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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路進了城,此時開始出現一些兵士,不是本地的府兵,為了平定流民,此時山江的朝庭兵馬,都是從河北一帶調來,這些兵不是本地人,殺流民才好下手。


  兵過如篦,此言不虛,武傳玉看到眼前數名兵士,將數個流民推到一堆,數個軍漢上前,在那些流民身上刮財,不過流民都是身無分文之人,如何能有財物,那帶頭一夥長看轉頭一看,正見著武傳玉拉著水明苫。水明苫乘於馬上,雖然穿了厚的棉衣,可是絕色之姿仍然擋不住,那帶關的兵丁大聲道:「站住,你們兩人,都站出了。」


  數名兵士,有的執長槍,有的拿刀,向兩人過來。


  水明苫將頭上的帽子一掀,彷彿是一朵金蓮,開於五惡濁世,幾個兵丁都停住了腳。紛紛持著刀劍,一兵士有方語嘆道:「我的爹哦,還有那麼好看的女人啊,我要這個女人。」


  那帶頭的伙長剛才心裡還找算找個樂子,這時水明苫開口了,聲音柔順,道:「幾位軍哥,可煩你們通告一下,便說知府夫人來了,要知府大人來接。」


  幾個兵士將信將疑,那伙長心中罵了聲,心道:「難怪,這樣的花兒,定然不是凡主。」說話間,已有兵士進了城去了。


  武傳玉想走,卻不料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正是水明苫的手。


  手在抖。


  這些天,武傳玉沒有見到水明苫主動抓過自己的手,今天是第一次,兩人說些話,卻從來沒有拉過手。


  看著遠處開來的人流,水明苫動也不動,武傳玉暗自將劍握住,卻不動手,且要看一看張文宏來了以後如何說。


  嵩山之上,野風吹過,山野之間,只有一棚,遠處的山間,隱隱可以看見一坐大寺,正是少林寺,可是這個和尚,卻不住在寺中,只是一人在山野之間搭一棚,一人住下,這小棚之中,只有一小火爐,一張可坐可卧之床,棚角還有一小桶面,半桶清水。


  風從棚中吹入,將那老僧的眉毛吹了起來,那老僧的眉毛已然白了,風吹起他的白眉,更顯得蒼老。


  這後山之地,甚少有人來到,最是清凈。


  那老僧對門口一中年和尚道:「你且回去罷,且告知方丈,便說老僧在此間,不想到寺中,若是有人找我,便推說老僧不在。」


  那中年和尚開口道:「師叔祖,你何苦待在這苦寒之處,你年紀已然大了,待在此間,無人照料……」


  那老和尚道:「你且回去罷,老僧還沒有那個福報,可以要人照料,老僧想死之時,會告知方丈。」


  那中年和尚還想開口,不想那老僧開口道:「還不歸去。」這一聲,大聲無音,只震得那和尚嚇了一跳,順著原路,向山下去了。


  這和尚正是少林寺有名的大和尚,正見和尚,他是最老的一輩,如今的少林方丈也是他師侄。少林中正見正明,是武林中泰斗人物,與巴山派向斷石,還有武當幾位道長一樣,是不出世的人了。


  等到那中年和尚下山去了,正見和尚對著棚外道:「外面的是巴山派的劍俠罷,為何跟在我那師侄身後。還請現身一見。」


  一道人影出現了棚前,那人穿著紫衣,面色紅潤,腳步落在地上,卻是無聲一般,風竟然繞著他吹,正是把武功練到瘋狂的地步人的表像,這人,正是巴山劍派掌門胡一達。


  正見和尚喜道:「向道長後繼有人,不知俠士如何稱呼,看俠士的功夫,是巴山派張帆否?」


  來人道:「在下胡一達,早知從正門不能見到正明大師,是以冒昧上山,打擾大師清修了。」胡一達一說話,本來拚命往這棚子里灌的冷風都嚇得擠了出去,他的大安般意經練到了極致了,以致氣場那是極強的。


  正見和尚嘆道:」老僧聽正明師弟說起過你,說巴山派的胡一達真人,是無下間一等一的高手,且胸懷大志,以老僧之見,胡掌門的武功,近於武功的極限了。」


  胡一達笑道:「大師何必說笑,武功再強,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刀,吾此次前來,是與大師商議一件大事,此事與武林安危大有干係,後輩無力,只得與正見大師共同商議。」


  正見和尚笑道:「真人要想與方丈商討事宜,便自去罷,貧僧只是一老僧,怕幫不得什麼忙的,也代表不了少林派。」


  張觀濤道:「大師何必急,大師可知,嵩山之下,餓殍遍野,人竟相食,大師身為佛門大德,如何能不盡一份心力。」


  正見和尚宣了聲佛號,道:「貧僧便每日只食一個饅頭,省下的,都吩咐弟子布施與山下流民。」


  胡一達笑道:「大師自然是高義,想必大師少吃一點,山下的流民便可多食一點,可是如此,卻不是治本之法,大師可知,前日我朝庭派送往河北、山東布政使的十萬擔糧食,在運往災區時,被人一把火全燒了,送糧的軍士全都死於非命。」


