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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沉悶的走了一段時間,方應之只感到對面人影越來越清楚,流民兵最前的人裝備顯然不行,他們只穿著棉布袍子,手中拿上木板當盾,手中大都有兵器,但是顯然不是這邊這種配置,沒有盔甲,讓箭手一射就要失掉戰鬥,但是他們堅定的向前走著,儘管他們的隊形不怎麼齊整。
兩軍相對,距離八十步,後面三聲長號聲,武傳玉這一隊的弩手出列,和箭手隊一齊往前,在隊列的中間小道,弓箭手們也小跑著從方應之身邊跑過,不多時,武傳玉的前面就站滿了三排人,他們都沒有披甲,張家玉武傳玉一致認為給弓箭手披甲是一種浪費,他們披上甲,反倒影響速度,為了節省盔甲,他們都沒有披甲,但是殺手隊中的弩手卻是有甲的。
方應之看到一人人,那是方老爺的馬車車夫方顯發,這人雖然只是一個馬車車夫,但是因為給老爺駕車,所以平時地位也挺高的,沒有人敢得罪他,只見他也當了一個弓箭隊長,正指揮著手下將箭從壺中取中,都別在手上,沒有拾上弓。
一排又一排的人立定后,影響了方應之的視野,他看不清遠處的流民兵人群,流民兵人極多,可以看到他們後面還有騎兵,無數的煙塵在他們的陣后揚起,聲勢浩大,如潮一般涌過來。
已到到了射程之內,對面的流民兵開始射箭了,他們沒有統一的箭手,都是雜在人流中,向這邊開過來,他們也不統一放箭,一邊走,走到一定的距離,便站立了,個別就開始向上拋射。
那些箭頭飛在天空中,如同一個個小黑影,帶起「嗚嗚」的聲音,然後落在地上,方應之看到對面射來的箭便落在自己不遠的地方,一支箭在他面前,箭尾還在震動,那是一支樺木杆箭,看來是從官兵手裡繳獲的,因為這種制式箭支方家莊也大量購進,後來武傳玉看了以後,認為這些工部造的箭太輕,破甲之力不足,武傳玉還督促下面的工匠們造成了一批新的重箭頭,專門給弩手們配上了,用於射身穿鎖甲的對手。
對面一邊向前進一邊射,方應之開始看到傷亡了,前面一個沒有穿甲的射手讓對面一箭射中了脖子,他捂住了脖子大叫起來,不多進他便趴在地上,抽搐著,血流了一地,這種樺木杆的箭頭有倒鉤,射中后不能抽,剛才那個箭手想將射中脖子的箭扯出來,他猛一抽,倒鉤便將血管划斷了,如果被這種箭射中后,應馬上折斷箭桿,先將箭頭留在體內,過後再想辦法將箭頭取出才行。
對方一直不停的射箭,那些樺木杆箭帶著「嗚嗚」的聲音從天上落下來,箭尾劃過一道道白色的痕迹,這些箭飛上天時很慢,但是落下來進卻很流暢,不多時,方應之身邊就又增加了幾個傷者,但是大部分的箭都釘在空地上了,讓河床上多了許多景色。
方應之很擔心,為什麼自己人還不反擊對方,看到對方已然到了八十步的距離了,這時好像還是沒有舉弓的意思,一個箭手太緊張將箭取了出來,他後面一個督戰隊的兵馬上一耳光打過去,不讓他馬上張弓。
看到以對方進了六十步以內,方顯發才舉了手中的旗子,等了許久的箭手們一齊張弓成四十度,後面的弩手則張成四十五度,他們射得更遠,所以要抬得更高。
方應之只聽到複合弓胎髮出的「咯咯」的聲音,無數張弓張了開,搭上箭,指向了前方,箭手都左足向前,右足在後,身體呈一個拉弓狀,弩手則將弩放在肩頭上,用左臂托住,右手扣住扳機。
方顯發猛然一揮手中的旗子,同時大吼道:「射」
聽到「呼」的一下,一團黑影飛上了天,方應之覺天好像黑了一下,那是因為箭太多,將天遮了一下的緣故。
沒有等第一波箭落下來,旗子再揮動了,馬上箭手們又開了第二次弓,後面的弩手則用力的用腳踏住弩身上箭,他們上箭慢一些,所以不要求同步射擊了。
