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一把摺扇惹的禍
蘇柯抬頭望去,只見這是一位英俊瀟洒的年輕貴公子。
他頭戴束髮冠,此冠用金累絲造之,上嵌晴綠珠石,極為華貴。其人身高七尺,穿一身墨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雕花的鑲邊。腰系玉帶,手持象牙的摺扇——雖然如今還是暮春,天氣並不炎熱。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唇紅齒白,劍眉星目,是位難得一見的俊秀少年。
「咦,這位小哥長得很俊啊」,小王爺悠悠一嘆,見這貴公子露出怡然自得的表情,繼續一本正經地說道:「穿得這麼騷包,你是打算登台唱戲嗎?」
貴公子臉色一滯,不過旋即恢復正常,顯然頗有教養,只聽他搖頭嘆息,將摺扇合攏用手敲之,淡然道:「這位公子看著眼生,應該不是幽州人氏吧?」
蘇柯一臉真誠地道:「幽州人氏很精貴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告訴你,我來自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有錢,很有背景,所以你不要惹我。」
他說話聲音不大不小,但大堂內本就很安靜,其餘食客大都能聽見。此言一出,酒樓內頓時有些喧嘩騷動,因為這句話擺明了是對整個幽州進行無差別攻擊。如今這時代,鄉土宗族觀念深入人心,蘇柯一句話就將自己推到所有幽州人的對立面,自然引得酒樓內這些食客們同仇敵愾。
再加上很多人認出這位年輕貴公子的身份,便有人出言訓斥:「哪裡來的野人,也敢在幽州地面上撒野,活膩了是吧?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位可是咱們幽州刺史家的大公子,還不磕頭認錯!」
年輕貴公子不急不忙,眼神轉向江雪迎,矜持又鎮定地說道:「這位姑娘,如果有人強逼你為奴為婢,不妨說給我聽,我倒要看看,誰敢視王法為無物。」
他很鎮定,蘇柯更淡定,笑道:「王法是什麼東西,能吃嗎?」
這話說得就有些狂妄了,要知道幽州雖然離上京很遠,但卻是軍方重鎮,城外就駐紮著五萬龍驤軍,城內更有幽州都督府坐鎮,大都督蕭處機比刺史方厚德更要高上半級,是王朝內軍功卓著的虎將。他在這裡藐視王法,無疑是在打蕭處機和方厚德的臉,同時得罪這兩位大佬,還能有好果子吃?
年輕貴公子便是方厚德的長子方經緯,他眼力不差,看出蘇柯身份不簡單,所以一直沒有正面衝突。此刻聽見蘇柯口放狂言,他心中大定,認定蘇柯就是一個有點背景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敗家紈絝。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這傢伙算什麼強龍?
一念及此,方經緯冷笑道:「好大的口氣,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聖,敢在咱幽州地界上橫行霸道。」
「方公子說得對,這種驕狂之輩,就不能讓他站著走出太賢樓,讓他見識一下咱們幽州人的拳頭!」酒樓里有食客大聲響應,還不忘沖方經緯抱拳行禮,臉上奉承之色顯露無疑。
蘇柯搖搖頭,吸氣道:「我好怕,我真的好怕。阿獃,你命真好,如今有這樣一位厲害公子幫你撐腰,你還不趕緊抱他的大腿,說不定能教訓我一頓呢?」
江雪迎冷冷地看著他,如同看著一個白痴。
她恨蘇柯入骨,自然巴不得這傢伙能橫死街頭,但她不笨,知道這個所謂的幽州刺史長子想要收拾小王爺,那明顯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她恨蘇柯,卻更討厭方經緯這種空有一副皮囊的官家子弟。所以她不言不語,只希望這兩個人狗咬狗,最好能落個兩敗俱傷。
當然她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蘇柯見她不上當,心想這女俠真是奇怪啊,有時候那麼蠢,有時候又很聰明,搞得自己經常失策,簡直可惡。
於是他便將怒火撒在方經緯身上,冷笑道:「方公子,是不是早上出門忘記帶銀子,沒錢吃飯想要我施捨一點?如果不是的話,能不能麻煩你麻溜地滾開,不要影響我吃飯的心情?」
方經緯眼神冰冷,他在幽州城裡活得悠閑自在,誰敢不賣刺史家的面子?活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可惡,他本來只是想過來長長威風,卻沒想到被蘇柯潑了一身髒水,哪裡還能忍得住?當下就要發飆,可這時他身邊一個身姿如標槍般挺立的男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方經緯回頭一看,見這位父親派在自己身邊護衛的高手微微搖頭,同時眼神如臨大敵般盯著蘇柯旁邊閉目養神的柳中庭。
方經緯不是那種一言不合就要跟人叫囂的蠢貨,雖然心中很是不爽,還是按捺下衝動,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酒樓里其他食客大失所望,本以為方公子會將那個囂張跋扈的外地人踩在腳底,卻沒想到事情會是這般結局,竟然什麼都沒發生?這還是我們認識的刺史家長子?
