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篇 風
「八目竹籠鎮壓咒?」被彩光絢爛的竹籠包圍的佝僂老者不禁後退了一步,拐杖狠狠的在地面上一點頓時面色一驚,「這咒術……切斷了我與地脈的聯繫?」
呼延尊者顧不得擦去嘴角的血跡,目光緊緊鎖定在佝僂老者的身上。雖然咒術已經施展,但不到最後一步,呼延尊者又怎麼敢有所懈怠,畢竟這個對手某種程度上講還要勝自己一籌。
「這是東洋人的東西。師尊師祖們的年代,咒術被視為極為重要的資源而無法得到廣泛的交流,所以我就猜測你並不知道這東西。」呼延尊者一邊說著,手印再度一變,那竹籠之上便陡然射出五道彩光,竟是交匯成了一個光彩奪目的五芒星,「看來你果然不知道這東西,要不然恐怕你早就破解掉了。」
佝僂老者聽罷不甘的握緊了手中的拐杖,從他的傷口中突然便噴湧出如同原油一般粘稠漆黑的液體,而他的身形也在這同時逐漸變得乾癟:「崇洋媚外之徒,簡直愧對了我五行機關的盛名!」
「但凡能拿來守護子民的,就是該認真學習的東西。」呼延尊者說著突然一愣,忍了許久終於還是又噴出一口血來,「看來我也堅持不了多久了,沒想到這咒術負荷竟然這麼大。」
呼延尊者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此刻只有他自己清楚局勢有多麼的不利。八目竹籠鎮壓咒本來就是用來修祓特別難對付的妖魔或者魔物用的,但饒是這樣的針對性咒術,面對這個不斷湧出漆黑液體的老者竟然也收效甚微。如果不能完全的將之鎮壓,咒術就無法收尾,而以呼延尊者的狀態,一直維持著術式似乎並非什麼易事。
咬牙堅持著,呼延尊者驚愕的看著竹籠中的佝僂老者變成了一汪漆黑的液體。氤氳的漆黑霧氣充斥著竹籠內的空間,每每與翠竹相碰便會發出一聲嗡鳴,整個竹籠也旋即微微一顫爆發出更為璀璨的霞光。
「這就是他的本體嗎?」呼延尊者驚愕的看著這一切,結著印的雙手不住的顫抖。竹籠之內的東西不斷發出喋喋怪笑,陰森之間投射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這股執念,當真可怕。」
「自從老夫有意識的那天起,守護腳下大地不受外敵染指就是我唯一所求。」漆黑的液體如同沸騰版不斷翻滾,無數大大小小人面一樣的氣泡不斷升騰出來久久不散,一眼望去就像是這裡堆積了無數張臉一樣。
「但你們一代一代的尊者,漸漸的把看護子民的職責推卸給他人,而自己卻守著五行機關這渺小的樓宇,以至於後來外夷入侵,你們竟丟棄了守護者的榮譽將子民的守衛交由他人,也就是你們軟弱放縱才引來了後來那麼的災變!」
話音剛落,漆黑的液體突然暴起一道五六米高的水柱,漆黑的液體凝聚成拳,眨眼間便揮臂猛擊在竹籠之上,猛烈的撞擊震得四下地面都是一顫。
維持著咒術的呼延尊者雙手微抖,心中也是暗自一驚。八目竹籠他曾在外出之時見到過,那是東瀛的驅魔組織陰陽塾的當代領導者親自演示的,那種強大的鎮壓能力堪稱是無可比擬的最強咒術,也正是這樣呼延尊者才會向對方學習來這咒術。
但當下的情形,這咒術也僅僅是勉強困住了對方而已,要做到真正的將之修祓似乎完全不可能。
已經沒有多少體力供自己浪費了,如果再不想到什麼有效的辦法,一旦無法維持咒術放他出來,那便是自己的末日!
