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水重生
第1章 落水重生
江意惜已經重生三天了,從建榮二十二年回到建榮十六年。
十五歲,如花的年紀。
三天前,在宜昌大長公主府的桃花宴上,江意惜被人突如其來一撞,腳下一滑,眼看著倒向湖裏,情急之下拉住站在旁邊的孟三公子孟辭羽,兩人一起落水。
再次醒來,已是曆盡滄桑的江意惜。好不容易嫁入高門,受丈夫和婆家人苛待揉搓,又被設計與大伯子“私通”,最後死在庵堂。
她似乎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卻又夢得那麽真實。再仔細回想夢中發生的一切,她認定那不是夢,而是自己重生了。
雖然重生在落水後,好在還沒有跟孟三公子定親,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知道,現在上京城的街頭巷尾都在傳說武襄伯府的江二姑娘心氣高,心眼壞,硬生生賴上成國公的嫡次子,有潘安之貌,子健之才,讓幾乎所有小娘子為之傾心的孟辭羽。
許多人都在惋惜,若江二姑娘真的嫁給孟三公子,那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了。甚至還有閑聊之輩打賭,賭江二姑娘能否嫁給孟三公子,賠率是二十比一。
江太夫人、武襄伯江霄、江大夫人周氏恨不得把江意惜掐死。
武襄伯府已經敗落,頂級豪門的賞花宴根本不會請他們。江霄夫婦的嫡次女,江府三姑娘江意言已經十四歲,為了給她謀個好親事,江大夫人幾個月前就開始謀劃,關係托關係,還送了重禮,終於托到宜昌大長公主的兒媳婦鄭夫人跟前,才弄到一張貼子。
江家共有五位姑娘,大姑娘江意慧年初剛剛出嫁,剩下的四位姑娘十二歲至十五歲,都到了說親的年齡,老太太讓江大夫人把幾位姑娘都帶去赴宴。
沒成想江意惜搞出那麽大的事。
事情已經出了,若江意惜真能嫁進成國公府,就壞事變成好事,與成國公府當親家。可若成國公府不搭理他們,由著那些傳言撲天蓋地,江家姑娘的名聲就毀了。不僅江意惜再找不到好人家,其他幾個姑娘也別想找到好人家。
對於成國公府或許能夠同意這樁親事,江家還是存了一點僥幸。在晉和朝同西涼國的大戰中,江意惜的父親江辰因救成國公長孫孟辭墨而死。
成國公孟令是那次大仗中晉和朝的兵馬大元帥,以五十五歲高齡掛帥出征,四年就擊敗敵國,得皇上看重和百姓愛戴。
孟令上年回朝後交出兵符,把爵位傳給長子孟道明。雖然還掛著太師的銜,卻遠離朝事,幾乎一半時間陪長孫在莊子養病。
孟辭墨在班師回朝的路上,翻越一座山時驚馬落下懸崖。雖然撿回了性命,左眼卻瞎了,右眼也視線模糊。
老成國公府記著江辰的情,還沒回京時就寫信給長子,送了江老夫人五千兩文銀,承諾等江辰閨女江意惜過了孝期幫她找一門好親事,還會出一筆嫁妝。等江辰兒子江洵長大後,負責他的前程。給平庸且有些微跛的武襄伯江霄在中軍都督府尋了一個文職,也給江三老爺江波升到從四品的副參領。
如此一來,除了江意惜姐弟成了孤兒,江家其他人都因江辰的死得了大利。
今年正好過了三年的守孝期。
若老成國公府依然記著那個情,還是有定下那門親的可能。
因為抱著這個渺茫的希望,江老太太和江大夫人忍得肝痛,也忍住沒有馬上處罰江意惜。
江老太太一直在家裏等成國公府的人來家裏商議善後事宜,等到今天上午也沒等來孟家人。一吃完晌飯,老太太就帶著江大夫人、江三夫人去了成國公府。
江意惜知道,成國公府連門都沒讓她們進。她還知道,明天下晌成國公和孟大夫人會親自來武襄伯府,定下孟辭羽和江意惜的親事,還會定在明年正月成親。
成國公夫婦恨死了算計兒子的江意惜,當然不可能同意這樁婚事,還瞞著在京郊莊子裏的老成國公。可老成國公突然回府,得知那件事後,逼著兒子媳婦去武襄伯府把親事定下……
江意惜不能再在床上挺屍,等老太太回來要跟她攤牌。
乳娘吳嬤嬤和丫頭水香服侍江意惜起床。
前世,出了那件事後吳嬤嬤和水香都被打死了。看到她們,江意惜充滿了愧疚。
吳嬤嬤一臉愁苦。悄聲囑咐道,“姑娘,老奴覺著,即使孟家想娶你,你也不要嫁進去。他們不會真心待你,你會受苦的。”
江意惜道,“嬤嬤放心,我不會有那個妄想。”
連吳嬤嬤都看透的事,前世她和江家的許多人卻看不透。或許說他們想得太好,被浮華蒙蔽了心智。
躺了三天三夜,渾身骨頭都是酸的。
江意惜來到院子裏,小院不大,隻有三間主屋兩間偏房。右牆邊長著一棵女貞樹,樹冠遮了這邊半個院子,及牆的另一邊四姑娘江意柔的院子。
窗前有一棵貼梗海棠。當紅色花朵綻滿枝頭,如雲蒸霞蔚。地上還擺了幾盆月季,朵大豔麗。江意惜給這個院子起了“灼院”的名兒。
她從六年後的青石庵回到了這裏,此時春光正濃,韶華正好……
江意惜眼裏湧上淚光,嘴卻笑起來,抬腳向院門外走去。
水香跟了上來。
江意惜搖頭,“我自己走走。”
隔了六年,又隔了一世,這個家江意惜已經非常陌生了。
走過幾個月亮門,穿過幾條遊廊和碧池旁的甬道,來到花園。
園子裏的各色花兒肆意開放,姹紫嫣紅,風中彌漫著濃濃花香……
她到走到桃花樹下,頭頂是一片粉紅,兩樹之間吊著一架秋千。風一過,秋千蕩得高了一些,片片花瓣隨風飄落。花瓣滑過她的臉頰,柔柔的,潤潤的。
她坐去秋千上。秋千是一把涮了漆的白色長條椅,輕輕蕩著,舒服極了。這種閑適的心境,隻有嫁去孟家之前才有。
秋千一蕩一蕩,她泛起困來,迷迷糊糊睡著了。
前世那個夢如影隨形。
(本章完)
第2章 江家
那六年,江意惜幾乎每天都會做同一個夢,夢到同一張臉。如墨的眸子空洞無神,嘴唇淡粉潤澤,像上了釉的瓷片,對她說著“活下去”。
那個場麵讓她羞愧窒息,那雙眸子讓她心疼不已……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幾道清脆的笑聲,江意惜才清醒過來。
她先還有些蒙,自己怎麽沒睡在庵堂的土炕上?眨眨眼睛才想起來,自己重生了,又回到十五歲那年。
夢中人是孟辭墨,她父親用命救下的人,她那一世的大伯子。若任由親事定下,也會是她這一世的大伯子。
在他與她被“捉奸”時,孟辭墨替她開脫了所有罪名,“三弟妹被下了蒙汗藥,她什麽都不知道……”還對她說,“對不起,你是受我所累。無論前路多艱難,活下去,我會證明我們的清白。”
江意惜知道,若孟辭墨不當眾把責任都攬過去,她當天就會被處死。當然,若他的眼睛沒有瞎,也不會被人設計。
在庵堂,江意惜幾乎是靠著那三個字撐下去的。她覺得,若她死了,孟辭墨和她的黑鍋就白背了。她也在等,等孟辭墨證明他們之間的清白。
幾年後她無意中救了采藥摔下山的沈老神醫,老神醫問她有什麽要求,江意惜提出請他為孟辭墨治眼睛。老神醫說自己父母親人都被晉和朝的“反賊”殺了,他不會給晉和朝官員及家眷治病,但可以教江意惜。還提醒她,不要說她是老神醫的徒弟,否則後患無窮。
江意惜用一年的時間學會了治病,包括治眼疾。當她請人去接孟辭墨的時候,他卻那樣決絕地死了……
“二姑娘,你在這裏呀,讓奴婢好找。”
一個穿淡青色比甲的丫頭跑來。
她是江意惜的另一個丫頭,名叫水露。前世江意惜的幾件倒黴事都有她在場,在“私通”被捉後,乳娘吳嬤嬤和丫頭水香被打死,水露卻什麽事都沒有。江意惜被休,她還留在了成國公府。
江意惜冷冷看了她一眼。那道冷光如晴空中突降的冰雹,砸得水露一個哆嗦。
“慌慌張張,何事?”
