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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和尚緩緩走進了這道觀中,這和尚手持一個老大的缽盂,完全可以將人的頭扣進去,他每走一步,地上便是一坑,每走一步,宣一聲佛號,殺氣十足而又寶相莊嚴,破僧衣在風中飛舞,端的一代高人。


  此人正是王應嘉。


  他身後跟著幾十個金衣使者,正在大砍大殺,這些使者可不管什麼傷及無辜,他們將香客和道士道童們一同宰了,將人頭別在腰間,其中便有舒無忌,而舒無忌在這一群使者中竟然不算武功最高的,這都是從天山下來的高手。


  王應嘉宣了一聲佛號,然後看了一眼道觀道:「這個世上,自從有了本佛,便有了正法,自從有了本佛,便有了康庄大道,自從有了本佛,眾生就得救了,本佛是天上地下,唯一真理,唯一至道,既然有了本佛,還要你們這些道士幹什麼。道家不過是天魔亂法,稱汝等為外道,都看得起你們了。


  王應嘉身披袈裟,高喧佛號,寶相莊嚴,他一手持缽盂,一手單手立掌,如果腦門後面再有一圈光環,那麼就完美了,旁的人見了,說不定真的以為是如來下凡,菩薩降世。


  一個小道士從他眼前跑過,後面一個金衣使者揮刀追殺,那小道士慌不擇路,一下子跑到了王應嘉的跟前,王應嘉喧了一聲佛號,單手將那小道士提到自己面前來,他手掌寬大,正好拿住那小道士的脖子,後面追殺的金衣使者見到長老將那小道士抓住了,也就選擇了下一個目標了,不再理這個小道士了。


  王應嘉道:「南無阿彌陀佛,本佛有慈悲之心,你這小道士,雖然誤入歧途,入了道門,但是本佛慈悲,與你一條正路,快快皈依本佛,本佛保你早登極樂世界。」


  那小道士嚇得狠了,此時金衣使者們正在大砍大殺,他們早就得了命令,才不管是普通香客還是道士,統統殺了,小道士才看到自己的師兄弟被人殺死,如何敢說一個「不」字,只是拚命點頭。


  王應嘉道:「好、好、眾生有悔過之心,本佛斷無不渡之理,你便跟在本佛身邊罷。」那小道士連忙躲在王應嘉身後,王應嘉對那小道士道:「你且扯住本佛的一片衣角,便是刀山火海也傷不到你。」那小道士連扯住他的僧袍的衣角,王應嘉之所以如此做,是因為傳聞佛祖渡化難陀時,難陀捨不得自己美麗的妻子,佛便讓難陀扯住自己的衣角,帶著他上天入地,看遍天堂地獄,讓難陀觀世間之無常苦空,最終使難陀出家,當時難陀便是扯住佛祖的一片衣角,王應嘉正是打著裝佛祖的主意。


  果然,正在砍殺人眾的金衣使者們再也沒有上來攻擊這個小道士。


  王應嘉走到三清神像面前,那三清神像都閉著眼不看王應嘉,左邊的元始天尊眼眯著,似是看不起王應嘉一般,王應嘉喧了一聲佛號后,道:「你等三人,不過是三個福德小天人,也敢在本佛面前託大,本佛是天人之師,眾生之福田,你等天人還不下跪來也。」他這個話卻是對那三清神像說的。


  三清神像都微笑不已。


  王應嘉再喧一聲佛號,道:「三尊福德小天人,你等輕慢本佛,福報用盡,定然入那輪迴之中,不如皈依本佛,本佛定然指應你等無上正等正覺,還不快快下來。「


  三清神像微笑不已。


  王應嘉生氣了,開口道:「南無阿彌陀佛,你等還不快快覺悟。「


  三清神像微笑不語。


  王應嘉突然暴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怒吼,他狂叫一聲:「啊」聲音傳出,將他身邊的那個小道童震得口鼻流血,突然間王應嘉跳起來,跳到那三清神像的案上,揮掌擊出,他是魔教十大長老之一,功力何等深厚,一掌擊出,天地動搖,那三清神像都是泥巴做的,那裡經得起他的掌擊,沒有幾下,三清神像都變作了泥巴塊,落在地上。」


