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世間多鬼怪

  紫金峰位於主峰東南方向，兩山之間相隔二十餘里，半山腰處有一座懸空索橋相連，極為陡峭險峻。當年宗門先祖遊歷天下，來到這片群山附近，其實一眼相中的便是紫金峰，只是後來他又換成主峰，在這裡開宗立派。


  宗老游蒼松入門近四十年，修為高深，為人嚴苛，所以九峰之內，數這裡規矩最嚴。


  蕭凝韻一路上山，遇見的年輕弟子都向她恭敬行禮，不僅因為她乃是天造堂的一員，更因為顧朝閣在山上的地位超然，誰都知道他對這位蕭師姐情根暗種。


  面對這些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年輕弟子，蕭凝韻一路漠然，至多微微頷首示意。


  沒人對此不滿，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蕭師姐的親弟弟如今已然是個廢人。


  蕭庭生在那日比試過後，便住在紫金峰上一座獨立院落中，雖然經絡盡毀，但在休養一段時間后，他可以勉強照顧自己。蕭凝韻自然不放心，在請示過游蒼松后，特地找了兩個手腳麻利的女孩子來服侍他。


  這段時間以來，蕭庭生的臉上再也沒有出現過笑容，整日里不是枯坐發獃，就是望著院內一棵梧桐樹，一站就是半天。


  蕭凝韻走進來的時候，便看見弟弟傻傻地站在梧桐樹下，仰頭看著紛繁的枝葉。


  她臉上閃過一抹哀慟，隨即很好地掩飾起來，上前扶住蕭庭生的胳膊，微笑道：「傻站在這裡做什麼，快回屋歇著。」


  蕭庭生進入宗門的時間不長，但他悟性很不錯，在同一批少年弟子中顯得出類拔萃，更是第一個從通幽跨入洞玄的佼佼者。


  只是現在他再也無法修行，過去的榮光已經變成諷刺。


  「姐，我想回家。」


  蕭庭生被蕭凝韻扶著朝裡屋走去，嘴裡平靜地說著。


  蕭凝韻勉強笑道：「傻小子，回家做什麼？等你傷養好了，還是要繼續修行的。你也知道，父親將家族的期望都放在你身上，就等著咱家出一個知天境的大宗師呢。」


  兩人回到書房，對面坐下，蕭庭生稚嫩的臉龐上露出一絲冷笑，搖頭道：「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騙我。」


  蕭凝韻沉重地嘆了一聲，緩緩道：「留在山上，終究還有希望，如果現在回家，你這輩子都和修行無緣了。」


  蕭庭生臉上並沒有後悔的神情，反而望著蕭凝韻沉聲說道：「其實姐的天賦比我好，將來一定可以進入後山。只可惜我沒有廢掉那個世子的修為，不能幫你掃清障礙。」


  蕭凝韻楞了一下，這些日子她琢磨著找蘇柯報仇，所以沒怎麼和弟弟聊過。那日比試過後，蕭庭生修為盡廢，整個人陷入昏迷之中，她也不好繼續追問。眼下聽到這番話，她才意識到弟弟還被蒙在鼓裡。


  「誰告訴你我要入後山？是不是顧朝閣？」她眉頭緊鎖道。


  蕭庭生神態詭異地說道：「這不都是明擺著的事情？無論哪個年輕弟子，進入宗門后想的都是努力提高境界，然後爭取進入天造堂，這才有去後山走一趟的資格。想要成為知天境的高手，不去後山怎麼行？」


  蕭凝韻皺眉道：「這和你做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蕭庭生冷笑道：「每年進入後山的只有十人，可你們天造堂有十四人，本來就是很難，如今又多了一個蘇柯，姐，你想過這件事嗎？」


  蕭凝韻有些悲哀的說道：「庭生，我在你心裡那麼沒用？別說蘇柯的修為不高，就算他真的很厲害，我也可以在十人中佔據一席之地。」


  蕭庭生很認真地點頭道：「我信，但是姐你能走完後山八十一道階梯嗎？」


  蕭凝韻沉默下來。


  她有自信佔據一個位置，但她沒有信心走完那階梯。


  這幾年裡，宗門前後有四十名弟子去後山嘗試過，其中不乏比她厲害的，可也只有一個人能夠做到。那個姓洛的男人，是這些年輕弟子眼中遙不可及的榜樣，如果他沒有進去後山潛修，顧朝閣壓根不敢這麼自負。


  蕭凝韻疑惑地道：「就算我不能走完那些台階，和你對蘇柯下手有什麼關係？」


  蕭庭生咳嗽幾聲，捂住胸口，搖頭道：「我沒事。姐，宗主對蘇柯什麼態度，你也能看得出來，若非是想讓他進入後山，何須耗費內息幫他開山門？只要我能廢了他的修行根基，宗主自然沒有辦法，只能將希望放在別人身上。」


  「就算事情按你說的這樣發展，宗主也不會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天造堂中，還有顧朝閣和程靜雲這兩個人，遠遠比我厲害。」蕭凝韻其實不傻，很多時候她都能冷靜地分析，只不過關心則亂，因為弟弟的緣故，沒有把這件事想得太深入。


  蕭庭生輕聲道：「姐，雖然宗主沒有明確說過，但從以往那些年的慣例來看，每年冬天最多只能有一個人能進入後山，有時候乾脆沒有。所以按照我的想法，在廢了蘇柯之後，只有你才有這個希望進入後山。」


  蕭凝韻細細一想，有些悲傷地道：「這些道理都是顧朝閣教給你的？他是不是說，只要你廢了蘇柯的經絡，他就會全力幫助我進入後山？」


  蕭庭生點點頭。


  蕭凝韻心裡一陣抽痛，悲哀道：「傻弟弟，你怎麼可以相信他？或許他對我有幾分情意，可在這件事上，他絕對不會有半點心軟。」


  誰知蕭庭生髮出一陣刺耳的笑聲，緊接著大聲咳嗽起來，一時間弄得面紅耳赤。


  蕭凝韻連忙走到他身後，幫他輕撫背部。


  蕭庭生示意自己沒有事，繼續笑道：「姐，我不是小孩子，你不要忘記爹從小是怎麼教導我的。這位顧師叔以為哄騙我幾句，在傳授兩種功法，我就會幫他賣命，真是太自以為是。」


  蕭凝韻有些迷糊地道：「可你為什麼還要對蘇柯下手？」


  蕭庭生稚氣未脫的臉上浮現一抹與他年齡絕不相符的狠辣，低聲道：「顧朝閣想要借我的手廢了蘇柯，我當然會照做，只是事後，我會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的頭上，畢竟我只是一個小孩子，誰能不信？」


  蕭凝韻明白過來，可心裡沒有半點喜悅，反而是止不住的渾身發寒。


  蕭庭生繼續說道：「蘇柯是什麼人？他出了事，那位王爺能善罷甘休？只要我咬死是顧朝閣的主意，他也得完蛋！到時候，姐你就只剩下程靜雲這個對手，我還有辦法對付她，事情不就解決了？只可惜那位蘇師叔真是深藏不露……」


  他再次嘆息道：「真可惜啊……」


  蕭凝韻心裡感受極為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和弟弟相比，她覺得自己才是一個懵懂的小孩子。


  蕭庭生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緩緩道：「姐，不要著急幫我報仇，這個事我會好好謀劃一下。不能讓蘇柯這麼逍遙自在，也不能便宜了顧朝閣。」


  「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嘛。」


  他臉色蒼白，卻泛起一抹極不正常的紅暈。


  （今天臨時出差，用手機碼字，所以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