煎熬。


  “為什麽要那麽騙我?”


  麵對他的質問,阮昭終於紅了眼眶。


  “我不想給自己留下後悔的餘地,”阮昭眼底噙著淚珠,一直在眼眶處打滾,逼紅的眼角望向他:“我想讓你同意分手,但我也怕自己會後悔,會忍不住回來找你。”


  幹脆她就給自己,安排上一個罪名。


  一切的開始,以報複之名,不給自己留一絲餘地。


  傅時潯這三個字,於她而言,好像是躲不開的咒。


  不管是十五年前還是十五年之後。


  “當我從你媽媽口中,知道爺爺最大的希望之後,我好像入了魔一樣,我想要逃開這一切,我想要聽他的話,忘記一切,勇敢往前走。我以為我們分手,會是最好的結果。”


  昭昭,你要忘記啊。


  這句話成了束縛她的魔咒,讓她感覺自己隻有分手這一條路可以選。


  傅時潯半蹲在她麵前,聽著她的話,心疼到極點。


  他當初有多難受,多頹敗,阮昭何嚐不是一樣,分手的痛苦,不止他一個人在承受,她同樣也承受著,甚至是更多的痛苦。


  這讓傅時潯不由想起,阮昭在分手那天,還跟他說過,她原諒他了。


  原來她是怕自己得知真相之後,也陷入同樣的沉重之中。


  她提前將一切都攬在了自己身上記,卻又把最後的溫柔留給了他。


  傅時潯抬手輕輕擦掉她眼角滾落下來的淚珠,眼神溫柔的望著她,聲音苦澀:“之前我們重新在一起時,我就打定主意,絕不再讓你因為我哭。”


  “可是現在,居然又讓你哭了一次。”


  他們都背負著經年的傷痛,走到如今,明明心底都有著各自的痛苦、折磨,卻反而生怕對方難過,想要拚勁全力,為彼此留下最後一絲溫柔。


  如果可以,沒有人願意選擇挫折。


  挫折或許會讓人成長,可最後留下的痛苦,卻是曠日持久的。


  幸好,他們在這曠日持久的痛苦之中,再次與對方相遇。


  如果歲月如荊棘,他們都不再是當年束手無策的少年少女。


  他們終成為彼此最堅實的後盾,為對方披荊斬棘。


  “傅時潯,”阮昭認真看向他,同樣伸手捧著他的臉,這次她重逢之後,第一次主動觸碰他,她那雙總是銳利又直白的黑眸,此刻帶著同樣的堅定說:“是我騙了你,其實我們的重逢真的是一場美麗的意外。”


  在紮寺的那個窗欞外,她並不知道,自己一抬頭,會看見什麽。


  可當她抬頭時,她遇見了她的一眼萬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這才是我們的重逢。


  或許是因為南漪的這次意外出現,反而讓阮昭和傅時潯說開了彼此心底的隔閡,兩人之間沒了剛開始那種拘束,漸漸重新回到了曾經自在和舒服。


  以至於當顧筱寧得知,他們重新在一起時,隔著手機都在尖叫。


  “我就知道,你們兩個怎麽都走不散,”顧筱寧得意說道:“你都不知道傅教授看你的眼神,有多甜蜜,就跟拉絲了一樣。”


  阮昭輕笑了聲。


  顧筱寧嗚咽了下,氣道:“你幹嘛在電話裏告訴我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應該當麵跟我說。”


  “然後讓你抱著我哭?”阮昭可還記得,上次她跟顧筱寧坦白自己分手的真正原因時,那麽優雅的餐廳裏,顧筱寧哭的讓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他們。


  幸虧阮昭是個女人,要不然別人肯定會覺得,她是個負心漢。


  顧筱寧:“這麽開心的事,我哭個屁啊。”


  正好阮昭微信裏有一條信息,她低頭看了眼,有些意外。


  因為這是一個很少跟自己聯係的朋友。


  “必須要出來慶祝一下,”顧筱寧還在那頭嘰嘰喳喳說著。


  阮昭回複了對方一條,才說道:“你想怎麽慶祝?”


  倒是給顧筱寧問住了,反而是阮昭在看見這個朋友發來的信息,突然笑著說:“想不想去看演出?”


  顧筱寧好奇:“什麽演出?”


  “樂隊演出。”


  “好呀,”顧筱寧激動道:“正好最近北安有那種音樂節,我問問我們電視台的人,看看能不能弄到門票。不過你以前不是從來不看這些,嫌吵。”


  阮昭沒有立即回答她,因為她正在回複這個朋友,等回複完了,她才說:“門票,我已經弄到了,正好有個朋友給我送了兩張。”


  “你要不要跟傅教授去看?”顧筱寧還是挺有分寸的。


  這倒是把阮昭問住了,傅時潯跟之前的她一樣,都是沒什麽明顯的個人喜好。


  “我先問問看,如果他也想去,我再跟朋友多要一張票。”


  此時北安大學的考古係,來了兩個人。


  傅時潯正在準備下午的兩節課,就聽到敲門聲,就見一個穿著pl衫,手裏拎著一個皮質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請問您是傅時潯教記授嗎?”對方開口問道。


  傅時潯看向他,微微皺眉:“我是,請問你是哪位?”