  王應嘉看到地上變作塊的神像,心中稍有滿意,口上喃喃道:「佛也有火,你等熱迷不語,休怪本佛無情。」


  那小道童本是扯住王應嘉的衣角,本來無事,可是王應嘉揮掌亂擊,不分東西,掌風正掃到了那小道童,那小道童飛將起來,撞到一根柱子上,口鼻齊齊流血,抽搐幾下,便死了。


  王應嘉轉頭一看,地上一塊泥巴,本是老君的臉那一部分,恰好沒有被他打壞,那老君似是在微笑,又好像是在嘲笑王應嘉。


  王應嘉如同一頭受了傷的獅子一樣叫起來,他飛身而下,以掌擊地,頓時將堂中打出了一個坑。


  一眾道士正在向後涌,他們擠成一片,前面正是舒無忌和十多個金衣殺手,舒無忌手揮大棒,其他金衣使者也是下手無情,將道士們一個個砍翻在地。


  天清子是天寧子的師弟,他的武功在泰山派中也算有名號的,現下他獨立抗著舒無忌,舒無忌將兩上小道士打死後,找上了他,兩人拚鬥起來。


  舒無忌武功雖然只是一流水平,不及張存仁等江湖中的超級高手,但是打天清子完全不成問題,他一棒揮出,便有超過五百斤的力氣,天清子使一柄長劍,不敢與舒無忌硬拼,只得不停向後退。


  舒無忌笑道:「這個道士還有兩下子。」說話間,一棒又一棒,天清子臉皮發紅,但是還勉強擋得住。


  後面一個使者大叫道:「你下手且麻利一起,我們還要去後院接應兩位長老,你是幹什麼吃的。」說話間,幾個使者跳過來,圍住天清子,一個使者一馬刀過來,將天清子的雙腿斬斷,然後天清子再也擋不住舒無忌的大棒,被一棒打在天靈蓋上,眼珠子頓時飛了起來。


  正在一邊正幾個金衣使者打鬥的天寧子一聲慘叫,現下每死一個天字輩的師兄弟,泰山派的底子就削弱不少,他心疼不已,手中長劍越來越快,和他對戰的那個使者頓時招架不住,這邊的魔教眾人一看,幾個金衣使者立時跳過去,以多打少。


  天寧子頓時架不住了,他狂吼道:「泰山派又沒有得罪你們,那胡一達邀我征討天山,我都沒有去,你們魔教幹什麼要來打我們泰山派?」


  幾個魔教使者不語,都冷笑不語。


  舒無忌笑道:「人不犯我,我要犯人,人若犯我,殺他滿門,人不敢犯我,就要滅門。」此時場中拚鬥的越發緊了,天字輩只有十幾個人,但是現下已然死了大半了,至於明字輩弟子,更是橫屍一地,泰山派不出意外,今天就要滅門了。


  四五個金衣使者以多打少,他們都是江湖上一二流的身手,當然不怕天寧子,不多時,天寧子身受數處創傷,眼看就要不支。


  此時後門「砰」的一聲大開,幾十個道士再殺出來,正是天音子,天音子揮動長劍,來救自己師兄,他身後的是僅剩的弟子了。


  一個金衣使者輕視這一群道士,道:「泰山派好大的名聲,依爺看,也不過如此。」那個使者上前,攔住了天音子。


  其他人各找對手,拼殺起來。


  舒無忌便閑了下來,看到無事可做,便押起陣來,果然,又是自己一方將這些道士砍得血肉橫飛,想來用不了自己出手了。


  不想異變突生,與天音子拚鬥的那個使者一聲慘叫,一道劍氣將穿過他的心肺,然後劍尖透過了他的胸膛,天音子在十招之內,將他殺了。


  舒無忌張大眼,簡直不敢相信,這天音子武功遠遠超過了他的師兄掌門天寧子,更遠遠勝過了剛才死於自己手下的幾個天字輩的泰山派的弟子,只怕還在自己之上,泰山派何時出了這樣的人物。


  要知道這些金衣使者雖然都蒙著面,其實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舒無忌自己曾是五通教的教主,那個與天音子拼殺的使者好像是嶺南一霸王吉士,十多年前的嶺南大盜,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就這麼讓人給殺了,而且天音子在江湖上還沒有什麼名聲,是真真正正的無名之輩。


  天音子殺死了王吉士以後,立時去救自己的師兄弟,幾道劍氣揮出,將向個蒙面使者殺退,將自己的掌門師兄弟扶上起來,然後天音子大聲道:「師兄,我們快向藏經閣退,只有請任師叔出手,才能保得了泰山派,快啊。」