水露答道,“瓔珞姐姐來請二姑娘,說老太太有事。”
老太太回來了?
江意惜也想見老太太,抬腳向花園外走去。
水露來扶她的胳膊,她把胳膊抽了回來。
穿過花園,站在碧池前,水麵泛著層層漣漪,在陽光的照耀下,如撒了無數顆碎金。水邊浮出十幾片小荷葉,在風中搖曳著。
江意惜深吸幾口氣。往事如煙,今生還長……
這一輩子,她要想辦法避開那樁親事,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一陣說笑聲掠過水麵傳進江意惜的耳裏,把她拉回現實。
水中有一個八角亭,彎曲的小橋從亭子兩邊連接兩岸。亭子裏有幾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是江三姑娘江意言,江四姑娘江意柔,江五姑娘江意珊。
江意柔喊了一聲,“二姐”。
江意言則狠狠瞪了江意惜一眼。
江意言是江伯爺的嫡次女,十四歲,嬌寵好強。因為江意惜做了丟臉事,恨她恨得牙癢。
江意柔是江三老爺的嫡女,十三歲,性格活潑,愛說愛笑。
五姑娘江意珊是江伯爺的庶女,十二歲,不愛說話。
江伯爺還有個嫡長女江意慧,十七歲,今年年初剛剛出嫁。
江意惜有一個胞弟江洵,十三歲。因為母親生江洵難產而死,江洵又淘氣頑劣,家裏人都不喜歡他。之前的江意惜也覺得是這個弟弟害死了母親,跟他很生分。
後來在江意惜落難時,江洵多次逃學出府去庵堂看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哭的極是傷心,覺得是自己沒本事沒照顧好姐姐。可惜的是,江洵在她死的前一年也病死了。
那一世,二房的人都死絕了。
想著往事,江意惜百感交集,眼眶紅起來。
她衝江意柔笑笑,向江老太太住的如意堂走去。
江意言翻了一個白眼,扯著帕子罵道,“做了那種不要臉的事,還好意思笑。賴蛤蟆想吃天鵝肉,孟三公子也是她能肖想的。”
在江意言心裏,自己比江意惜強多了。出身好,長得好,名聲好,有才氣,簡直樣樣好。而江意惜,除了皮膚白些,啥啥都不及自己。特別是從小失母,這是大戶人家找媳婦最忌諱的。就這樣的人,還敢肖想高高在上、連自己都遙不可及的孟三公子。
江意柔嘟囔了一句,“二姐不是說了嗎,她不是有意拉孟三公子……”
江意言搶白道,“這鬼話你也信。”
如意堂裏,江老太太和江大夫人周氏、江三夫人趙氏、江大奶奶閔氏坐著閑話,閑話的主題就是戳江意惜的脊梁骨。
成國公府的閉門羹打了老太太的老臉,她恨不得立刻把那個死丫頭掐死。
江意惜走進屋裏,哪怕沒抬頭看她們,也感覺得到幾把無形的眼刀子“嗖嗖嗖”地往她身上甩。
江老太太五十幾歲,因為氣憤,讓白胖的老臉多了幾分淩厲。
江意惜剛屈膝見了禮,老太太就把一盅茶水潑在她身上。
咬牙罵道,“死丫頭,自己幾斤幾兩掂不清楚嗎,還敢去打孟三公子的主意。偷雞不成蝕把米,把你和伯府的名聲搭了進去,還招了大長公主和孟家的恨。”
江意惜垂目斂去眼裏的鋒芒。這個老太太偏心涼薄,之前最忽略二房,不喜二兒子,也從來沒憐惜過從小失去母親的江意惜姐弟。
其實,江家三兄弟中,老二江辰長得最好,也最有本事,不到三十就當上四品遊擊將軍。五年前開赴戰場,立功無數。若能活著回來,肯定是最有出息的一個。
但老太太重視身為伯爺的大兒子,心疼會來事的小兒子,從來沒把二兒子放進眼裏。
還是在江辰舍命救了孟辭墨,讓武襄伯府得了諸多好處後,老太太對他們姐弟的態度才有所轉變。這次江意惜意外惜闖了大禍,老太太又恨上了。
不過,現在還不能得罪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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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第3章 做夢
江意惜委屈道,“我不是有意拉孟三公子,是有人撞我,我下意識拉了他一把。誰知孟三公子出身將門卻那麽嬌弱,不僅沒助我站下,還被我帶進湖裏。”
一旁的江大夫人嗔道,“你這丫頭說的什麽話,把人家害了,還埋怨人家的不是。旁邊那麽多人,你獨獨拉了孟三公子,誰信你不是故意的。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如何高攀得上孟三公子。這下可好,高枝兒沒貼上,我們都跟著丟臉。”
她好不容易弄到貼子,把閨女打扮得花枝招展,本想給那些貴婦留下好印象,卻被這個小浪蹄子弄砸了。如今武襄伯府成了笑話,閨女的親事也艱難了。想到這些,她恨不得把這死丫頭的臉撓花。
江意惜瞥了一眼江大夫人,垂目沒搭理她。
江霄夫婦跟老太太一樣涼薄自私。江辰的死給他們帶來諸多好處,他們享受的心安理得。可江意惜一闖了禍就翻臉,覺得是江意惜影響了他們的好前程。
前世江意惜被休後江家隻接納了她的嫁妝,直接把人送去庵堂。大房的幾個人,隻有嫁出去的江意慧去看過她一次,對江洵也不好。
三房比老太太和大房有人情味多了。三老爺夫婦去庵裏看過江意惜兩次,讓下人送過數次錢物,江洵死前還為他張羅娶媳婦……哪怕他們的行為沒幫到江意惜大忙,江意惜也記著這個情。
江老太太鄙夷地看了江意惜一眼,想著接下來的話,忍住罵人的衝動,淡然道,“該想的法子我們都想了,老臉我也豁出去了,奈何成國公府不要你。你德行有虧,成了笑柄,也讓我們武襄伯府蒙羞,我不能讓你繼續住在府裏阻礙兄弟妹妹們的前程和親事。你去祠堂外跪兩個時辰,收拾收拾,去莊子避幾年。”
江意惜今年十五歲,去莊子裏呆幾年就成老姑娘了。即使要嫁,也隻能給老鰥夫當繼室。
把已經長大成人,長相妍麗,正好能聯姻給家族帶來好處的江意惜罰去莊子,老太太也肝痛。
但她必須這麽做,既為了避風頭,也為了平息成國公夫婦的怒火。
江意惜也想去莊子,不是避風頭,而是另有圖謀。但她怕明天老太太把她同孟辭羽的親事定下,那就糟糕了。她不願意走老路,不會再嫁進孟家。
那一世,孟辭羽跟她連一夜夫妻之實都沒有,哪怕老成國公拎著鞭子抽,也沒能把他抽進她的院子。
想到孟大夫人冰冷的眼神和孟辭羽嫌棄的表情,以及除了老國公和孟辭墨之外所有人的鄙夷,哪怕隔了兩世都讓江意惜寒徹入骨,脊背發涼。
江意惜用帕子擦擦身上的茶葉和茶水,忽略掉老太太眼裏的憤怒,雲淡風輕地說,“我爹因救孟世子而死,老國爺記情,說不定會讓成國公和孟大夫人會來家裏提親。”
她的話音一落,屋裏響起幾聲嗤笑。
下人低頭憋笑憋得內傷,老太太等幾個主子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江意惜。
江老太太的臉陰沉得更厲害。
江大夫人扯著嘴角譏笑道,“惜丫頭,你的夢還沒醒吧?都這樣了,還惦記著孟三公子。好歹也是伯府出身的姑娘,不奢求你有多矜持,也不能這樣,真是魔障了。這話若是傳出去,人家不得笑死。”
當著老太太的麵,她不敢直接把“想男人想魔障”的話說出來。
江三夫人趙氏也覺得江意惜是不是想孟三公子想糊塗了,產生了幻覺。皺眉說道,“惜丫頭,醒醒了,孟三公子天仙般的人兒,不是你能肖想的,成國公府不是咱們這樣的人家能攀上的。你暫時出去避避,等到風聲過了,老太太心疼孫女,自會接你回來。”
她也氣江意惜闖了大禍會影響子女,但想到江意惜這輩子完了還是不願意把話說得太難聽。
看到這個蠢丫頭仍然執迷不悟,老太太連說話的欲望都沒有了,剛要讓她去跪祠堂,江意惜又說了一句更加石破天驚的話。
“我昨夜裏做了個夢,夢到今兒傍晚會下大雨,大伯下馬車的時候,車滑摔了一跤……”
老太太幾人都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窗戶。小窗半開,燦爛的斜陽射進屋裏,形成一圈光暈,也把春天的溫暖氣息帶進來。
這麽好的豔陽天會下雨?還說伯爺要摔跤……
真是魔障了。
江大奶奶滿臉擔憂地說,“二姑,需要請大夫嗎?”