  “你好,傅教授,我是北安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隊長梁前,”對方說著從懷裏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證,亮到傅時潯的眼前。


  傅時潯看了眼,上麵有他的警官號,默默記住,開口道:“請問有什麽事情?”


  梁前也不在意他的冷淡態度,笑著說道:“是這樣的,我們目前正在調查一宗文物走私案,想請您作為專家,協助一下我們的調查。”


  文物走私,案子嘛千頭萬緒,他們都不怕。


  但是這文物卻是讓他們這些辦案警官,一個頭兩個大。


  他們之前也抓住兩個,但是對方一口否認這是文物,說是假的,他們運出去賣給外國人的藝術品,這不梁前隻能來找專家鑒定。


  “照片,”傅時潯看著他冷淡說道,梁前還隔這兒發呆呢,就見傅時潯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再次催促:“梁警官,我待會還有兩節課要上,所以你隻有十分鍾的時間。”


  梁前立即打開公文包,將裏麵的照片遞了過來。


  傅時潯看了幾眼,前後不過幾秒鍾:“這是假的,不是古董。”


  梁前倒也還好,身側那個年輕點的小警官沉不住氣的說道:“傅教授,你這才看了幾眼啊,不是說文物鑒定,需要時間的嗎?”


  “那是對於最高級的仿冒品而言,”傅時潯直接將照片遞了過來:“這種文物是俗稱的一眼假,專門糊弄外行人。如果你去北安朝天街古玩市場,在那裏你可以找到一堆,比照片上這個銅器仿造的更好。”


  “所以你們要想查文物走私案,這條線肯定隻是迷惑你們的。”


  梁前當即罵了一句臥槽,還虧得他們跟了這條線,跟了這麽久。


  原來全都讓人當猴耍了啊。


  其實這也不全是一個單純的文物走私,還牽扯到古董造假,目前來說,是一整個產業鏈的那種大案子,市局裏已經成立專門的調查組,勢必要挖出這條線。


  “謝謝了,傅教授。”梁前說了聲謝謝,就將照片收了回來,他又順嘴說道:“因為這個案子暫時還處於保密階段,所以請您務必別泄露。”


  不過這話他說出來又覺得丟人,這麽個一眼假的東西,泄露出去,也沒什麽價值吧。


  傅時潯是跟他們一起下樓的,到了樓下,他上車。


  不過就在他關門之前,傅時潯轉頭看向梁前,說道:“梁隊長,文物製假造假,跟別的不一樣,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需要極其成熟的技術,所以你真想追查這條線,不如多查查以前的相關卷宗。”


  倒是梁前看著他的背影,嘀咕道:“我怎麽覺得這位傅教授很眼熟呢。”


  “長得帥吧,”旁邊的小徒弟笑嘻嘻的來了句,說道:“不過來之前,我就上網查過了,他挺有名的。”


  “為什麽?”梁前好奇。


  小徒弟:“因為長得帥啊,大學教授長成這樣的,可不多見。而且他最近還參加了一個考古類的節目,說不定師父你就是刷手機的時候,刷到過。”


  梁前搖頭,招呼小徒弟上車,等上了車之後。


  他雙手剛握著方向盤,開車往前,但是沒多久,前麵有個學生騎著車也不知怎麽回事,刹也不刹,直接衝了過來。


  嚇得梁前方向盤猛地往旁邊一打,車子險些撞到旁邊的樹上。


  徒弟氣得下車立即去找對方,男學生被嚇得不輕,梁前從駕駛車窗伸出頭喊道:“小劉,上車。”


  小劉上車後,梁前正要啟動車子,突然,他猛地搖頭。


  “不對,我真見過他。”


  徒弟小劉望著他,好奇問道:“師父,你見過誰啊?”記

  梁前一路開車狂飆回警局,剛停好車子,車門一關,直接往檔案室衝了過去。


  高高的架子上,按照年月擺放著,各種陳年舊案的檔案。


  當他從裏麵抽出一個檔案,打開後,郝然上麵寫著‘201x年北安市特大綁架案’。


  他低頭看著上麵的名字和照片。


  穿著白襯衫的少年,直勾勾望著鏡頭,朗豔清俊的模樣,哪怕隻是一張照片,都透著蓬勃的少年氣。


  被綁架者:傅時潯。


  梁前迅速往下看了過去,就見底下有關於綁架犯的資料,根據資料顯示,其中兩個綁架犯,在當年的追捕中,都當場死亡。


  唯有主犯,一直還在逃中。


  而關於這個主犯的資料是,錢坤,江湖人稱坤爺,多次從事古董造假製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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