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亂世兒女
送親隊伍每天的腳程不快，因為睿王蕭瑾川體恤靜安公主年幼體弱，因此總讓馬隊停下來休息。
劉舟看穿了睿王的心思，隻催促了一回，被蕭瑾川一個眼神給嚇了回來，從此以後再不敢去蕭瑾川麵前聒噪，麵對他的時候，比以往還要誠惶誠恐。
劉舟心裏不痛快，但皇帝將來要是怪罪下來，肯定由蕭瑾川頂著，所以他樂的裝聾作啞，做個貼笑臉的老實人。
馬隊就算走的再慢，也終有一天會走出大梁的國土。
劉舟在心裏想，到那一天，蕭瑾川的心會像被扔進油鍋裏反複炸一樣痛苦，且永不停止。
蕭瑾川非常疼惜靜安公主，每到一處，都會派人出去買各種有趣玩物和特色美味讓靜安公主帶上去大夏國。
隨行的宮女和侍衛們都十分感念睿王和靜安公主的兄妹情深，都說皇家親情淡漠，但是到了這種生離死別的時候，他們也是萬分不舍得。
唯有劉舟陰惻惻的笑了笑，龍子龍孫又如何，還不是眼睜睜把心愛的女人送到別人懷中，跟世間渺小的芸芸眾生又有何不同？
唐知雪隻見過失態了一次的蕭瑾川，從那天以後，蕭瑾川就恢複了他清貴模樣，一舉一動都帶著他優雅淡定的姿態。
唐知雪在心裏歎道，蕭瑾川不愧是皇族的人，哪怕心裏痛的翻江倒海，臉上也能裝作雲淡風輕。
可見從前的自己多麽淺薄無知，想僅憑別人臉上的表情去判定他的喜怒哀樂，簡直無知如三歲孩童。
像蕭瑾川和崔君赫這些人，當然還有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那都是長著十八副心腸，渾身長的都是心眼，就憑她還想妄想勘破天機？
唐知雪連忙甩甩頭，幹嘛要想起崔君赫，自己眼前還一堆麻煩呢。
蕭瑾川跟唐知雪的相處極有分寸，每天都要跟她一起用膳，親自送她去房間就寢，關心她是否冷了熱了餓了累了，別的再不多說一句，就像一個非常合格的普通兄長。
唐知雪有點自我懷疑，那天衝動不能自抑的人是不是她的幻覺。
不過這樣也好，大家都是亂世兒女，同樣身不由己，太灼熱的感情最後傷的隻有自己。
這晚，已經到了大梁和大夏國的交界處，大夏國早已派了迎親使者等候多時了。
唐知雪坐在房中喝茶，她在等蕭瑾川。
明天他們就要各奔東西，她去大夏，他帶著使團返回京城，所以，今晚蕭瑾川一定會來。
唐知雪靜靜坐著，好在蕭瑾川沒有讓她白等，隻是一炷香的功夫，蕭瑾川就推門而入。
蕭瑾川撩袍坐在唐知雪的對麵，小小一張茶桌就隔開了他們。
從蕭瑾川的臉上，唐知雪看不出他的情緒，幹脆就不瞎猜，反正自己沒本事猜中。
蕭瑾川攏住唐知雪的手指，隨即拿走了她手裏的茶杯，淡淡說道：“晚上喝茶損傷脾胃，以後你自己注意一些。”
犯不上為這些小事跟他強嘴，唐知雪乖巧的點點頭，順便將自己的兩隻手放下來，放在了自己膝蓋上。
蕭瑾川一手執壺，慢慢倒滿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顯得此刻的房間如此溫馨，然後蕭瑾川像喝酒一樣，一口喝盡了一杯茶。
唐知雪一挑眉，你自己剛剛說的話就忘了？
隨即唐知雪一皺眉，蕭瑾川用的，那是自己的茶杯。
蕭瑾川撂開茶杯，麵色怔忡的說道：“崔君赫到現在還一無所知，我不知該羨慕他還是該嘲笑他。”
唐知雪打定了今晚絕不招惹蕭瑾川的打算，不能再起任何風波了。
唐知雪平靜的說道：“三哥哥，我一直很想念爹娘，請你回到京城以後，找個機會告訴他們我還好好的活著。別的人，就沒必要知道了。”
蕭瑾川將視線籠罩在唐知雪身上，唐知雪不安的動了動身體，她承受不住這樣深情的目光，不能回報，要來何用？
唐知雪不肯跟蕭瑾川對視，尷尬的移開了目光。
蕭瑾川心裏一喜，唐知雪這麽說，就是說她跟崔君赫沒有絲毫關係，所以他不必知道她的死活或者是去向，這就表明在她心裏，自己比崔君赫更親密一點。
可是看見唐知雪沉默的低下頭，蕭瑾川心裏冷靜了下來，就算他跟崔君赫不同有什麽用呢，她還是要嫁給他人，也並不屬於他。
蕭瑾川簡直快被折磨瘋了，腦子裏唯有一絲清醒，緊緊束縛著自己的理智。
蕭瑾川麵沉如水的說道：“你知道，父皇屬意的是太子哥哥，我也一直以為這是父皇最好的安排。”
唐知雪心裏一驚，這是準備跟她談心了？
我這輩子大約回不去大梁了，我並不想知道你們皇族之間的明爭暗鬥啊，敢聽這些話的人，隻怕將來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唐知雪隻想捂住耳朵，但她不敢，隻好坐著不動。
“最近幾年，我才發現咱們大梁並不像外麵看到的那樣平安富足，裏麵甚至是千瘡百孔，漏洞百出，內憂外患，戰火頻頻，就這樣一個國家，將來要是交到太子那個庸懦無能的人手裏，遲早得亡國滅種。”
蕭瑾川說的這樣坦然，唐知雪卻不知道自己做什麽反應才是對的。
蕭瑾川說的是事實，就這些話，他說出來沒什麽不妥，但她要是隨聲附和他“對，這都是你那個不靠譜的無能的爹折騰出來的麻煩，大家敢怒不敢言，老早就想著哪天換一個有德明君就好了。”
就算唐知雪有九條命，她也不敢實話實說。
世人皆護短，他蕭瑾川也不會例外吧。
唐知雪幹脆裝傻，忽閃著大眼睛，鼓勵他繼續談心。
好在蕭瑾川也沒打算讓唐知雪附和他，就自顧自說道：“不止太子無能，就連父皇也年老昏庸，明明可以徹底驅逐大夏軍隊，卻非要你一個女子去和親。”
唐知雪繼續裝傻，這話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
蕭瑾川眼皮一抬，鄭重說道：“我現在留不住你，不代表我將來留不住你。你在大夏好好活著，無論受到什麽屈辱，我都求你活下去。”
求這個字太重，唐知雪心裏又是一驚。
蕭瑾川接著說道：“那十個陪嫁宮女不能留，我給你全部換上有用的人。”
唐知雪急了，“何必要殺她們，她們也是十條人命。”
蕭瑾川冷酷的說道：“如果此刻能留住你，就是殺上一千條人命我也在所不惜。”
唐知雪心裏一抖，蕭瑾川什麽時候變得這樣殘忍嗜殺的？她怎麽有點不認識他了。
蕭瑾川看到唐知雪眼中的畏懼，忽然一笑，溫柔的說道：“你什麽都不要想，你隻要好好活著，等我哪天親自來接你。”
唐知雪非常發愁，你想爭皇位就去爭，幹嘛以我為借口？說的我是個挑起禍端的人，到時候你的父皇更不會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