江大奶奶上年剛嫁進來,如今懷孕四個月。
這位大嫂跟她的夫君江晉一樣,都是自掃門前雪的那種人。
江意惜沒搭理她,繼續說道,“祖母,大伯娘,三嬸,反正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耐心等一等,看我那個夢到底準不準。我也好奇著呢。”
老太太製止還要說話的江大夫人,指指一旁的椅子說,“惜丫頭坐吧。若信口開河,罪加一等。”
那就等等吧,讓這丫頭心服口服,去莊子的時候少鬧騰。
江意惜乖巧地坐下,低頭垂目不言語,聽著幾個長輩閑話。
江大夫人不時把話題引到府裏的姑娘大了,以後怎麽找婆家之類的話,江大奶奶附和著。她們越說越氣,看江意惜的眼神越加不善。
江意惜麵無表情,當她們說的是鳥語。先得意吧,等把那件事解決了,鳥語和鳥氣她都不會受。前世活得小心翼翼,還不是死得那樣淒慘。既然老天眷顧給了一次重生的機會,就是要活暢快些。
不大的功夫,江意言、江意柔、江意珊來了如意堂。
她們知道老太太心情不佳,不敢多言,見完禮後靜靜坐去自己的位置扭帕子。
不多時,江大爺江晉領著放學的江洵、江文、江斐過來。
江家第三代共有四個男孩。
江伯爺有兩個嫡子,長子江晉十九歲,文不成武不就,捐了一個六品官,在家管庶務。次子江文十二歲。江三老爺有一子江斐,十一歲。加上十三歲的江洵,三個男孩跟先生在前院學習。
江晉、江文、江斐是走進來的,而江洵則是跳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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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第4章 提前謝罪
江洵先看了江意惜一眼,正好對上江意惜看他的目光。目光含著笑意,溫柔得像窗外的春陽。
江洵知道自己討家裏所有人的嫌,也包括胞姐。看到江意惜如此表情,既意外又激動,有種想哭的衝動。沒注意腳下,一個趔趄摔了個狗啃屎。左腳鞋子摔掉了,露出襪子,白襪子已經發黃,還破了一個洞。他趕緊爬起來穿上鞋子,不好意思地衝江意惜笑笑。
那隻襪子讓江意惜心疼,這就是沒爹沒娘沒人疼的孩子,哪怕奴仆成群,依然過得不好。前世自己糊塗,這一世一定要好好守護他。
江意惜問,“摔疼了嗎?”
江洵滿不在乎地說,“不疼,這算什麽。”又誇張地彎腰看了一眼地下,自嘲道,“陰天摔跟頭——沒影兒。嘿嘿。”
幾聲輕笑響起。
老太太皺眉道,“都十三歲了,還毛毛躁躁的。”
心裏暗道,這就是沒娘教的孩子,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走個路都會摔跟頭,不會有出息。若惜丫頭沒得罪成國公府,他們看在老二的情分上還能幫江洵一把,如今……唉,不巴望他有出息,不闖禍就好。
江洵沒敢再嘻皮笑臉,跟著幾個兄弟給長輩們行了禮,坐去自己的位置。
幾人剛坐下,就聽到外麵響起一記炸雷,接著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江老太太、江大夫人、江三夫人、江大奶奶都齊齊看向江意惜,一臉的錯愕。
江意惜非常淡定,垂目看著放在膝蓋上的青蔥玉指,白皙細嫩,十點蔻丹鮮豔奪目……
除了雨聲和喝水觸碰茶碗的聲音,沒有一點其他的聲響。老太太臉色嚴肅,神情莫明,時不時看一眼江意惜。別說其他人,連最愛鬧騰的江洵都不敢出聲。
雨一直下著,當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下人匆匆來報,伯爺下馬車時摔跤崴了腳,被人直接背回了正院。
江大夫人一聽,驚恐地看了一眼江意惜,跟老太太說道,“婆婆,我回去瞧瞧伯爺。”
老太太怔怔地看著江意惜,也沒看江大夫人,揮手讓她去。
江大夫人向外麵走去,江晉等幾個大房的人都起身匆匆跟出去。
片刻後,老太太的眼珠才轉動起來,眼裏溢滿笑意。說道,“惜丫頭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吃飯吧。”
平時,一家人的早飯、晌飯各吃各,晚飯會一起吃。
眾人起身告退。
江洵走的時候,還擔憂地看著江意惜。二姐剛闖了禍,被祖母單獨留下準沒好事。
江意惜衝他笑著搖搖頭,意思是我沒事。
老太太從腕上把佛珠取下,遣退下人,偌大的屋裏隻剩她和江意惜。
老太太心裏歡喜極了,偏還強壓著。若惜丫頭做的夢果真靈驗,明天成國公夫婦主動來求親,自家就是成國公府的親家了,何愁兒孫的前程不好。
老太太做了一個深呼吸,才問道,“惜丫頭,你還夢到了什麽?”
江意惜起身來到老太太的跟前,低聲說道,“其實,是我爹來給我托的夢。”
老太太的瞳孔一縮。
江意惜又說,“我爹穿著戰袍,身上還有血,眼裏似有淚光。他說,我們江家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他不得不來托夢,希望江家能躲過劫難。”
老太太不待見江辰,江意惜更想說是死了的老伯爺來托夢。可老伯爺天生敗家子,活著時隻知鬥雞溜鳥捧戲子。說他因為某某紅牌托夢老太太還會相信,說因為家族存亡他來托夢,老太太十有八九不會信。
老太太雙目圓睜,不可思議道,“生死存亡,劫難?跟成國公府結親明明是好事啊。你爹是如何說的,說清楚,不要有遺漏。”
老太太捏佛珠的手顫抖著,手背上的青筋異常明顯。托夢的說辭匪夷所思,但前兩個說法都應驗了,老太太不敢不信。
江意惜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爹是這樣說的,‘三月二十六傍晚會天降大雨,大哥會在門前提前給列祖列宗謝罪。惜惜落水,大哥謝罪,預示已到江家生死存亡之際。
“三月二十七成國公會來家為孟三公子求娶惜惜。這樁親事萬萬不可答應,否則惜惜會淹死,伯府也會被人陷害抄家滅門。’祖母,今天就是三月二十六。”
江意惜必須要把後果說嚴重,老太太和江伯爺才會重視起來。也讓他們知道,隻有當家人決策不對才是敗家的根本。把她意外落水說成“預示”,讓老太太和大房少拿那件事惡心她。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說到“惜惜”時,眼圈泛紅。所有親人中,隻有爹爹和母親叫她“惜惜”。
母親叫她“惜惜”她已經不記得了,是父親跟她說的。
即使隔了兩世,想到江辰對自己的疼愛,年紀輕輕死在戰場,江意惜還是難過的想哭。
江老太太又驚又怕,手一使力,念珠繩子斷了,一顆顆佛珠落下地,蹦跳著四處滾去。
她厲聲喝道,“胡說,我大兒隻不過摔了一跤,怎麽會是‘提前謝罪’!我大兒、三兒官職不高,不可能犯抄家滅門的大罪。”
抄家滅門的罪大多是謀逆或忤上,就江伯爺和江三老爺現在當的官,連犯這個罪的機會都沒有。
江意惜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我爹就是這麽說的。”
老太太提高音聲道,“來人。”
守在門外廊下的丫頭寶簪快步走進來,“奴婢在,老夫人有何吩咐。”
“去,問問伯爺是如何摔跤的。”
寶簪領命出去。
老太太的手抖得厲害。她忽略掉江意惜有可能淹死的話,怕伯府真的會斷送在大兒子手中。
一刻多鍾後寶簪回來。
“稟老夫人,聽門房華老伯說,伯爺下車時滑落車下,雙膝雙手著地。”
雙膝雙手著地,不就是磕頭嘛。
真的是在提前謝罪?