「王叔,怎麼回事?」走到另一邊的雅座坐下,方經緯面色不善地問道。
那個如標槍一般的王叔小心翼翼地將目光從柳中庭身上移開,低聲道:「少爺,那個老人非常厲害,至少也是神照境的大修行者。如果發生衝突,我不是他的對手。」
方經緯心中一沉,他雖然不是修行那塊料,但見多識廣,明白神照境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麼。而且王叔只是估計,很可能對方更厲害,想不到這敗家紈絝身邊有這種高手,看來的確不能衝動。
但他很清楚,如果今天自己就這麼憋了回去,日後必然會成為笑談。酒樓里這麼多食客,很多人臉上都露出明顯的失望神色。更關鍵的是,堂堂刺史長子被人打了臉卻不敢還擊,連帶著父親的名聲也會受損,日後在幽州官場還如何服眾?方經緯深知官場人心多變,眼前看似自己被人羞辱,但實際上受影響的卻是父親。
「去通知幽州府衙的劉知府,讓他派人來探探這些外地人的底細。」他面色陰沉,不慌不忙地安排下去。
一個隨從領命而去。
酒樓的另一側,大宗師柳中庭忽然睜開眼睛,輕聲道:「殿下,那位方公子不會善罷甘休的。」
蘇柯其實也看到了那個匆匆而去的隨從,卻毫不在意地從錦鯉手中接過盛著冰糖燕窩粥的青瓷小碗,漫不經心地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還能咬我的鳥不成?老頭,官場上的事情你不懂,我這是肅清風氣,為民除害。」
柳中庭失笑道:「看不出來殿下對於官場也頗有了解。」
蘇柯哈哈一笑,搖頭道:「其實我也不懂,但這位方公子或許不知道,我最擅長的就是仗勢欺人。反正今天得閑兒,我就來替那位方刺史管教一下兒子,讓他知道什麼叫做謙虛低調才是美德。」
一句話堵得堂堂大宗師啞口無言。
食之無味的江雪迎冷笑道:「一丘之貉!」
蘇柯擺擺手,微笑道:「阿獃你錯了,像本世子這樣的才是正宗的紈絝子弟,這個方什麼的給我提鞋都不配。不瞞你說,本來我是不打算嘲諷他的,但開始的時候他看你的眼神太可惡,彷彿你是他的禁臠一般,這讓我怎麼能忍?連我的女人都敢覬覦,你說他是不是老壽星上吊——嫌自己命太長?」
江雪迎大怒,也不知到底是因為方經緯的眼神,還是因為蘇柯的調戲。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來的情緒非常複雜,只因小王爺這番話里透露出很多深刻的含義,她冷冷地注視著蘇柯的雙眼,想分清到底哪些話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但她看不透蘇柯的想法,便冷冷地諷刺道:「我看你分明是嫉妒,羨慕那個方公子比你更英俊更有風度,才這樣惱羞成怒。」
蘇柯差點將嘴裡的燕窩粥噴出來,嘆息道:「你說對了,我就是瞧他不順眼,長得比我帥就算了,還搖個摺扇扮文人。請問這麼涼爽的天氣,他拿把摺扇搖啊搖,在我面前惡意裝逼,我不踩他踩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