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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雲清去世

  她說:「紀容,我還是當年的我,而你,已經不是當年的你了。」她的語氣蒼涼,這樣的話已經藏在她心中好久,今天終於有勇氣說出來,然而她的神色卻豁達而坦然,「但我不怪你。你已經為我耗費了十幾年的光陰,對我來說已經夠了,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知道我很小氣,狹隘,前世總是管著你,你那麼好,那麼專一的一個人,我還總是疑神疑鬼。在我活著的時候,我希望你只屬於我一個。可是等我死了,你一定不要記著我,要開心地活著,不然我會心疼。」


  紀容靜靜聽著,回答她:「你別擔心,這十多年我已經習慣了。」


  雲清心中不忍:「我不想要你這樣活著。雲舒她很好,比我好,她那麼單純無私,心裡想著的只有你,換做我,都做不到,讓她回來……陪著你。」


  紀容微微笑了笑,安撫她:「我和雲舒不是你想的那樣。」


  雲清搖頭:「我沒有怪你。不管你對雲舒是怎樣的感情,答應我讓她陪在你身邊。」她望著紀容,兩行清淚忽然就落了下來,「你叫我怎麼忍心讓你孤苦無依。」


  「我答應你,其實我也不放心她一個人生活。」紀容握著她的手,柔和的目光彷彿有鎮定人心的作用。


  雲清笑了笑:「前世能夠嫁給你,我很知足。這世上又有哪個男人會像你這樣,為一個死去的女人耗費十幾年的光陰,如果我沒醒過來,你是不是準備耗費一輩子?」她微微停了一下,顯得有些吃力,「以後忘了我,你對我的責任已經盡到了,放開你的心,去接納別人。」


  紀容沒有回答她,只是說:「你不要講話,躺下來休息一會兒。」


  她順從地扯出一個虛弱的笑,躺下身子,呼吸有些粗重。忽然想到什麼,有些急促轉頭:「紀容,我死了,不要再把凍起來,把我火化了。」


  「好。」紀容握著她的手指,目光柔和地看著她。


  她滿足地閉上眼,心裡卻想著,火化也好,無論科技多麼發達,她再也不會活過來。


  否則,她還是前世的自己,而她愛的男人,已經找不回,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這樣想著,雲清漸漸睡了過去。


  窗外月光的清輝照了進來,籠罩著窗前枯坐的孤獨男子。


  他的醫學成就舉世矚目,他獲得的獎項數不勝數,可是卻救不活最親的人。雲舒接到電話的時候,無比震驚,她趕到別墅時,紀容還坐在床前,看到雲舒,淡淡道:「你回來了,最後見她一面吧。」


  並不見他十分悲痛,可莫名的,一種哀傷的氣息似乎侵潤了他整個人。


  「雲清姐姐怎麼突然去世了?」雲舒看向床上的雲清,試了試她的體溫,幾乎沒有溫度,膚色晦暗,肌肉已經僵硬,說明她去世已經好幾個小時。而教授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在她的床前。


  「她是突發全身性炎症,導致多臟器同時衰竭,而且她全身細胞壞死,幹細胞已經喪失再生功能,這些病變應該是在她醒后不久就開始的,她應該會常常身體疼痛,但她從未跟我說過。」紀容平靜道。


  「可是全身性炎症也有一個發病過程,怎麼會那麼急促?」


  「這可能是冷凍復甦導致的,也可能是一百多年的冰封,她的身體機能已經遭遇破壞和退變。」紀容輕輕嘆了一口氣,抬頭看雲舒,「你還是搬回來吧,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雲舒猶豫:「可是雲清姐姐說,我不能在您身邊,她應該很不喜歡我吧。」


  紀容臉色動了動,想了想說:「她應該是有什麼誤會,她走之前對我說,一定要讓你回來,她還是很喜歡你的。」


  雲舒心裡一松,擔憂地看向紀容,低聲說:「教授,您別難過,我會永遠陪著您。」


  紀容露出一個微弱的笑:「我不難過,這十幾年來,我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其實,很多前世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雲清可以滔滔不絕地說一整天,而我居然一點也想不起來。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我要救活她。但我努力了十年,也只多留了她一個月。這十幾年來,我唯一的信念就是救活她,如今她走了,忽然就覺得信念崩塌。」


  一向情感遲鈍的雲舒,聽著這樣的言語,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深深地理解這樣的感受。


  之後的一段時間,紀容的生活明顯規律了很多,同樣是兩點一線,早出晚歸,但再也沒有像以後那樣日以繼夜沉浸在實驗室。


  周日的清晨,陽光極其柔和,微微吹來的晨風也帶著清新的味道。


  紀容坐在院子里的長椅上,任由陽光灑在他的面上。在他記憶里,自己從來沒有像這樣放鬆過。


  院子里的花香混在空氣中,讓人身心愉悅。


  他放下手中的書本,靜靜坐在那裡,身旁的雲舒靠在他肩膀上,已安心地睡著了。他望著花壇里大片盛開的鬱金香,內心奇異的平靜。


  溫仲醫院的員工並不清楚紀容身上發生的事,對他們來說,紀容還是那個讓他們敬仰的紀教授。


  對於雲舒再次回到醫院工作,最高興的莫過於張悅。一開始她還覺得雲舒是她的威脅,後來發現雲舒來了之後,她工作輕鬆不少,而且紀教授對自己也一如既往關照,加上雲舒人又單純好相處,心裡很快就接納了她。


  雲舒回醫院那天,張悅還特地請她吃飯,旁敲側擊地打聽八卦:「你這段時間都幹什麼去了?紀教授怎麼不讓你來醫院?」


  「教授沒有說嗎?」雲舒問她。


  張悅搖頭:「紀教授怎麼會說這些。」


  雲舒內心遲疑起來,既然教授不說,她肯定也不能說,只能回答:「也沒什麼事情,就是在家裡看看書。」


  張悅一看雲舒的臉色都知道她有所隱瞞,笑呵呵說:「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紀教授是不是和你那個啦?」


  雲舒聽到這個連忙搖頭:「沒有。」上一回聽她們這麼問,她沒懂,後來在實驗室問張悅,張悅很露骨地向她描繪了一番,她聽完才知道,原來就是「兩性交配」。


  張悅當時聽她說這個生物辭彙時,就知道她什麼都不懂。如今再問她,她還是一副坦然之色。好吧,紀教授這定力,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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