老太太看向江意惜,眼裏有了鄭重,揮手遣下寶簪。
“惜丫頭,你爹還說了什麽?”
口氣軟和多了。
江意惜道,“隻說了那麽多。我一害怕就醒了,再睡下,沒再夢到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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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第5章 說服
老太太沉思著,老臉皺得像白胖胖的包子。
喃喃道,“跟孟家結親明明是好事,有了那麽強大的倚仗,伯府怎麽會被人陷害。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成國公府不應該坐視親家倒黴而不伸把手。”
江意惜心裏冷哼,再聰明會算計,若被富貴迷了眼,也就變蠢了。那個大利不看自家受不受的住,人家是否真心願意給,要了不該要的,是會倒大黴的。
前世就是如此。
她死了,死的半年前聽說江伯爺因犯錯被削爵罷官,江三老爺也受累降職……
江意惜提醒道,“祖母,結親是結好。若結了怨,會事得其反。孟三公子是衛大夫人的獨子,又是勳貴子弟中的佼佼者,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隻等明年中舉人,是成國公府用來聯姻高門的。捏著鼻子娶我這個門第不高的孤女,能甘心嗎?
“這不是他們的本意,應該是老公爺記著我爹的情,逼迫他們答應。若咱們應下這樁親事,就招了成國公和孟大夫人的恨了。他們不僅不會幫咱們家,還會往死裏整。而且,若我們推了婚事,江家姑娘賴上孟三公子的謠言就會不攻自破,對咱們家的不好影響也會降至最小。”
前世,孟三公子被硬逼著娶了江意惜,心裏不痛快,也不好好用功了。在次年秋闈時未中舉,孟大夫人等人又把這筆帳算在了江意惜身上……
江老太太一聽,的確是這麽個理兒。老成國公歲數大了,不管事,也不知能活多久。孟老太太是個老好人兒,鮮少管家事。成國公府的實際掌權者是成國公夫婦。若不顧及他們的想法強把惜丫頭嫁進去,別說他們不會給自家好處,怎麽整兩個兒子都不知道。
想到二兒子,江老太太的眼圈有些泛紅。她知道,三個兒子中老二最有出息,可惜了,英年早逝。其實,二兒小時候她還是喜歡的,可長大後卻不聽她的話,一定要娶那個不要臉的賤女人。哪怕那個女人死了,也不願意再娶,連妾都不要……
老太太強壓下心事,目光滑向江意惜,眼珠轉動著,從頭頂看到裙下,再把目光移到她的臉上。
五官妍麗,肌膚賽雪,眸子明亮,氣質如蘭。哪怕安安靜靜站在那裏,也看出得別有一番氣韻,如畫中走出來一般。這樣的人才,就是丟進京城貴女堆裏,也排得到前麵。
老太太一直知道江意惜是幾個孫女中長相最好的一個,今天才發現,她出落的如此明**人,還如此有遠見。
小妮子長大了,遠遠超出她的預期……
這麽一顆好棋子,廢了真是可惜。
老太太臉上有了笑意,招手道,“好孩子,過來坐在祖母身邊。”
江意惜走過去坐在老太太身邊,老太太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膝蓋上。
老太太嚴肅,這種親熱的舉動隻在長孫女江意慧和小孫子江斐身上有過。幹燥顫抖的手讓江意惜非常不適,極力壓下把手抽出來的衝動。
老太太問道,“依惜丫頭之見,若成國公夫婦明天真的來求親,我們該如何拒絕?若他們沒來,我們又該如何對應?”
江意惜故作為難地抿了抿嘴,搖頭道,“孫女愚鈍,不知具體該如何處理。祖母見多識廣,大伯和三叔為官多年,肯定比孫女想的多。我隻知道,我爹既然托了夢,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為了這個家,也為了我自己,我絕對不會嫁給孟三。”
明天成國公夫婦來提親,老太太肯定更加相信江辰托夢的事,不敢答應親事。如何推拒,如何消除成國公夫婦的怒氣,就是老太太和江伯爺的事了。
至於成國公夫婦沒來提親,老太太不是已經決定把自己趕去莊子了嗎?
江意惜能夠預見的是,不管成國公夫婦來不來提親,隻要江意惜嫁不進成國公府,老太太都會把她攆去莊子避風頭,隻是待遇不同而已。還有一個好處,出了這件醜事,老太太不會忙著給她說親事……
老太太看看江意惜,倒是顧家的丫頭。
她拍拍孫女的手,“你爹托夢這事誰都不許說。好了,你回去吧。”
江意惜起身給老太太屈了屈膝,轉身走出房門。
雨還在下,滴滴嗒嗒,倒是比剛才小多了。
水露拿著油紙傘,兩人沿著遊廊向灼園走去。府裏遊廊四處連接,隻有一小段的路會淋雨。
廊下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紅燈籠,燈籠泛著紅光,在風中飄搖著,也把那一處的雨霧照得格外清晰。
江意惜唇角微勾,暗暗鬆了一口氣。想了三天三夜的難事,解決了一半……
這就是未卜先知的好處。
老太太閉目思索許久,才睜開眼睛對綠綢說道,“去,讓人把伯爺背來這裏,我有急事。”
江三老爺在京郊西大營任職。那裏離家有幾十裏的路程,江三老爺隻在休沐時回家。有急事,老太太隻能同大兒子商量。
若真如惜丫頭所說,成國公夫婦明天來提親,自家絕對不能高攀。拒絕的同時,還要想法子減少成國公夫婦的震怒,最好再能要點利……
江洵等在離如意堂不遠的拐角處,見姐姐來了,迎上前問道,“姐,祖母怎麽罰你的?真的要趕你去莊子?”