呼延尊者正焦慮的考慮對策之時,那團漆黑的液體又凝聚出了一隻巨拳,兩隻足有汽車大小的拳頭竟是一左一右的開始輪番敲擊起竹籠來,儘管被咒術所加持,但在這樣的破壞之下已經有竹子爆出了斷裂的聲音。
「停手吧!就算被這咒術修祓,你也不過是被鎮壓在這裡罷了,只要你褪去那股執念,這咒術自然會瓦解,畢竟你是這靈脈所生,並算不上是邪物!」呼延尊者一邊大喊著一邊拚命的輸出著自己全部的力量,「萬物生則靈成,你又是何必如此?況且你本就是錯的,相比於讓他們來協助,難道你把人類世界拱手讓給魔族就是對的?」
「閉嘴!用咒術切斷了我與地脈的聯繫,如今卻還有臉面與我說這些?」
呼延尊者聞言沉默了下來。對方畢竟是由靈脈而生,那麼只要與地脈相接,他就能獲得無窮無盡的力量,但只要切斷了地脈的聯繫,他就像是被拔掉了利齒的猛獸,積存的氣力用盡之後便與常人無異了。
然而呼延尊者並不知道這種消耗將會持續到何時,如果自己耗不過對手,那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那些氣……應該是瘴氣吧?」一邊咬牙堅持著,呼延尊者一邊艱難的開口說著,「為了保證靈脈的純粹而將靈脈中的雜質吞進自己體內,結果卻被其擾亂了心智。你也夠可憐的。」
敲擊著竹籠的巨拳陡然停下,水柱中緩緩凝聚出一顆方桌大小的眼睛,蒼老的聲音自其中緩緩傳出:「可憐?真正可憐的是你們,是你們!」
「千百年來,這片大地在歷代尊者暗中守護之下繁榮不衰。無論是覬覦這裡的外夷還是凶暴狡詐的異族,不管是太平盛世還是戰火飄搖,五行機關就是這土地之上的神!」
「五行機關之所以是五行機關,是因為初代尊者共有五人,那是當時最傑出的的五位術士。他們募集同僚,為了不影響正常人的生活而甘願把一切功名深藏。然而你們……不僅把轄區拱手相讓,還引來了更為強大的異族,甚至五行機關之中還養著一群毫無用處可言只知道賺錢的廢物。」
「五行機關已經變質了,它需要治療……對,需要把你們這些胡作非為的人驅逐出去,讓五行機關再次發揮真正的用途!地之王答應過老夫,只要正義之盾不復存在,他就撤軍並且永不進犯。與其讓你們繼續爭奪不休,不如讓老夫在今天助他一臂之力讓這些恩怨徹底結束!」
話音剛落,那兩隻巨拳突然加大了力度撞擊在竹籠之上,五彩的光華泛起道道漣漪,而支撐著光幕的翠竹則已多有折損發出噼啪的脆響,眼看竟是要被破除掉了。
對於它的話呼延尊者無力反駁。多年的安逸使得五行機關中的人出現了慾望的膨脹,人心叵測,慾念是最難以抗衡的東西。
但是……
「你以為我就不願意改革?但是從何而改?殺了我就可以了?還是說要把人類推向滅亡的邊緣才能達到目的?」呼延尊者開口大喊著,已然顧不得自己的傷勢了,「你說的一點沒錯,組織里出現了蛀蟲,是需要清理。但是你告訴我,殺掉他們真的就有用了?魔族?魔族怎麼可能與你共同分享這個世界?地之王懼怕的不是正義之盾,而是其中的天之王。一旦正義之盾從世界上消失,天之王就必須回歸魔界,到了那時地之王又怎會理會曾經與你的約定?」
咔的一聲,光幕陡然破碎,爆裂開的破碎竹片如同飛刀一般呼嘯著從呼延尊者身邊竄過,他的身上便瞬間又多出了許多傷口。
頂著迎面噴涌而來的瘴氣,呼延尊者直起身子艱難的向前踏下一步,沖著竹籠大喊:「人類不該是你想的那樣各自為戰……人類就應該是人類!」
暮然間,漆黑之中十數條長臂凝聚而出,暴虐的氣息毫無壓抑的釋放出來:「人類……看看人類都曾做過什麼?這些瘴氣全然是他們的污穢所化!一個族群便如此斑駁,如果加上那些與我們無關的人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總而言之不行,絕不能允許你與魔族合作!」呼延尊者打斷了對方的話,猛地一咬舌尖噴出一口精血,身體之上陡然升騰起淡藍色的光華,竹籠的結界旋即復原,流轉的光華甚至比方才還要絢爛。
「寧願燃燒自身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嗎?」巨大的眼睛自然注意到了呼延尊者的變化,話音未落便揮動起那些臂膀敲擊著竹籠,道道漣漪在光幕上接連泛起,整片竹林中全然是刺耳的嗡鳴,「呼延小兒,你若執迷不悟,那邊是自尋死路!」
這樣的攻擊並未持續太久,一聲清脆的聲音便在呼延尊者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宣判了竹籠的破碎。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執念聚集而成的對手竟是如此的強大,哪怕燃燒自己的生命竟也無法將它困住。
但哪怕是這樣也絕不能讓他接觸到地脈,否則前功盡棄!該怎麼辦?自己已經沒有更多的力量了,而且咒術被打破的反噬……
就在他焦慮萬分的時候,四下里突然颳起了異樣的狂風。
這風裡透著滄桑,藏著霸道,隱隱的還帶著一絲殺意。
狂風呼嘯似如千萬利刃橫掃而過,將四周的一切都夷為平地。呼嘯著的風帶著駭人的破壞力直接穿過了竹籠殘破的光幕,卻極為刁鑽的並沒有損傷到一根竹子、一片竹葉,就這麼全然劈砍在了那團漆黑之上。
遭遇風刃的襲擊,那本已經探出一般的長臂陡然縮了回去,蒼老的聲音帶著許些疑惑響徹在風中:「你究竟是什麼人,五型機關所有的風術士中絕無你這樣的強者……這風……」
「嘖,真是麻煩,為了對付你這風裡可是夾雜著二十多道咒文。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來頭,不過這樣的攻擊對付你應該是夠用了。」風中傳來一道似是悠閑的聲音,初聽竟是十分的年輕,還似乎帶著許些的傲氣,但聽到最後卻又淡如止水般的平靜,就像是無欲無求的隱者。
呼延尊者咬緊牙關堅持著,硬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這氣息……難道是……」
「不,並非如此。來這裡的只是我依附了靈力的靈器罷了,畢竟教堂那裡還有些麻煩的東西需要處理。」那道聲音正說著,一道邊界模糊的身影便從風中凝聚緩緩走到了呼延尊者身前,果然是完全由靈力組成的,「多謝上次救命之恩,尊者大人。那麼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言畢,四周狂風呼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