  幾個道士相互掩護,向後逃去,舒無忌一聲大吼道:「還不快上,王吉士死了,你們沒有看以么?」


  另一個金衣使者冷笑道:「你為什麼不上,你聲音這麼大幹什麼,誰不知道你逃命的本事是一流的,能從張帆和張存仁手下逃命的人,當然夠資格指揮我們了,大家說是不是?」


  一群金衣使者都冷笑起來,不要看他們蒙著面,撕下面巾,便是一個個都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也只有魔教的十大長老才能指揮他們,這一批上泰山的金衣使者不是舒無忌原先手下的教徒,當然不會聽他的,而且他們之間,隱隱有競爭關係,舒無忌當然指揮不動他們。


  舒無忌心中大恨,快步追上去,其他金衣使者看了看,也跟了上來,畢竟不能誤了正事。


  一群人且殺且退,一路上橫屍無數,到了藏經閣樓時,只有天寧子、天音子,還有十多個明字輩的弟子,泰山派今天一戰,十多個天字輩的弟子都戰死了,低一輩的更是死得只有兩個了,天寧子看一看身邊的弟子,忍不住嚎哭起來。


  幾十個金衣使者嘿嘿冷笑,將剩下的泰山派弟子們包圍起來,他們手上的兵器都有血,舒無忌也在其中,他笑道:「泰山派,不過如此,除了你。」他指向天音子,「還有一些本事外,其他的人,都不過是土雞瓦狗,當年泰山派好大的名聲,正道十大派之一,我看也不過如此。」


  另一個使者叫盧鏜,就是剛才和舒無忌不對付的那一個,叫道:「想來武林大派多是如此,大家今天做了泰山派,嘿嘿,想到到兄弟有生之年還能做下如此大事。」


  一群人一齊鬨笑起來,雖然天音子武功不錯,剛才敵住四到五個金衣使者,在江湖上算得上好手中的好手,但是這裡有幾十個金衣使者,一哄而上,想來天音子是擋不住的。


  天寧子朝藏經閣跪下道:「請任師叔出手一次罷,任師叔,你若不出手,泰山派今天就要亡啦,求您破一次誓言吧。」


  此言一出,一群使者一下子安靜下來,任長風這個名字他們都聽過,這人當年和向斷石是好友,武功蓋世,年青時曾殺傷獸不凡,在魔教總壇大罵魔教教主之後安然逃走,雖然這已然是數十年前的事了,但是任長風的名字,許多人還是記得的。


  一群人都凝神戒備。


  天寧子哭泣道:「師叔,我泰山派受此大難,您難道還要守那誓言么?師叔,現下泰山派只剩我們十多個人了,天清子、天沉子師弟他們都戰死啦。」


  那門突然「吱」的一聲大開了。


  一群道士臉上頓時露出了高興的神色,任長風武功蓋世,當年的名聲還在向斷石之上,但是後來由於錯殺了人,發誓永不出手,現下任長風出手,想必泰山派有救了。


  一道妙影在門口出現,卻是一個穿著紅衣的女子,那女子身形婀娜,姿容絕代,一顰一笑間美若天成,端的是有數的美人,正是天寧子今晨打定主意收入房中的那個美人。


  數十個金衣使者都低下頭道:「見過袁長老。」


  天寧子「啊」了一聲,張大了嘴,不知說一些什麼,後面的道士們都露出驚異的神色。


  門后又跳出了一人,正是張繼祖,他將一物扔出來,正是任長風用過的一柄拂塵,此物一出,天寧子天音子頓時無聲,看來任長風是遇害了,要不然他幾十年不離身的拂塵怎麼會落在別人的手中。


  張繼祖狂笑道:「任老頭已然歸西啦,你們受死吧。」


  天寧子默然不語,天音子面露輩憤,眾道士皆手持長劍,天音子叫道:「我泰山自創派以來,經千百年,不想今日竟然終於此間,但是我等正道武林,絕不向妖魔之道退讓,便是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說話間,他揮動長劍,身後十多個弟子都吼了起來,這些弟子都是天音子的弟子,平常也不是很得寵,但是都是天音子一手教出的。


  天寧子卻是跪在地上不語,半餉不動,天音子去拉他,天寧子也只是木然,似是一塊木頭般。


  天音子叫道:「師兄,你起來啊,我們便是戰死於此間,也要堂堂正正,死也要死得硬氣。」


  天寧子抬起頭,突然飛奔向距他最近的袁可玉,奔到袁可玉面前,朝袁可玉跪下來,頭如蒜搗,口中大叫道:「仙姑,你饒我一命,只要你饒我一命,泰山派以後唯聖教馬首是瞻,絕無二心,我天寧子願意做聖教的使者,我泰山派以後就是白蓮聖教的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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