看到活生生的弟弟站在麵前,江意惜鼻子泛酸。
她從懷裏掏出帕子,擦去他頭發上的雨水,笑道,“出了那件事,我也想去莊子住一段時日。你休沐了,就過去找我。”
見姐姐願意去莊子,江洵也就不抱屈了。再聽姐姐主動讓他去找她,笑的見牙不見眼。姐姐變了,變得喜歡自己了。
江意惜又道,“你明天晌午來灼園吃飯,我讓人做你喜歡吃的豬大腸。”
前世江意惜非常看不上江洵喜歡吃豬大腸,覺得那東西醃臢惡心,聽到名字都想吐。
重活一世終於想通了,既然弟弟喜歡,自己為何不將就一下他?同一種事物,用不同的心境去對待,結果或許會有不同。
江洵樂得大嘴咧到耳後根,連連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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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第6章 憨丫頭
姐弟二人分開。
江意惜回到灼園,乳娘吳嬤嬤過來用帕子彈去她衣裳上的雨珠,又拎出一雙繡花鞋蹲下給她換上。
灼園隻有三個奴才,吳嬤嬤,大丫頭水露,二等丫頭水香。
水香從廚房拎回兩個食盒,一盒主子的,一盒下人的。
她把主子的飯菜擺上桌,隻有一個小雞燒蘑菇,一個素炒豆芽,還有一個粉絲湯。
伯府的日子不算奢侈,主子們的份例菜是三菜一湯,三葷一素,吃不完就賞下人。少了一個菜,雞肉都是雞腦袋和雞脖子,豆芽炒糊了,粉絲湯裏連片肉都沒有。
下人的飯菜就更孬了,隻有兩個素菜,份量還少的可憐。
自從江意惜闖禍後,灼園的待遇就是如此。
水露一看就炸鍋了,氣道,“那些捧高踩低的死婆子,苛待我們也就罷了,還這樣苛待主子。你太老實了些,就該把這些飯菜扣在她們身上,再啐上一口。”
水香紅了臉,她也覺得自己很沒用。嘟嘴道,“我問柴嬤嬤是不是弄錯了,怎麽二姑娘的菜連有些奴才都趕不上。柴嬤嬤說沒弄錯……”
吳嬤嬤也討厭掐尖要強的水露,但因她母親是江大夫人身邊的管事夏嬤嬤,平時都給她留些臉麵。皺眉道,“姑娘剛剛惹了當家人的不快,何苦再去多事。”
廚房敢這樣,一定是有人交待。老太太不會管這種小事,肯定是江大夫人恨她讓人搞的鬼。江意惜忍到現在,是不想明天那件事節外生枝。
江意惜看了水露和水香一眼,歎著氣說,“我犯了那個錯,祖母已經明說讓我去莊子避風頭,這一住少不了幾年。你們都滿了十五歲,跟我去鄉下會影響親事,我也不願意耽誤你們。有門路的就想想法子,另尋出路。”
吳嬤嬤紅了眼圈,開解道,“姑娘長的好,興許過個一年半載,老太太想通了又會把你接回來。”
水香跪了下來,“姑娘不要趕奴婢走,姑娘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
她不是家生子,在這個府裏,對她最好的人就是二姑娘和吳嬤嬤。
水露也表態,“奴婢哪兒都不想去。”
她說的有多言不由衷,在場的人都能聽出來。
水露的娘夏嬤嬤是江大夫人跟前的得意人兒,之所以來服侍江意惜,是因為老成國公曾經的那個許諾,她想跟著江意惜嫁去高門。
她娘昨天就知道二姑娘要被罰去莊子,已經求了大夫人把她調去別處,大夫人也同意了。
江意惜點點頭,算是滿意她們的忠心。又對水露道,“你去正院看看我大伯如何了,若傷勢重,我還要送些孝敬過去。”
這正合水露的意,忙不迭地去了正院。
水露一出去,吳嬤嬤就啐道,“那匹白眼狼怎麽喂都喂不熟,早走早好。”
江意惜可不會這麽放過水露。隻是現在必須空出一個丫頭的名額,補她想要的人,再收拾這個小鬼兒。
可笑她前世一直把水露留在身邊,聰明地覺得通過水露可以多知道大房那邊的消息。
她坐去桌前吃飯,說道,“水露走了,我想把憨丫頭要過來。”
憨丫頭是家生子,因為缺心眼、愛打架,府裏的人就叫她憨丫頭。久而久之,連她的本名都不記得了。這樣的人本來是不能進府做事的,但她有一把子力氣,祖父老邁,哥哥有病,管家就把她安排去了廚房。不僅管燒火、劈材,內院有需要幹力氣活的,也會讓她來做。
上年憨丫頭剛進府做事,在園子裏摘了兩朵芍藥簪頭發。看園子的婆子說她是小偷,愣讓她陪二十文大錢。憨丫頭又氣又急,解釋自己不是小偷,以為園子裏的花可以便宜摘,她沒有錢賠……
婆子想訛錢,說要告去大夫人那裏,把她攆出去。
憨丫頭大哭,說丟了這份差事,她和爺爺、哥哥就沒有活路了。江意惜正好路過這裏,幫她解了圍。
別看憨丫頭憨,還記恩。每次遠遠看到江意惜,都會跑過來見禮。
江意惜還知道,這個丫頭可不止有一把子力氣,而是有大力氣,屬於力拔山兮那種,手上也有些功夫。
前世,有一次江洵跟幾個紈絝子弟打架。江洵身材高大,身手不錯,但雙拳不敵四手,被那群人打的頭破血流。正好憨丫頭看見,衝上去把那群人一頓胖揍,還把鎮南侯府公子的腿打斷了。
江霄不僅不護著自家人,反倒斥責江洵得罪了貴人,又讓人打了憨丫頭五十板子,賣了出去。
江洵跪下求情,沒能保住憨丫頭。又想自己偷偷買下,人被賣去哪裏都不知道。
江洵去庵堂跟江意惜說起這事,眼淚汪汪。
江意惜想把憨丫頭要過來。不僅能護著她,自己身邊也有了厲害的保鏢。
吳嬤嬤不太願意,“姑娘,憨丫頭腦子不靈光,怕是服侍不好姑娘。”
江意惜笑道,“細致活嬤嬤和水香做,憨丫頭力氣大身手好,有她在,咱們在鄉下也安全些。”
吳嬤嬤看看越來越妍麗的姑娘,的確是這麽個理兒。笑道,“姑娘想的周到。”
水香又笑道,“我去廚房拿飯,憨丫頭悄悄跟我說,是環兒姐姐讓柴嬤嬤減二姑娘的例。她還說,二姑娘人最好,也長的最好看。看到二姑娘受氣,她難過的吃飯都不香。”
環兒是江大夫人的大丫頭。
江意惜和吳嬤嬤都笑起來,覺得把憨丫頭要過來實在是個好主意。
吃完飯,江意惜讓吳嬤嬤和水香給江洵做鞋子,她做襪子和荷包。
無父無母的孩子可憐,江洵尤甚。頑皮,魯莽,不會討巧,不得長輩歡心……玩世不恭的表皮下卻有一顆善良的心。特別是對江意惜這個胞姐,是全心全意的愛,隻不過前世的江意惜沒有用心去感受。
江辰是男人,上戰場之前多數時間在軍營,頂多每旬回家一次,也忽略了這個兒子。江洵的幾個下人都不得用,或者說不盡心。盡管每季衣裳不短缺,可就是穿得不利索,不是刮破了,就是不搭。
摔個跤都能摔掉鞋子,明顯鞋子不合腳。
(本章完)第7章 珍寶郡主
想到那些往事江意惜就生氣,嘟嘴說道,“於婆子歲數大了,服侍洵兒力不從心,該讓她回家養老了。”
吳嬤嬤冷哼道,“攆了最好。那個婆子不隻人懶,嘴也不好,仗著大哥是伯爺長隨,經常打罵小丫頭……”
江洵小時候,他乳娘請假出去照顧生病的男人,江大夫人就調於婆子來照顧江洵日常起居,乳娘再也沒回來。江辰活著時她不敢那麽放肆,江辰死了,長輩又不管,她的膽子才逐漸大起來。
江洵還有一個丫頭和一個小廝。兩人歲數都小,十二、三歲的樣子。
江意惜記得,於婆子的確喜歡打罵人,特別是江洵的那兩個丫頭和小廝,沒少受她欺負。
等拒了親事,把該攆的人攆出去,該要的人要過來,她才能安安心心去莊子,還必須去座落在西郊的扈莊。
第一要做的是幫人,在那個關鍵時刻幫助戴發修行的節食小尼姑。節食小尼姑俗名叫李珍寶,是雍王爺的女兒,當親今太後的嫡親孫女,因為命格和身體原因幾歲時就去昭明庵戴發修行,今年十二歲。
第二要做的是“報恩”,想辦法為孟辭墨治眼睛。她聽江洵說過,孟辭墨和老國公修養的莊子就在京城西郊。
然後偷偷掙些錢,為她和江洵將來作打算。
母親扈氏留了點嫁妝,卻不多,一直由老太太掌管著。其中有一個莊子扈莊,吳嬤嬤的男人在那裏當莊頭。
外祖父在外地當官,官還不大,舅舅們也都沒出息,江意惜姐弟根本指望不上這個外家。
晉和朝的女子可以立女戶,也可以自梳。江老太太和江伯爺肯定不願意浪費她這顆好棋子,哪怕嫁一個有點地位的老鰥夫,也是為江家做貢獻。
這兩年江意惜要好好謀劃,能找到中意的人當然更好,找不到就想辦法逼迫老太太同意她立女戶自梳。前世的經曆告訴她,嫁不好,寧可不嫁。
她又問,“嬤嬤,扈莊離昭明庵有多遠?”
