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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直超將手背在身後,那門子名叫吳森,是職方司某個吏員的親戚,靠著走後門入了這肥水衙門,他也是有點兒關係的,加上平日里會做人,是以萬直超也不討厭他,將多事情都將他帶在身邊,許多事情也不瞞他,這買軍餉的事情,吳森也幫襯了一二,主要是聯繫下面的買家,將軍糧從糧庫中提出,賣給城的數位大商家,當然也給奢家土司兵賣一些,還有就是往剩下的糧中摻沙子等活計,都要讓吳森這種人來做。


  萬直超道:「與我走一走,今日不用等在衙門中。」吳森自然是答應不已,跟在萬直超背後,低著腰,兩人往街上行去,這是萬直超有話想對吳森說。


  此時街上人多,人來人往,萬直超身著官服,雖然只是個綠袍小官,卻是無人敢惹,街上的青皮一看到一個官兒來了,都讓到一邊去了,萬直超背負著手,一路走著,吳森卻在身後,一言不發,吳森知道,這位大人一定要問自己什麼事,因為自己是武昌中城知道事情最多的人,說是包打聽也不為過,加上這武昌城中的青皮,流氓們都聽自己,自已也可以說得上是手眼通天了。


  萬直超沉呤道:「城裡有個軍將叫張帆的,你可知道他的事情么?」


  吳森一聽張帆三個字,想了半餉,身子猛然一抖,道:「堂爺問的是江湖上那大名鼎鼎的劍斷長空,那可神一樣的人物,咱們這些青皮,那個沒有聽過他的名字,這人的名字一出,神也要讓三分,鬼都要害怕,小的們雖然在城中也算有些門路,但和樣的人物,是萬萬搭不上話的。」


  萬直超有些不耐,打斷道:「本官說的是昨天與本官一起去押糧草的那個武官兒,他也叫張帆,你知道這人的底細么?」


  吳森低著頭,想了一下道:「這個張帆,平時甚是低調,時常與賣滷肉的龍二討價過價,也不招惹小的一群人,住在春花巷中,本日中也只是到龍二的攤子上買肉稱菜,不過他的那個親兵,叫張阿求的丘八,極是能打,上次聽城北的阿華一干青皮說,他們與那叫阿求的親兵打了一架,他們三十多個青皮,都是打架習慣了的人,一起替人要賬,要的龍二頭上去了,那個叫阿求的丘八正在龍二的肉攤上,當時他們三十多個青皮一起上,不想那個叫阿求的丘八,一個人拿一根棍子,把阿華他們三十多個人都打趴下了,不過沒有死人,現在城裡的青皮打行都怕那個叫阿求的丘八,那張帆敢管著張阿求這樣的狠人,想必定然是不凡的。」


  張帆教了阿求差不多半年的功夫了,阿求習武有成,私下出去打架,卻是不敢讓張帆知道的,其實城中的打行早已和阿求打了十多次架了,次次都讓阿求打得奔命而逃,以至於城中的青皮打行都不敢去惹阿求,這卻是張帆不知道的。


  萬直超心道:「這個張帆,想必不是那什麼劍斷長空張帆了,那個張帆,怎麼肯來當個下作的軍將,不將這個張帆弄死,我心裡頭實在不暢快,不通達,只有讓人死了,我才快活得起來,如何將他弄死,這是放在我前面的頭等大事了。」


  這人兩人已走了一段路了,前面便是菜市口,這裡人山人海,極是熱鬧,賣買之聲不絕於耳,萬直超是個文人,當然不肯到這個地方來的,當下便起轉身,便欲轉身回去。


  不想人群一下子突然靜了下來,原來吵成一片的菜市口,突然靜了下來,人群都噤了聲,人人都拿悄悄望著一處。


  吳森一拉萬直超的衣擺,悄悄道:「朱大人,那張帆的婆娘來啦,真是漂亮到人的心裡頭去了。」此時他的口角都流出了口水,眼光也獃獃的。


  萬直超心中一陣子冷笑,心道:「不過是個軍將的老婆,都是一群沒有見識的東西。」萬直超多次進出青樓,見了多少紅牌姑娘,甚至睡過清倌人,在文人心中,最美麗的,便是青樓的紅牌姑娘們的,文人墨客作了無數的詩,都是在青樓中作出來的,這武昌城中的幾座青樓,萬直超都是去過的,陪同過不少的才子,自以為見識過人,想來這下九流的地方,不會有什麼好東西。


