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我和你差不多
轟隆一聲雷響,帶著些夏日氣息的溫暖雨水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
看著窗外的雨,肖嘉瑩抱著熱氣騰騰的茶杯有些出神。已經一個月了。好不容易才見到宋成傑,可沒想到相聚幾天之後就不得不再度分開被派遣到其他城市,也不知道在宏川駐守的他現在怎麼樣了。
「宏川是重災區中的重災區,只把他一個人留下不會出事吧?」雖然這麼擔憂著,但肖嘉瑩也知道自己並不能幫上什麼忙,因為現在的自己正代表著正義之盾高層指揮官之一鎮守著離宏川千里之外的魔都。
這座城市雖然不大,但卻曾是整個世界都鼎鼎有名的經濟中心。靠海,臨江,這樣優越的地理環境讓這裡的居民即便是在現在也有著充足的食物供給,更何況這裡並沒有遭到魔物與血族過分的注意,與宏川不同,肖嘉瑩來到這裡之後基本沒事可做,要處理的大多是和軍政部門的協商和一些救災的工作建議。
甚至說,這裡與宏川相比的話恐怕天壤之別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兩地的差距。
「食物的儲備工作完全不用擔心,要是機場還能用就好了,可以運些去宏川。」話音剛落,一聲驚雷炸響,肖嘉瑩捧著茶杯的手不知何時已變成了緊緊抓著杯子的樣子,不同於那茶杯中的溫暖,她此刻總覺得有些發寒,「總覺得……今天有些不安呢?」
千里之外,宏川。
緩緩從空中落下,宋成傑擦了擦額頭的汗,抬頭看看已經掛上了紅霞的天空自語道:「時間差不多了。」
「什麼差不多了?難道首騎大人晚上打算去約會嗎?」
俏皮的話語從身後傳來,宋成傑苦笑著轉過身看著蘇倫,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因為一時興起打算找個傢伙陪風之嘆息解悶而找上這傢伙了。雖說活潑一點的話風之嘆息肯定會不覺得無聊,不過這傢伙也太自來熟了吧?話說按照他的性格,當初在成音手底下工作的時候肯定會不舒服,畢竟與她不同自己的妹妹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啊……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去約會。」宋成傑隨意的擺了擺手,眼看著負責這一區域民眾避難疏散的工作人員統計完了結果,招招手道,「彙報一下吧,這一次有什麼損失沒有?」
就在剛才,宋成傑以同樣的手法輕而易舉的消滅了七區出現的怪物,在此之前他特地的一邊與怪物周旋一邊視察了每一頂帳篷,親自確認了這裡除了自己意外不會再有第二人出現。
負責清點名單的驅魔師一路小跑趕了過來,沮喪的說道:「七區的損失並不大,因為這裡大多數聚集著青年人,飲水和食物並沒有多少損失;但是我們最後發現,這裡有一人失蹤。」
「詳細一點。」
「是!失蹤人員十九歲,有目擊者稱在怪物出現以前曾看到他進入了自己的帳篷,之後就是我們介入指導疏散。他的帳篷是最遠離戰鬥中心的那一頂,我們的集合點就設在那裡。但就算這樣,剛才清點人數的時候還是發現他失蹤了。」
「是不是去其他區了?」
「我們剛才也是這麼猜測的,但是跟周邊區域的負責人聯繫過之後發現並沒有記錄到此人的出入。」這個驅魔師看上去有些焦急,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身後正漸漸回歸的民眾,輕聲道,「除此之外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消息,軍方的人正在集結說是要介入失蹤人員的調查。」
宋成傑抿了抿嘴唇揮手示意那人離開,另一隻手卻緊緊的攥了起來。失蹤?怎麼可能失蹤。一個人的話或許無法解釋,但兩次事情接連出現那線索就很明顯了。
「蘇倫,你之前在防禦司是做什麼的?」
「魔物生理研究。怎麼了?」
宋成傑聽罷搖了搖頭,背後才收起沒多久的青翼再次展開,一邊向遠處飛去一邊甩了甩手說道:「沒什麼,好好的在這裡勘查一下吧。如果有機會的話來我帳篷里一趟,我有事情找你商量。」
稍縱即逝的魔力,無端失蹤的民眾,以及雖然攻擊驅魔師但卻不主動危害一般人的怪物……雖然很想繼續調查,不過眼前最主要的還是要先穩住這些人才行。
一邊想著,宋成傑已經飛躍了之前哪個區域的界限,眼下軍方的人馬已經集結,看上去似乎正要介入調查,而另一邊則是一群守住入口的驅魔師。
「本來以為給你們最後一點悔過的機會你們就能有所收斂。」緩緩落到地面,宋成傑抱起雙臂面無表情的看著不遠處荷槍實彈的士兵們,手指打著節拍敲打在手臂上,「放下武器,軍隊已經不復存在了,平民不允許佩戴槍械。」