吳嬤嬤道,“昭明庵就在青螺山腳,扈莊去那裏腳程不過一刻鍾。”
“這麽近……”
吳嬤嬤問,“姑娘怎麽知道昭明庵?”
江意惜笑道,“在桃花宴上,我聽幾位貴女悄悄議論,雍王府的珍寶郡主就在昭明庵修行。還說珍寶郡主上個月突然性情大變,吵著要還俗,吵著要吃肉。雍王爺和王妃、雍王世子都去昭明庵陪她,太後娘娘也愁得睡不著覺……”
珍寶郡主吵著還俗吃肉真的是江意惜在桃花宴上聽說的,而珍寶郡主在昭明庵則是聽吳嬤嬤說的。
前世四月中的某天,一個留著頭發穿著尼姑素衣的小姑娘在路過扈莊時崴了腳。她哭著把門敲開,想用一錠銀子在扈莊躲幾日。
那個小尼姑留著頭發還這麽有錢,吳大伯自覺她身份不簡單,莊子裏又隻有吳家父子三個男人,不敢留人。說不收錢,送她些草藥和齋飯,讓她坐在外麵歇歇。
小尼姑不願意,正鬧著,就趕過來一群人,一個帶發老尼姑硬把她背上背,還叫她“節食師父”……
江意惜記得很清楚,就是四月中旬的某天,她剛定親沒多久,吳嬤嬤回了莊子一趟,回來把這話當樂子告訴了她。
除了外地人,京城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珍寶郡主的法號可笑的叫節食,隻是不知道她到底在什麽庵修行。
自己若能跟珍寶郡主搞好關係,許多事情就好辦多了。
夜裏,江意惜又夢見被捉奸的現場,孟辭墨囑咐她“活下去”……清醒後她想著,或許隻有徹底回絕那樁親事,改變命運,才不會再做這個惡夢吧?
次日一早,雨已經停了。碧空如洗,東方天際掛著火紅的旭日。
老太太身邊下人去了主子們的院子,說老太太昨日夜裏沒睡好,晚輩們不用去給她請安。
水香把早飯拿回來,跟昨天的早飯一樣,兩個小花卷,一碟鹹菜,一碗綠豆粥。
江意惜雖然說準了兩件事,但第三件事準不準還要下晌才知道,江大夫人也就沒讓廚房恢複江意惜的份例。
水露看了一眼飯菜沒有言語。她昨天晚上去找她娘說話,伯爺摔的不算嚴重,隻是崴了腳。她娘還說,大夫人會把她調去五姑娘跟前當差。五姑娘是庶女,暫時在那裏幹著,以後三姑娘跟前有缺了再調過去。
這時候她不想多事,還出賣了一個不算重要的情報,“聽我娘說,伯爺昨天被老太太請去如意堂,一宿沒回正院,早上也沒有上衙。”
江意惜冷臉道,“這些事以後不要跟我說。了解情況的知道是你多嘴,不了解情況的還以為我故意養了個耳報神。”
水露紅著眼圈抿著嘴,委屈得不行。心裏想著要趕緊去找母親,早些離開這裏。
吳嬤嬤也擠兌道,“看看你那輕狂樣,比姑娘還姑娘。”
水露忍不住哭著跑了。
江意惜讓吳嬤嬤拿一個銀角子去外麵買副豬大腸,再買幾樣調料幾味中藥,晌午請江洵來吃飯。
江意惜的私房錢不多,隻有十幾兩銀子。想到拒了江洵的那五百兩銀子,她的心都抽緊了。自己之前咋那麽傻呢,白白便宜了老太太。江洵再傻也不會把孟辭墨送他銀子的事說出去,一定是於婆子知道了,偷偷告訴大夫人,大夫人再告訴老太太。
江意惜又拿出二十文大錢,讓水香去大廚房多買些柴火。府裏會為每個院子供應柴火,但不多,隻夠燒水。
灼園偏房裏有一個灶,是專門用來燒水或熱飯菜的。
不多時,水香帶著背了一大捆柴火、兩手還提了兩捆柴火的憨丫頭走進灼園大門。
憨丫頭把柴放下,從腰帶上抽出斧子開始劈柴。
見江意惜出來,趕緊停下手中的活給江意惜禮。
“奴婢見過二姑娘。那個,柴火有些粗,怕姐姐們燒不慣……嘿嘿。”
抬手蹭了一下臉,臉上立即多了一塊黑灰。
憨丫頭梳著雙丫髻,一米七幾的個子,雙腿修長,濃眉大眼,嘴唇豐厚。衣裳不幹淨,還有兩塊補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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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第8章 傳話
別看憨丫頭長得這麽高,也才十四歲。
江意惜笑道,“真是個好丫頭。”
得了表揚的憨丫頭笑得開心,又道,“向婆子嘴討嫌,說二姑娘想高攀那個什麽公子。奴婢氣得心慌,把她的臉打青了。二姑娘這麽俊,怎麽會高攀別人,是別人要來高攀二姑娘。”
水香想攔她的話都攔不住。
江意惜不以為意笑笑,“憨丫頭說的是,我也這麽認為。”
憨丫頭把木柴改小,碼在偏房邊。拍拍手說道,“水香姐姐,我回了。以後二姑娘有差事,一定記著讓我來,莫給別人。”
水香笑著答應,給了她兩花紅色娟花,“這是姑娘賞的。”
憨丫頭喜笑顏開,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接過娟花在頭上比劃一下,“謝姑娘的賞。這花真俊,回家戴給我爺爺和哥哥看,他們一定誇我長得好。”
正好吳嬤嬤買東西回來,笑道,“我們憨丫頭本來就長得好。”
除了爺爺和爹爹、哥哥外,憨丫頭第一次聽人誇她長得好,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臉,小跑著走了。
吳嬤嬤已經在外麵把肥腸洗好,進偏房把肥腸鹵進鍋裏。
江洵滿臉通紅跑來。
“姐,姐……”
小少年長得像江辰,英武俊朗,麥色肌膚,是江家男孩子中最俊俏的一個。就是走路沒正形,連蹦帶跳,給人感覺不穩重,沒有氣質。
他一跑進屋,就像一道陽光射進來,江意惜連心裏都亮堂起來。
江意惜知道他為何此時跑回來,起身用帕子擦去他的汗珠。
“慢些,沒放學怎麽就回來了?”