  萬直超看到整菜市口都靜了下來,有些不耐,便轉過身去,只是看了那穿著綠裙的女子一眼。


  只是一眼。


  萬直超心中湧起一句話:「原來四十多年我都白活了。」


  萬直超拿眼斜看著,心頭卻起了驚濤駭浪,拚命裝作不在意,可是臉上的神情卻是出賣了他。


  這女子穿著一身綠裙,頭上梳了一個婦人的髮式,一頭青絲,襯得甚是端莊,亭亭玉立,青裙被風微微吹動,卻吹不動她臉上如玉一般的安祥,這女子的手指如同蔥玉一般,攙起一個菜藍子,裡面是一些青菜,她在許多攤邊看來看去,他每到一處,那裡便沒有了言語。


  萬直超恨不得奔將過去,將這小娘子摟到自己懷裡,好好疼愛一番,這樣的好東西,怎麼可以不是自己的?怎麼可以是那個軍將的老婆?怎麼可以存在於這樣世界上,萬直超心尖起了挖心一般的疼痛。


  萬直超獃獃的看著,怒目圓睜,心中越發起了對張帆的憤恨,原先只是恨他奪了自己的面子,現在卻是恨,為什麼這美人不是自己的,這粗人武夫一個人的,竟然也得到如此美人,叫自己心裡好難受,真的好難受啊,這樣美好的東西,如果不是自己的,那就是罪孽,就應該被毀滅。


  萬直超將拳頭捏緊了,心中想害死張帆的念頭越發強了,他雖然年過四十,卻是個心不老的,在他心中,自然以為自己雖然有一些年紀,但是才氣過人,詩書都會一點,自己是大大勝過那武夫的,心裡頭開始的盤算,有不有可能將這個小娘子怎麼弄到自己身邊來。


  這時那小娘子提著藍子,隨便換了一個姿勢,將藍子放到自己的裙前,這小娘子,無論怎麼換,卻都是極為美麗的,任何一種姿勢,都有無限的風姿。


  這時小娘子似是挑到了自己想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便是這一絲笑,就算讓君王拋棄家國,也是願意的了,然後這小娘子便提著藍子,輕移蓮步,向橋頭而過。


  萬直超直盯盯的看著那小娘子從身邊走過,心中喊道:「她定然是看了我一眼的,她定然會看我的。」不料那小娘子只是從他身邊走過,眼中卻似是沒有看到他的,真的只是將他看作一個路人甲。


  萬直超心中陡然一空,然後就猛的升起一股惡念,心道:「這小娘子如何不愛我這般的才子,卻是喜愛那武夫?這沒有道理啊,這是萬萬不可能的啊?」此時他一甩衣袖,便想跟上去,至於想幹些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想吳森猛然將他的官袍一拉,小聲道:「大人,不可,你且看他後面。」


  萬直超定下神來,仔細一看那小娘子的後面,一個穿著皮盔,口中叼著一顆草的兵士正在冷冷看著自己,那兵士的盔甲上還有泥水,腰中別著一把陌刀,不怎麼高大的身形,混在人群中,倒極是不容易發現,此時他正斜靠在石橋邊上,眼中放出寒光,盯住自己。


  萬直超一見,認了出來,正是昨天跟在張帆身後的那個叫阿求的親兵,當時自己與他打過照面,是個對自己極不友好的,當時自己想教訓一下張帆,扔了那個餅子,這個丘八竟然想找自己拚命。


  吳森小聲道:「大人,這叫阿求的丘八可不好惹,他一個可以打翻一群呢,大人是文雅人,萬萬不可以讓這粗人辱了。」


  萬直超問道:「這小娘子都是讓這小兵保護的么?是那張帆指使的罷,他是害怕自己的娘子紅杏出牆罷。」


  吳森道:「怎麼不是呢,這菜市口本是張大的地盤,那張大有數十個兄弟,本來極是兇悍的,聽說以前張大一見到這小娘子,想上前調戲,帶了數十個人,圍住了那小娘子,想不到,這叫阿求的丘八,從那小娘子身後跳將出來,一人打把張大的骨頭打斷了十多根,打傷了十多個青皮,張大再也不敢惹這丘八了,後來張大一見到這小娘子,就帶上兄弟們溜走,您看,這菜市口不是一個青皮也沒有么?正是這叫阿求的丘八來了的緣故。」


