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甜
這個世界上,不單事物都有兩面性,連人也是。
人們給這種兩面性,起了名字——正義和邪惡。
徐驍湳早前對利炎的種種行為,進行過行為分析,和人物心理畫像。因為對利炎的了解太少,並不能從中分析出多少有用的價值來。為此,無法準確判斷出利炎口中所謂的埋伏的確切位置,以致馮禕凡差點死在那條路上。
他很慚愧。
見完盧月,除了對她藏著掖著的心態表示不滿外,徐驍湳還真有不少的收穫,例如,可以確立利炎現實心理,為什麼會和他畫像相差那麼多;例如,那些被隱藏在正義皮囊下的罪惡。
司徒千拿來盧月的那張紙條,上面寫的內容,不過是一張關係網,一張名義全盤推出,實則為了連根拔起。
真正的突破口,還是馮禕凡無意之中點醒的。
徐驍湳派兩小徒弟出發去坐標點的前一刻,馮禕凡像是回想起什麼一樣,臨走前還跑進他的房間特意囑咐,「大神,關於南城那具男屍,起先我初步懷疑是分賬不均,因為這件事情我去見了趙顧文,作為交換,她讓我把一張照片給王行,也就是她的丈夫。一張很簡單很居家的照片,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問題。我發現,那張照片是從外往內拍的,也就是說,這是一張被偷拍的照片。直到我去了利炎家這一切才得到解釋,因為那內景,是利炎的家,我和司徒去的那一套房子,一模一樣。」
「大神你找人去查一下王行,盡量翻深點的內容,例如私、生子什麼的。」
馮禕凡的一番話,讓徐驍湳思緒頓時清晰了起來。只不過,調查這種類型的事情上,他向來不需要親自出馬,轉而,徐驍湳給楊錦川打了電話,說明情況后,很快楊錦川回復了過來。
「老徐你這次查的人不簡單,家大業大根深葉茂的,雖然說同樣是從商的,可跟我們這些正統的差得遠呢。你曉得么,他十五歲強迫他人為她生子,嘖嘖嘖,現在他兒子估計跟他相差不過十五歲。真狠吶。不過也是報應,我問了他那邊幾個熟悉的,都說他幾年前被仇家尋仇傷到那個位置,嘖嘖嘖,估計那個兒子是他唯一血脈了。」
「現在他兒子在哪裡?」
楊錦川說:「不清楚,不過提起過出現在菩市。他現任可是狠角色,要讓現任知道消息,別說命,連那人也不是對手。」
話到這裡徐驍湳心裡有了底,多謝都沒一句,直接掛斷電話。轉身進了房間,把先前對利炎的那番分析如數推翻,重新開始新一輪的分析。
所以,當盧月紙條上寫著「陶素妮,是我表姨媽。王利炎,是他們的兒子」時,也毫無意外。
凌晨五點,徐驍湳趕到局裡。
利炎坐在審訊室里,和他只隔一張桌子的面對面。兩人都沒有開口,自顧自的沉默著。直到利炎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說:「沒錯,我是親眼目睹了過程,可然後呢?」
「我不認為,你大半夜要求見一面,是為了讓我聽你講故事。」徐驍湳挑眉看他。
「如果我說,我沒有殺盧月的未婚夫,你信嗎?」
徐驍湳冷笑,「王先生,意圖謀殺和幫凶是一樣的道理。你用當年那起意外作為把柄,讓那五個人無條件為你效忠。現在他們全都死了,你自然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了。」
「我沒有想過要殺盧月。」利炎看過來。
徐驍湳迎上他的視線,說道:「你的家裡,有大量的、關於家庭命案、謀殺案的影片,不難想象,你母親的死對你來說,很有影響力。你沒有對盧月動手,只不過是一時間還沒跨越障礙人格。奉勸你一句,長痛不如短痛。我想或許,這是你這麼急著叫我來的目的。」
不出徐驍湳所料,對面的利炎點了點頭。他重新振作,把自己當年看見父親親手殺了母親的情景,事無巨細的跟徐驍湳說了個通透,連帶著還有他父親的那位現任。
話末,他對著徐驍湳深深的鞠了一躬。
「一直以來,我都活在別人的陰影下。現在,我總算能為自己正確的活一次。徐教授,等我出來,你願意給我切磋的機會嗎?」
「看情況。」徐驍湳從外套里拿出了馮禕凡塞在他兜里的糖果,往桌子上一放然後轉身開門,門緩緩的關上,利炎目不轉睛的看他一步步離開。在門合上之際,他似乎聽見徐驍湳低低的說了句:「保重。」
如釋重負般的他,坐在椅子上,看著那條吃了一半的薄荷糖,心上一暖拆了一顆塞進嘴裡。「真甜,是我這輩子吃過最甜的東西了。」
天蒙蒙亮,徐驍湳從審訊室出來,婉拒所有人的刻意寒暄,站在最靠東邊的窗台上,看著魚肚白的天際開始有了晨曦。
他那麼高的一個人,迎合著晨光站在那裡,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蕭條感。來來往往的人,看著這一幕不說話,心上各異的又走開。
等到徐驍湳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從局裡出來的時候,馮禕凡打了電話過來。小姑娘睡著睡著發現徐驍湳不見了,迷迷糊糊間一不小心翻身壓到肋骨受傷的地方,痛得齜牙咧嘴渾身冒冷汗,等緩過神來費儘力氣從床頭摸到司徒千留下來的手機,給徐驍湳打過去。
「你去哪兒了?」她剛睡醒,語氣軟綿綿的帶著幾分撒嬌的嗔怪。聽著她的聲音,心上一暖,徐驍湳突然很想笑。然而事實上,他也確實那麼做了,只不過馮禕凡並不能看到而已。
「馮禕凡,等你好了,我帶你去看個人吧。」
「看?為什麼用看這個詞?」馮禕凡不解。
徐驍湳有些遲疑,但也沒耽誤,「嗯,一位已故的老朋友。」
「好啊,那我也要帶你去看個人。」
「嗯?」
馮禕凡笑,「和余伯伯一樣,都是我爸爸當年的老戰友,他們可疼可疼我了。」
「不巧,他也是我要帶你去見的人。」
「我怎麼覺得,我們現在好像小兩口在商量去見親友的感覺啊!大神,我們突然這樣說話,怪不習慣的。要讓別人聽見,沒準要誤會了!」
面對這樣的馮禕凡,徐驍湳略有些不悅,他也不回答,直接掐斷電話。
「馮禕凡,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