江洵沒說話,賊頭賊四處望望。
吳嬤嬤和水香會意,都退了下去。
江洵才貼近江意惜的耳朵小聲說,“姐,連山大哥剛剛悄悄來找我,說孟世子說的,若成國公和孟大夫人來提親,姐萬萬不要答應。他們兩人和孟三公子都抗拒這樁親事,是老公爺硬逼他們答應的。嫁給孟三公子,姐不會幸福。若咱們家拒絕親事,一定程度上可以挽回姐的聲譽,他們對姐的埋怨也會少一些。”
老成國公在把爵位傳給大兒子時,雖然預見到孟辭墨有可能雙眼都會失明,他還是為孟辭墨請封了世子。他說,成國公府已經富貴無邊,不需要未來接班人發揚光大,守著家業就成。皇上尊敬老成國公,又憐惜孟辭墨小小年紀上戰場,準了。
孟連山是孟辭墨的親兵兼長隨。因為感念江辰的救命之恩,孟辭墨上年回京後見過江洵一次,問江洵有什麽要求。江洵說想學武,將來跟父親一樣當將軍。
孟辭墨給了江洵五百兩銀子,一把寶劍,一套弓箭,讓孟連山定期指導江洵武藝。
江洵回家就把銀子交給江意惜,可江意惜沒收,說這樣不合禮法,男女授受不親。不知老太太怎麽就知道了這件事,把銀子收過去,說幫江洵保管,以後給他娶媳婦用……
前世江洵也傳過同樣的話,江意惜沒聽。她知道嫁給孟辭羽會招孟大夫人和孟辭羽的恨,但想到自己和孟三公子已經有了肌膚之親,拒了這門親不可能再找到好親事。隻要自己溫柔小意些,賢惠懂事些,百煉鋼成繞指柔,總能感動他們。不僅不願拒親,還不讓江洵把孟辭墨傳話這事說給別人聽……
孟辭墨了解成國公夫婦的真實想法,怕她嫁進孟家受苦,才讓人傳話加以阻止。自己聽不進去,還以為得了個大便宜。
江意惜心裏難過,前世自己何曾不是被富貴迷了眼。
江洵見姐姐呆呆地想著心事,勸道,“姐,我也覺得孟三公子不是你的良配,這樣嫁進去,姐不會幸福。聽連山大哥說,孟大夫人特別重規矩。”
這孩子在關鍵時候還挺清醒,也是真心關心姐姐。
江意惜笑道,“放心,我知道分寸,不會高攀孟家。這事也不要說出去,對孟世子和我不好。”
江洵鬆了一口氣,他先還怕姐姐稀罕那門親事,嫁給孟三公子吃苦頭。
“弟弟不傻,當然不會說出去。姐還要說服祖母和大伯,不讓他們答應。”
江意惜道,“我會跟他們講明利害關係。”
江洵從懷裏掏出一個草編小魚,“下課時我去街口買的。”
江意惜接過,“很有些野趣兒。”
“姐喜歡,我下次再多買幾樣。”
江意惜阻止,“這東西有兩樣玩玩就行了。弟弟給我買套《即視醫林》和一套銀針回來,悄悄的,莫讓人看到。”
《即視醫林》是晉和朝最先進最全麵的眼科專著,共六卷。
前世,進了庵堂的江意惜非常自責,覺得若自己當初聽勸不嫁進孟家,那個人就不會用這種法子害她和孟辭墨。
她想治好孟辭墨的眼睛,哪怕覺得這是癡人做夢。在庵堂裏的前幾年一直用心跟著書學,直至遇到沈老神醫才開始係統學習。因為有前幾年的基礎,學習起來事半功倍。
書裏對紅眼病、青光眼、白內障等多種眼疾都有講解及治療,可沈老神醫卻說,這些東西對孟辭墨的眼疾起不到大作用。孟辭墨病根不在眼睛,而是腦子。
但該裝的樣子還是要裝,以後她無事就抱著醫書看。她天賦異稟,看了醫書就會治病。
這套書很貴,要二十兩銀子,三兩銀子買銀針。
江意惜拿了十兩銀子,又拿出一支金簪。
“這支簪子能當十五兩銀子,給少了不要當。”
江洵聽出是醫書,但不知道具體治什麽,覺得姐姐看書打發無聊日子也不錯。聽到她連一根簪子當多少錢都知道,納悶不已。
“姐,你怎麽知道這支金簪值十兩銀子?”
江意惜含糊道,“吳嬤嬤說的。”
江洵又把金簪和五兩銀子退給江意惜,“連山大哥給了我二十兩銀子,再加五兩就夠了。”
孟辭墨知道江洵的銀子被老太太收去後,孟連山偶爾再給江洵銀子用,都不會給多,隻十兩、二十兩的給他零花。
江意惜接了,她用錢的地方還多。又囑咐道,“弟弟一天大似一天,再收他的錢不太好,以後不要再收了。”
江洵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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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第9章 貴客
肥腸鹵了兩小盆子,再加上江意惜和江洵廚房裏的飯菜,還挺豐富。
江洵吃肥腸吃的眉開眼笑,“姐,這個大腸比我在酒樓裏吃的還香。”
江意惜暗樂,當然香了,這裏麵加了幾味中藥。是沈老神醫吃了“食上”裏的鹵味後,品嚐出了那幾種藥。
見他一個人就吃了一小半,江意惜阻止道,“吃多了不克化。這些給你留著,明天晌午再來吃。”
飯後,姐弟倆呆在屋裏說悄悄話。
“姐,你說成國公和孟大夫人真的會來家裏?”
“孟世子說了會來,就肯定會來。”
“若祖母和大伯答應婚事怎麽辦?哼,他們答應也不成。我們這一房,我是唯一的男人,我會去推拒。”
看著一臉認真的少年,江意惜笑道,“有弟弟撐腰,姐什麽都不怕。”
小少年抿嘴樂起來,挺了挺胸脯,細細的腰杆挺的筆直。
江意惜循循善誘道,“弟弟要好生學習,有出息才會有話語權,姐姐的倚仗才更硬。”
江洵知道自己功課不好,說道,“我長大要當將軍,連山大哥都說我學武有天賦。”
江意惜道,“當將軍也要有才智和韜略。否則隻能像大伯那樣,尋門路當個閑官,沒有大出息。姐姐去鄉下,不知長輩什麽時候才能接回來。若弟弟好好學習,過幾年考個武狀元或是武進士,不隻你有前程,姐姐也有盼頭了。”
聽說自己考上武狀元姐姐就盼頭,江洵忙表態,“我會好好學習。考武進士要等好幾年,我努力用功不懈怠,爭取明年考上武秀才。有了跟祖母談判的資本,讓她早些把姐姐接回來,再給姐尋個好後生。”
江意惜笑得眉眼彎彎,“好,姐等著。”又道,“當將軍要有將軍樣。形容將軍都是沉著鎮定,穩如泰山,泰山壓頂而色不變。形容將軍走路都是步伐矯健,健步如飛,你看哪個將軍走路連蹦連跳了?弟弟想當將軍,就先把姿態拿足,不要被人瞧低了去。”
江洵也知道自己走路姿勢不好看,但他就不願意慢悠悠地走路。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改,姐要提醒我。”
說著站起身走了幾步,由於走得太慢太刻意有些順拐。
江意惜誇獎道,“對,就是這樣。不著急,一步一步走……”
未時初,江洵去前院上課,又囑咐江意惜去跟老太太說清楚,不能答應親事。當然不能出賣孟世子,隻說“猜測”。
江洵走後,江意惜坐去窗前看滿庭芬芳。
前世,得知成國公夫婦來求親,老太太忙不迭地答應。成國公夫婦一走,江府所有主子和有臉麵的下人都湧入這個小院,眾人歡天喜地,恭賀江二姑娘即將成為成國公府的孟三奶奶……現在想起來,那時似乎隻有江洵和吳嬤嬤心事重重。
當初有多風光,後來就有多淒慘。
未時末,一臉興奮的水露跑進院門。還在院子裏就衝窗邊的江意惜喊道,“二姑娘,來貴客了,成國公和孟大夫人來了。”
昨天晚上她去正院,聽到大夫人、大奶奶和三姑娘在說二姑娘做白日夢,沒想到成國公和孟大夫人今天就來了。若他們真的來說親,自己還是應該留在二姑娘身邊……
江意惜沉臉道,“成國公和孟大夫人去了如意堂,你高興什麽?”
水露腳步一頓,不知該說什麽。
吳嬤嬤擔心道,“姑娘,他們不會是來興師問罪吧?”
江意惜道,“不管來幹什麽,總不會把我殺了,最壞的結局就是趕我去莊子。我也想去扈莊住些時候,嬤嬤不想吳伯和富哥、貴哥嗎?”
吳富和吳貴是吳嬤嬤的兒子,她當然想啊。還是說道,“兩個糙小子,有什麽想的。隻不過扈莊簡陋,怕委屈姑娘。”
江意惜笑道,“簡不簡陋無所謂,隻要住的安心。”
兩刻多鍾後,如意堂的丫頭瓔珞來了。她走的很急,看江意惜的眼神比平時多了幾分恭敬和熱切。
成國公和孟大夫人為孟三公子求娶二姑娘,老太太和伯爺居然拒了。她覺得,自家主子一定是以退為進。
孟大夫人又提出見二姑娘。若二姑娘答應婚事,二姑娘就躍上樹頭當鳳凰了。孟三公子不止才貌雙全,還溫潤如玉。都說孟世子的眼睛治不好,等他徹底瞎了,孟三公子就會是成國公世子,將來的成國公。
天哪……
瓔珞笑道,“二姑娘,成國公和孟大夫人來了,他們提出想見見你,老夫人請你去呢。”
瓔珞話音一落,吳嬤嬤和水香、水露都齊齊看向江意惜。特別是水露,興奮的雙眼冒光。吳嬤嬤輕咳一聲,她才強壓下笑意。
那一世老太太痛快地允了婚事,便沒有讓江意惜去如意堂這回事。而這次或許因為老太太和江伯爺沒同意,成國公怕回去不好跟老國公交差,要再跟江意惜確認一下。若江意惜也不答應,老國公就怪不到他們了。
江意惜對鏡補了個淡妝。再看看身上,淡紫羅繡花長衣,月白緞繡花馬麵裙。清新,淡雅,符合她的氣質,也符合她從才出孝期的穿著。
水露建議道,“二姑娘,國公爺和孟大夫人是貴客,是不是再打扮豔麗些?”