  萬直超一見,果然這裡沒有一個青皮、打行。想必都是讓這丘八給嚇走了,不是讓自己的官威給鎮住的。


  這時阿求盯了一眼這眼前的官兒,將口中的青草一吐,「呸」了一聲,便想走開,這裡的青皮都讓他嚇走了,主母想必也沒有什麼事了。


  解雨今晨特別開心,要給張帆做湯喝,又出來買菜,要知一般的人家,都是下人出來做這些粗事,不想春鴉那丫頭,大清早一個人死睡,又讓解雨出來,阿求恨不得劈了這懶女人,便是解雨卻極是寬厚的,要他們不要吵著春鴉,自己出來了。


  這官兒正是昨天與大爺不對路的那個老酸官兒,也不照一照自己的醜樣,剛才解雨路過時,一臉的酸相,人又老,還作風騷的樣子,阿求心道:「卻不知自己多噁心,當真是老狗發*。」便轉了身,準備回去,解雨每次做了飯菜,都會為親兵們留下一份,兵營的飯食,萬萬比不上解雨做的有滋味。


  萬直超看到那親兵過來,故意攔在道上,將自己官服在他面前晃悠,這意思是明顯了,要這小親兵給自己下跪,正要在許多人面前顯一顯威風。


  按照大周朝的規矩,阿求一個小親兵,確實要給萬直超下跪的,何況是萬直超是文官。


  這時人群都看著,萬直超打定了主意,心道:「正是要讓你們看一看,誰才是主子?今天可以折辱下這丘八,也可以小小出一口氣」


  阿求一見,怒氣一下子上升了,但是回想一下,自己便是以前不剋制自己脾氣,惹了不少事,在軍營中招來殺身之禍,幸虧張爺將自己救了下來,張爺教自己武功時,千叮萬囑要自己不要亂髮脾氣,不要惹禍,自己學了一身武功,也更要剋制自己脾氣,當下便裝作沒有看到,想繞了開,不與這老官兒一般見識。


  不想阿求一繞,萬直超卻又往阿求身邊一攔,意態洋洋,心道:「今天就是要你下跪,不然怎麼顯出本官的本事,你不想跪,本官一定要讓你跪,你越不高興,本官就越高興。」


  阿求眉毛一揚,還是笑道:「這位老官兒,請讓一步,本人敬老,可不敬官。」他不打算鬧事,以前在營中,老兵欺負新兵,阿求一怒之下,提刀殺人,將欺人的老兵砍傷了,要不是張帆替他求情,他早被斬首了,從那過後,張帆要他多多忍讓,阿求倒是比以前精進了不少。


  萬直超笑道:「你這武夫,見了本官,為何不下跪?」


  阿求火氣上來了,還是道:「讓不讓,不讓你吃虧。」語氣已然十分生硬,剛才這萬直超打解雨的主意,阿求已然十分有氣了,眼下阿求能這麼克制,也算張帆教導有功了。


  這時吳森也上前,幫腔道:「你這下作的丘八,讓你給大人下跪,是你前生修來的福氣,還不快跪下。」此時他也挺高興,能折辱一個人,看到對方難作的神情,最後不得不屈服,吳森極是高興的,對他來說,人生最高興的,不就是讓別人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么?

  阿求道:「這可是你們自找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吼出來,臉上的肉扭在一起了,看樣子他是怒火衝天了。


  萬直超冷笑道:「朝庭典章,就算了那張帆,也要……」


  阿求突然一伸手,將後面的吳森抓住了,原來吳森將頭探出來,還站在萬直超的前面了,吳森身材還比阿求高大,生得一幅好身體,卻讓比自己小一個頭的阿求抓了起來,阿求雙手抓住吳森的衣角,口中大喝一聲,道:「送你上天玩一玩。」朝天一扔,吳森龐大的身體就飛上天了。


  在菜市口的眾人只見到吳森慘叫聲中,身體向天上飛了十多丈,眼看人影在天空中越來越小,只到變作一黑點,聽到那吳森的聲音還在響,那是嚇成這樣的。


  萬直超驚呆了,不能說話,手指著阿求道:「你、你、你怎麼敢,你怎麼能……」


  然後吳森慘叫著從天空落了下來,聲音也越來越大,吳森只看到地面越來越大,好像大地撲向自己一般,風聲在耳邊呼呼刮著,想必自己是要摔死了,更加慘呼起來。


  阿求跳了起來,在吳森還沒有落地時,朝他屁股一腳,這一腳,力氣極大的,吳森只感到一股大力橫來,風聲在耳邊狂嘯,自己如同彈子一般,身體便轉向橫飛了。


  飛了約十多丈,身體如同一個風箏一般,向著遠方撲過去,遠處是一堵牆,只看那牆越來越大,說不定,吳森便要撞死在這牆上。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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