第二波又飛上天,接著又開始張第三次弓,方應之從人牆中看過去,對面人影倒了一大片,他們的慘叫聲都可以傳到這邊了,因為方家兵用齊射的方式,所以落下的密度大大超過了流民兵的散射法,且距的又近,射中的人受創更重,方顯發不斷根據庄牆上的指令改變張弓的角度,時而西偏三十度,時而偏五十度,每次落下的地方都倒下一大群,流民兵們慘叫著,他們沒有受傷的人踩著受傷的人,由於他們已經到了河床上了,所以如果河床上有石頭的,就想躲在石頭後面,方應之看到幾個流民兵都拚命趴在一塊老大的鵝卵石後面,他們身邊躺滿了死的傷的人,血一時蓋過了淺淺的流水,方應之看到這裡,不禁有些奇怪為何河水這麼淺了,不過現在他們沒有時間去想這些,因為馬上就要短兵相接了。
前面方顯發連連揮動了六次旗子,最後二次揮旗時,個別的射手已經沒有力氣張弓了,這弓的力道有二百斤左右,連射這麼多次,他們都力氣差不多用盡了,要停一會兒才可以開始下一次的齊射,而且下一次的射數一定達不到六箭,即便是休息過後,力氣也達不到原來的水平,這種水平,其實都是經過了訓練之後的水平,武傳玉在訓練他們時,也只要他們連射五箭。
後面金號短響了一下,箭手隊聽到后,后隊轉前隊,從殺手隊中間穿過,向回而去,弩手們也穿插回自己的方隊中,方應之再向眼前看去,就只看到幾十個被流民兵射死的箭手的屍體擺在自己眼前,自己眼前長滿了白樺木杆,而更遠的地方是奔來的流民兵們,個別的身上帶著傷,但是還是奮步向前。
後面的鼓聲猛然「咚咚咚」的響了起來,讓人一聽血就沸騰起來,這鼓聲是催兵上前,所以打得特急,力道大,聽到這個鼓聲,所以兵士齊步而立,大聲吼道:「殺。」盾手在前,旗槍在中,槍手和鏜鈀手跟隨其後,大棍手、短兵手、弩手策后,超過二十個殺手隊排成兩排,主動擊敵。
方應之這一殺手隊正在眼前,方應之趁督戰隊不在,看了一眼後面,後面是方應臣,他跟在自己這第三殺手隊身後,不過他們的反應明顯慢了一拍,顯得有一些混亂。
殺手隊開始了小跑,棉甲中的鐵片和河床上的石頭磨擦發出了「嚓嚓」的聲音,十幾個殺手隊一齊小跑沖向了對面散亂的流民兵,從正面看上去,聲勢很驚人,前面到處是披甲持盾的對手,盾牌上畫了許多恐怖的花紋,還有虎熊之類的猛獸,他們張大嘴,向流民兵涌過來。
武傳玉在牆上,對於這樣的視角,他是極為滿意的,剛才的齊射一下子讓對方的士氣跌倒了底,看了看對面的流民兵的水平,他開始懷疑不用和張家玉商定的辦法也可以打敗流民兵,昨天夜裡審了幾個俘虜,據說精銳的披甲兵還有幾百,武傳玉和張家玉不敢全相,擔心對方全是精銳的披甲兵,上游積水的方法是以對方全部是精銳甲兵為前提的,如果可以正面擊敗對面的流民兵,不用放水衝擊,那麼更好,因為放水衝擊風險極大,要是自己一方的部隊讓對方纏住,水一衝,那麼就全完了。
武傳玉看去,只見最前面的殺手隊已經和流民兵接上敵了,方應之的第三殺手隊尤其敢戰,沖在最前。
方應之手持旗槍,立在靠前中的位置,四個盾手在外,方應之從盾牌的縫隙中看見一個身高力壯的漢子,拿一把大刀,那刀上還有幾個缺口,生著銹,那個大漢沒有披甲,他奮勇擠過了幾個同伴,衝到了方應之的第三殺手隊前面,他大吼一聲,興奮的衝過了過來,後面是幾個跟上來的流民兵,其中還有一個老漢,拿的居然是一個鍋鏟,他們大叫道:「吃大戶。」
他們半點兒隊形也沒有,衝到了方應之面前。
不用方應之下令,盾牌中間,幾支長槍如電伸出,方應之看見了自己一方几個隊員的屁股,因為刺殺動作身體要前傾,所以便看了他們的屁股,盾牌外面傳來幾聲慘叫,然後幾個槍手就將身體收了回來,方應之看到槍頭上面的血,看來是殺到了,那個大漢撲在盾牌上,他雙手帶血,身體前伏,想在敵人的盾牌上借一點兒力氣,但是這一隊的短兵手立時上前,單刀在下面一揮,那大漢雙腿齊斷,方應之看到盾牌下面一雙帶血的手揮動了幾下,然後就沒有動了。
方應之上前觀看,看到對面也有一個持盾的上前,那個盾也是大盾,可以護住全身的那一種,不比殺手隊的盾牌輕多少,在這個盾後面弓著身子躲著幾個流民兵,當前一個人頂著盾,向前推,方應之條件性的大吼道:「棍手。」