宋成傑的話在軍隊中引發一陣騷亂,他們只是看到參加大會的那些軍官們慌慌張張的躲進了會議室,之後便有傳聞說驅魔師的領導者大開殺戒還要宣稱要解散軍隊。雖然有些不可置信,但不多久他們便接到命令要介入驅魔師正在處理的緊急事態中,但令他們更加疑惑的是所謂的介入調查竟然還被要求要佩戴全部裝備。
而現在聽到了宋成傑的話之後他們便真真正正的確信了那些傳聞正是事實,也明白了為什麼自己會佩戴這些裝備來到這裡。這哪裡是要介入調查,這是明擺著要跟驅魔師組織決裂了。
「你就是宋成傑?」說話間,士兵們紛紛後退自覺讓出了一條通路,一個背著重型狙擊槍的人緩緩走了出來。不同於其他人,他身上除了彈夾和那把槍以外就僅僅只是穿著一件無袖的背心,沒有戴帽子的頭上雜亂的頭髮就像是鳥巢一樣蓬鬆著,與此對應的則是他下巴上看上去就很是扎眼的鬍渣。
但宋成傑看到他的瞬間卻不由的一驚。這個人給了他本能的警覺,看似並不壯碩的身體里似乎有著極為強大的能量,更何況他的眼神與他的外表截然相反,那是一種精神氣全然內斂精光流轉的眼神,剎那間宋成傑甚至有一種錯覺,自己的一舉一動能被這個人看穿一般。
象徵性的朝著宋成傑敬了個不太正規的軍禮,這個男人就站在離他不過一米的地方自顧自的做起了自我介紹:「我早就退役了,因為一點事情……現在在軍隊里也只不過是雇傭兵之類的身份,所以你不用緊張。你的名字跟我的很像,我叫蔣成傑。」
「你想說什麼?」宋成傑看著蔣成傑,心中暗自感嘆,軍隊裡面果然並非都是些廢物,只可惜這樣的人並沒有發揮出他真正的能力。
「你在廣場上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乾脆利落,說實話我很難想象這就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做出來的事情。」蔣成傑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指了指背後的槍,或許是想告訴宋成傑他是用這個東西觀察到的。看上去蔣成傑大概三十多歲,這樣的口吻聽起來反倒正合適,「但是我不贊成你的做法。你哪怕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也不該大開殺戒,更不該宣言要遣散軍隊。」
宋成傑不由自主的向前踏了一步:「做就是做了,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沒用了。讓你們的當權人出來說話,你雖然很有實力,但你似乎沒有權利。畢竟你也說了,你只是個雇傭兵。」
蔣成傑聽罷微微一怔,旋即大笑了起來,抬手拿起胸前的一個彈夾磕了磕,卻出人意料的從裡面磕出來一支香煙:「你說的不錯,我沒有權利。但是告訴你一個事實,跑回去的那幾個軍官已經被我砰!所以說軍隊這邊已經沒有指揮官了。」
宋成傑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這個站在一群軍人中悠然抽煙的男人,久久沒能反應過來。這傢伙的腦子真的沒問題嗎?在這裡毫不遮掩的說出這樣的話,簡直就像是罪犯站在警察的包圍圈中悉數自己的罪行一樣。或者說這其實是假消息?
太荒唐了。
然而感覺不可置信的並不只有宋成傑,這些荷槍實彈的軍人盡都是一種毫不知情的表情,有些悄悄的把槍口指向了蔣成傑,畢竟即便只是謠言,這種程度也太過激烈了。而一些比較聰明的則在互相用手語交流著,打算探究一下這消息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然而不待眾人有所喘息,蔣成傑又把手伸進裝備袋,隨著一陣金屬的碰撞聲,幾枚勳章和肩章一同被他像是丟垃圾一樣丟在地上,上面已然有些發黑的血污掩蓋不住軍銜的樣子,前排一些人看了不禁倒吸口涼氣,這正是那些軍官的軍銜。
卡啦一聲脆響,人群中突然探出一個漆黑的槍口指著蔣成傑,然而就在它噴吐出火舌之前的瞬間,蔣成傑的手臂詭異的翻轉過肩頭,重型槍械在他手中宛若玩具一般繞著肩頭急速抬起,厚實的槍托啪的一聲便把那槍口打斜出去,緊接著就見他反手拿著槍連看都不看一樣就扣響了扳機。
這種即使兩千米外也能在混凝土牆上開洞的東西如果近距離射擊的話究竟能造成什麼樣的傷害?總而言之人群中突然暴起的血霧和殘缺的肢體回答了想知道這個答案的人。
依舊沒有回頭,他嫻熟的將槍械再度背了起來,另一隻手始終沒有離開剛剛點燃的香煙,而他的眼睛,似乎從來就沒有從宋成傑的臉上移開過,完全不在意這瞬間已經指向自己的數十道漆黑的槍口。
聽著身後視界之外傳來的一陣拉動槍栓的聲音,蔣成傑突然沖宋成傑笑了笑:「我和你,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