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虐病人千百遍
不知道是哪個時間點，許朔站在廁所裏。
他看著麵前的鏡子，順手整理了下自己的白大褂，靜靜聽著外麵的慘叫聲。
醫院比平常還要更加陰暗一點了，昏沉沉的鏡子裏，青年的麵容似乎都變得有些詭異而扭曲。
鏡子裏的楚醫生笑了笑。
「外麵的聲音那麽美妙，不一起去加入嗎？」
楚醫生是從陳楚的人格中分裂出來的，是他心中最陰暗與放縱的一麵，他在這個醫院了工作了幾年，接觸過的病人數不勝數。
不論是對待那種類型的精神病人，醫生都需要小心翼翼，秉著不能刺激對方的心情在治療。
但這裏真的是個陰暗的牢籠，四麵八方蒼茫而荒蕪，病人在黑暗中被他們安慰著，被他們嗬護著，被他們囚禁著。
但是，為什麽不是病人限製了醫生呢。
混亂無序的思想影響著這裏的每一個人，不論是醫生還是病人，其實在某一個時刻，他們都是一樣的。
正常的人會把半生都浪費在罪惡和傷痛上，而他們唯一的問題就是，不暴露自己是惡魔就好，不暴露自己的異常就好，他們學習正常人的情感而成長。
憐憫、不安、恐懼、執著，他們或許不會懂這些感情，但他們可以學習感情的外表。
他們也可以偽裝自己的不正常。
而在他們學習正常人的表達時，其他人也在不知不覺的學著他們，所有人都在這樣虛偽的表演，互相學習互相相似，那麽到最後，還能怎麽區分呢？
已經無法區分你自己和他們的不同了。
你也早已是那十三人中的一員。
「你想離開這個地方嗎？」楚醫生問。
「摧毀這個讓你失控的地方，你就仍舊能回歸於正常人的生活。」
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陳楚曾這樣瘋狂過，但最後，和病人身份唯一不同的地方，身為醫者的身份讓他保持住了理智。
保持住了自己作為醫生的理智，於是楚醫生隻能成為第二人格。
他終究沒有成為病人。
……
滴答滴答滴答……
緩緩流下的血液，在寂靜無比的黑暗中，從長廊的一端緩緩滴落到了另一端，最後來人停在了廁所門前。
“找到你了。”
昏沉的燈光照射下來，將門口的男人一半置於黑暗中，他麵無表情的看著裏麵的青年。
在這些混亂的時間點裏不斷徘徊，他已經快要失去最後的耐心了，再這樣下去，或許就連自己的任務目標他都不想放過了。
“張主任，我得感謝你一件事。”
對著鏡子整理完白大褂的青年轉過頭，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說道：“我很感謝你，沒有同意那個護士的建議，將我歸類於病人之中。”
如果一開始就是楚醫生的意識為主人格，那他怕是也無法這麽容易就掌控了兩個人格，如果遊戲不是自己在玩，而是在被遊戲玩，那也就太沒意思了。
張主任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手上的手術刀已經紅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白大褂被染的血紅，與對麵的青年涇渭分明。
“是嗎，但我現在後悔了。”他抬手擦了擦刀麵，冷聲說道：“在這個醫院裏，隻有我一個醫生就夠了。”
“我會負責照顧那些病人的，陳醫生，你可以下班了。”
話音落下，猩紅的身影瞬間衝了上來！
許朔站著沒動，他意味不明的看著前方，直到那個身影近在咫尺，直到閃爍著寒光的手術刀即將抹到他的脖頸上——許朔驀地抬手抓住了刀片，血液從他掌間潺潺流下。
張主任似乎驚了一下。
“哎呀？”許朔緊緊拽著手術刀，任由它割破自己的皮膚，怪異笑道：“我原本隻是想提前擋一擋的，怎麽突然就抓住了呢？”
幻影中，刀片看似距離他還有幾寸，但其實已經襲到了麵前。
這時，門口傳來了一聲遺憾的歎息。
張主任狠狠的抽出手術刀，在青年的手掌間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溫熱的血液濺射在地板上，他迅速側身退後，轉頭看向門口。
見到來人時，張主任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洛鯤幽幽說道：“張醫生，你真沒用，我原想看看你能不能殺掉他的，畢竟他殺了我那麽多次，你身為這裏唯一的醫生，總得為病人報個仇的是吧。”
聽到這話，張主任怔了好半響，眼中的神情一時變得很奇怪，看了眼陳楚又看了看洛鯤。
他曾經懷疑過陳楚是玩家，後來又發現好像不是，畢竟玩家不可能會接收到角色的全部經曆，但四周目後，他又有點懷疑是……
而現在，張主任又有點懷疑洛鯤才是玩家了。
不論時間點重來多少次，但醫院裏的那些護士和病人NPC，都沒有發現過時間在重來！
隻有玩家……玩家……
張主任想到這裏，驀地按了下刺痛的腦袋，等等，他在意這些事情幹什麽？
管他們是什麽身份，都和他沒關係，隻有完成了任務就好！
為什麽他會突然變得這麽偏執？
“張醫生，這個醫院裏的‘鬼魂’，似乎讓你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啊？”這時，許朔低沉的聲音傳來。
他走近，微微彎下腰看了眼低著頭神情莫名的張主任，青年臉上帶著非常興致的表情，就像是在觀察著什麽有趣的事物一樣。
天花板有燈光，但是光芒黯淡昏沉，投下來的隻有一片陰影。
這個壓抑的醫院會影響人的思緒，待的越久，就越不正常，它在將所有人都同化成和自己一樣的東西。
“你知道嗎……”
他忽然輕輕說道：“每個人都有陰暗麵，那些蟄伏的瘋狂就像地心引力，隻要輕輕一推，就會永遠墮落在混亂的深淵中，爬也爬不起來了，所以不要輕易去放縱自己。”
這隻是個遊戲世界，但遊戲最能誘引人沉淪。
到最後，誰是病人誰是醫生都不重要了。
所以，這個醫院也確實已經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呼——
火焰再次襲了過來，從被打開的防火門外衝進二樓的走廊，熊熊燃燒著，火光給他們的麵目鍍上了一層朦朧的金黃。
看著張主任掙紮的神情，許朔輕輕笑了幾聲，轉身走出了廁所。
洛鯤卻是依舊站在門口，目光灼灼的盯著在努力恢複理智的張主任，臉上的表情猙獰而扭曲，看起來似乎是想在這時去做些什麽的樣子。
“你不想現在成為那堆屍體裏的一具的話，就跟上一起去看下一場演出。”這時，許朔悠悠出聲說道，順便用刀指了指走廊上那些之前被張主任殺了的護士護工。
“楚醫生，你確實還沒殺我呢……”洛鯤忽然轉頭看他，瞪大的眼睛明亮的有些詭異。
這一次已經開場那麽久了，怎麽還沒殺他？
許朔懶得理他，迎著燃燒的火焰，轉身往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