江意惜當沒聽到,轉身向門外走去。
瓔珞隨後跟上。水露還想跟去,被吳嬤嬤拉住,水香緊走幾步上前扶著江意惜。
江意惜表麵平靜,心裏卻如針紮般難受,袖子裏的拳頭握得緊緊的。
就是這位外表和善的孟大夫人,讓那一世的她吃盡苦頭,最後又設計了那一出把她休了。江家連門都沒讓她進,直接送去青石庵……
出事後她一直懷疑幕後之人是孟大夫人或是孟三公子。同時嫁禍她和孟辭墨,既能迫使孟辭墨世子頭銜被摘,也趕走了身份低微的兒媳婦,可謂一舉雙得。
但不完全確定,因為孟大夫人對孟辭墨非常好。
後來在得知孟辭墨手刃孟大夫人後自殺,江意惜才真正肯定那件事是孟大夫人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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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第10章 拒婚
江意惜始終認為,孟辭墨睿智堅強,哪怕瞎了,不是萬不得以,不會走那條以命抵命的路。再難,他都會留著命把尊嚴找回來。否則,也不會囑咐她要“活下去”。
不知孟辭墨當時遇到了什麽事。
江意惜腸子都悔青了。
若自己早一天把師傅送走,早一天去找他,告訴他自己能治好他的眼睛,是不是他就不會死了。
一直支撐她活下去的孟辭墨死了,那天江意惜也死了。再次醒來,又回到六年前……
這一世再不能發展到那一步。那個女人的賤命,不值得搭進孟辭墨和自己的命。
想到往事,江意惜真想用尖指甲把那個女人的臉撓花,再把她踹到在地,用鞋底子抽她的臉,最後讓人送去刑場砍頭。
江意惜走進如意堂上房。
江老太太和江伯爺坐在上座,兩人惶慌惶恐,隻半個屁股挨著椅子。老太太打扮得非常光鮮,連過年和重大場合才戴的銜珠大鳳釵和鑲貓兒眼的抹額也拿出來戴了。
成國公夫婦坐在左右上首。成國公孟道明四十出頭,留著短須,濃眉鳳目,端的一副正人君子相。孟大夫人三十出頭,長得柔柔弱弱,嬌媚可人,看著還不到三十歲,眼裏的冰冷和厭惡一閃而過。
江意惜給老太太和江伯爺屈膝施了禮,又給成國公和孟大夫人屈膝萬福。她沒有說話,低頭沉默不語。
這個女人精明,自己此時萬不能表現出對她的任何情緒。
老太太皺眉,不答應婚事,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啊。真是小家子氣,遇到大場麵就吃癟。
她對孟大夫人訕笑道,“小孩子沒見過大場麵,嚇得連人都不敢招呼了。”
孟大夫人笑起來,“倒是可人疼的小姑娘。”
聲音很柔,很好聽,充滿了善意。這個屋裏,隻有江意惜知道她的心有多狠,有多恨自己。
孟大夫人的表像幾乎騙過了所有人,包括這位現任成國公。
在他眼裏,他媳婦是最賢惠、最溫柔、最體貼人的好女人。他媳婦說什麽他都信,還覺得看不慣他媳婦的大兒子不孝順,不感恩,不僅眼盲心也盲……
成國公對江意惜的印象非常不好,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轉去別處,換了一個坐姿。
江意惜暗哼,前世成國公看她也是這種目光。
老太太笑道,“我二兒在兄弟裏長得最好,惜丫頭像她爹。”
江意惜忍著翻白眼的衝動,誰都說她長得最像她的親娘扈氏。
孟大夫人沒搭理老太太,看著江意惜說道,“宜昌大長公主的桃花宴上,江二姑娘拉著羽兒一起落入水中。不管什麽原因你把羽兒拉下水,唉,事情已經出了,隻得想法子補救。江將軍為救墨兒戰死殺場,我和國公爺一直記著這個情。若江二姑娘願意,我們作主,定下你和羽兒的親事。”
表達了求娶之意,也暗示他們是迫不得已。
成國公冷哼一聲。若不是老父拎著鞭子要抽他,他才不會把這不知廉恥的丫頭說給二兒子。唉,二兒可憐了。
前世孟大夫人也是這麽說的,成國公同樣擺了臭臉。江老太太卻忽略他們的不願意,痛快答應了。江意惜知道後也沒覺有任何不妥,她相信總有一天會把孟辭羽的心感動過來。
親事定下後,江意惜惡補詩和琴,希望能跟孟辭羽琴瑟合鳴。
那時她真是著魔了。
做好心理建設,江意惜才平靜地看向孟大夫人。
“國公爺、孟大夫人,先容我解釋一下,那天我把孟三公子拉下水,並不是存了高攀之心,而是瀕死之人想抓救命稻草的情急反應。我當時根本沒看清那人是孟三公子,甚至是人是樹都沒注意到。醒來後才聽說是孟三公子,真是抱歉了。”
說完還抱歉地屈了屈膝。
她的話讓成國公和孟大夫氣惱不已,感情她當自己兒子是草是樹。她這是既想嫁進孟家門,還想要個好名聲的意思啦?
江老太太和江伯爺嚇得要命,生怕江意惜拿捏過頭,反倒得罪人。
孟大夫人撂了臉子,“江二姑娘的意思是,我們上門提親,是自做多情了?”
江意惜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孟大夫人誤會了,我隻是在陳述我當時的真實反應。”又屈了屈膝說道,“謝謝國公爺、孟大夫人還記著我爹的情,哪怕有誤會還上門來提親。
“不過,恕那件婚事我不能答應。我爹若有在天之靈,也不會願意他的家人用他謀好處,甚至謀婚姻。他救孟世子,不是想讓他的家人攜恩以報,而是同袍情義。
“孟三公子如玉君子,出身高貴,亦有子健之才,小女子萬不敢肖想。也祝願孟三公子餘生順遂,官場得意,它日覓得良緣。”
聲音清脆,不急不緩。
江意惜說到一半的時候,成國公便鄭重看向她,眼裏有了疑惑。這個小姑娘拉兒子下水,真的隻是意外?
孟大夫人也有些吃驚,這丫頭口齒伶俐,說話有理有節,舉手投足間盡顯大氣……這是武襄伯府的姑娘?
江老太太和江伯爺麵上不顯,心裏極不高興,江辰為救孟世子而死,命都搭進去了,自家怎麽就不能謀些好處?他們把牙咬碎了,也不敢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孟大夫人笑道,“倒是拎得清有誌氣的小姑娘。再想想,那件婚事你真的不允?”
江意惜搖搖頭,擲地有聲地說,“小女子無意高攀。”
成國公麵露喜色,起身道,“既然我們誤會了,江老夫人、江伯爺、江二姑娘也無意那門親事,犬子就不高攀了。”
孟大夫人看了江意惜一眼,也隨之起身。再想改口,可就沒機會了。
他們二人走出門外,也沒看到江意惜追出來改口。
老太太和江伯爺送他們出門。
江意惜站在原地沒動,激動的身子都有些發抖。那門親事真的推掉了,她的人生之路終於改變了。
江伯爺扶著老太太回來,兩人沉臉看了江意惜一眼,坐去位置上。拒了婚事他們的心都在痛,偏惜丫頭還在胸口上插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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