鄭開心上前了,他將刀棍扛在肩頭上,到了盾牌手後面,那個流民兵正用盾抵住了第三殺手他的大盾牌,槍手幾槍也沒有殺到這些流民,看到刀棍手上前,幾個盾手交換了一下眼色,猛然將盾一撤,空門大露了。
那個流民兵的盾手猛然往裡面一衝,他急忙穩住了身形,但是鄭開心已經一棍下去了。
聽到到「轟」一下子,那盾板裂開了,那個流民兵雙手都震出了血,他再也抓不住那個大盾,那個盾牌從他手中落了下去,側翻了,幾個槍手鏜鈀手同時:「嘿」了一聲,一齊上,從兩邊殺下,幾個跟著突入進來的都中了槍,殺手隊的盾手已然將盾合住了。
劉華男也是槍手,他一槍沒有將一個流民兵殺死,那個流民正是剛才那個拿著鏟子的老漢,劉華男不忍下手,這個老漢也是機警,在第一波沒有被殺死,現下沖了進來,卻中槍了。
劉華男還想說一些什麼,那個老漢慘叫著,抱著刺中自己的槍,用力向後縮,劉華男面露不忍的神色,但是這時鄭開心回過神來,猛然一棒子下去了,鏈頭帶著沉重的風聲,打在那個老流的肩頭上,那個老漢的骨頭髮出輕輕的「嚓」的聲音,肩頭短了半邊,然後一個槍手又一槍刺入了老漢的右腰,刺入后又踹了一腳,那老漢撲倒,死。
從武傳玉的角度看上去,殺手隊表現的極為成功,殺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流民,流民們人看上去多,但是他們總是試圖以個人的力量去撼動整個殺手隊,他們都死在協作的殺手隊之下。戰線停住了,武傳玉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要潰退,然後就是自己下令追殺的時候了。
武傳玉轉過身,對自己身邊的幾個江湖客道:「不用點火了,想來用不著了。」這幾十個投靠方舉人的江湖客也上了陣,不過是作了單兵散兵跟在武傳玉身邊。
突然身邊的一散兵驚叫道:「胡大俠快看。」
在流民正要潰退的時候,一隊披雙甲的精銳兵出現在流民兵的身後。
這一隊人正殺方應之左邊的一隊殺手隊,剛才胡海馬看了看陣式,看出排在前面的十多個殺手隊中,這一隊表現最差,看來是戰力最濫的一隊了,胡海馬看到流民兵將潰亂,當下將命馬隊下馬,反正這一段乾涸的河床也不能進行衝擊,又將五百多新老批甲招集,正從這一隊殺入。
這是第九殺手隊,隊長方應龍,他們沒有追擊,保是在原地保持隊形,殺散了幾波撲上來的流民兵,看到沒有人再撲上來,方應龍也就打算原地固守,他們這一隊上一次失了許多人,現下配合很生疏,但是流民們戰技更差,這讓他們沒有出什麼錯,在二十多個殺手隊中,他們並不是最差的,最差的幾隊都放在身後,武傳玉在排陣地就已然照顧了戰力差的幾隊。
他們這一隊的盾手正將幾個散兵流民撞退,膛鈀手將幾個撲上來的流民殺死之後,前面的流民一鬨而散了,下面就是等下一輪的鼓聲,全軍前進追殺對方,現下對方已然的潰亂之勢了。
但是突然間,方應龍感到有一些不對,因為剛剛往回跑的流民兵們突然開始回頭了,又向這邊衝鋒,他們個個神情一變,變是咬牙切齒,面上帶著恨色,方應龍不清楚是怎麼樣一回事,便又下令盾手槍手准準備,兩個弩手閃出,趁對方還沒有再次衝擊到跟前再次射出弩箭,將前面的幾個流民兵射釘死在地上。
「轟」的一聲,幾個流民兵竟然用沒有穿甲的身體撞上了盾牌,後面的槍手從盾中留的向個小孔中插出,將他們釘死在盾上,然後大棍手上前,猛然一棍子砸爛了一個流民的腦袋。
盾牌合上了,向前推撞,方應龍突然看到這群人身後出現了一群披著甲的精兵,他們個個神色冷靜,向自己這邊的兩個殺手隊衝過來,他們一邊往前沖,一邊砍殺那些往後跑的流民,誰要是跑得比他們慢,就一刀下去,所有的流民都不想讓他們砍死,奮力向這邊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