  正見和尚一聽,眉頭一皺,便又宣了一聲佛號,低頭不語。


  胡一達道:「大師不用懷疑,正是魔教所為,自從魔教長老王開平死後,魔教派出了色公子接替王開平,正在山東、河南、河北一帶興風作浪,這色公子至少害死了十多個官員,魔教亦向山光派出了十多位長老,只怕前不久剛剛平定的流民之亂,又要烽煙再起了。」


  看到正見和尚不語,胡一達一抖衣袍,竟然朝正見和尚跪了下來,口中郎郎道:「某不才,願蕩平這一干妖人,還請少林派出手相助。」胡一達身邊一派掌門人物,向正見和尚行如此大禮,當真是折節了。


  正見和尚身形一動,已然扶住了胡一達,開口道:「胡真人不用擔心,吾這便向門下弟子傳信,要門下弟子配合胡真人,儘早蕩平白蓮教一干人物,還這北方大地一個太平。」


  正見和尚若是說了這個話,胡一達自然是達到了目地,當下大喜道:「如此,胡某便下山而去,胡某還要聯絡鐵拳會、五台山、五虎斷門刀等門派,這便下山了。」


  正見和尚道:「真人放心,少林在北方的十多萬僧俗弟子,都會相助胡真人。」胡一達之所以要求助於少林,實在因為北方最大的門派,便是少林派,少林派一聲令下,整個北方的武林,莫敢不從,胡一達想掃平北方的白蓮教,不可能離開少林派的幫助。


  且說胡一達便朝告別正見和尚,施展輕功,下得山來,過了幾里地,前面幾人迎來,正是與胡一達同一輩的薜穿石、易輝、以及幾個弟子,胡一達帶著這幾人,一同到了了嵩山之下,胡一達求見正見和尚,便將他們留在山下。


  胡一達道:「色公子一伙人有什麼動靜沒有?」


  易輝道:「前幾天魔教長老王應嘉帶人劫完了糧草后,正往山而去,想必是與色公子他們匯合去了。」


  薜穿石大叫道:「師兄,我們等什麼,那王應嘉也沒幾兩重,我們一涌而上,乾死他們便是了,不用向什麼少林派求援。」


  胡一達不語,他心中自有打算,前幾日王應嘉等人從胡一達鼻子下溜過去,胡一達也裝作沒有看到,他其實另有打算,只是不與薜穿石說明而已。


  胡一達道:「這便往山東而去,我們立時啟程。」一行人上馬而去。


  武傳玉與水明苫看著來的一行人,當前一老僕役,似是官府的幕僚,穿著圓領之灰裳,後面來的是一隊府兵,幾個婆子,抬了一頂轎子,這一行人中,卻沒有張文宏。


  那人到了水明苫前面,打個揖,道:「夫人,知府大人今天接待上官去了,接不得夫人,命卑職帶夫人去見衙尊。」


  武傳玉冷眼觀之,那灰裳的老頭,其實對於水明苫也不是甚恭謹,只是做個樣子,後面幾個兵士僕役,也都是一臉茫然,一看便知是新招的人,臉上還有菜色。


  水明苫平息了心中一口氣道:「大人到府幾日了,這幾日可曾安好。」


  那幕僚道:「張大人五日前便到了,這幾日都忙於救濟之事,不得空來接夫人。」


  武傳玉心道:「五日前,那麼說張文宏在扔下明苫三日後便到了府城了,卻不派人來接,如今聽到明苫來了,連接都不接。」


  水明苫卻道:「有勞這位大人,帶我去府中罷,我累了。」


  那幕僚只當水明苫身邊跟的是水明苫的家人,也不在意,張文宏如何會將自己扔下妻子的事情說出來,聽到下人說水明苫來了,本是想來接的,但轉念頭一想,若是從此短了氣勢,如何拿得住水明苫,只有硬在水明苫面前充硬,方可在以後處理兩家關係上佔了主導地位,水明苫雖然漂亮,但對於張文宏來說,卻不是什麼離不開的東西。


  一行人往城中行去,路上只有開的小野花,小野菊,就連進了城中,路邊都已長了草,開了野花,街上行人稀少,極少有店鋪開張,一行人在城中行去,只覺得更加清冷,正是王開平所主導的流民大亂之後的慘像,王開平之眾勢力最強之時,曾聚起十多萬流民,佔了十府八縣,聲勢大振,王開平得勢后,心中野心生長,自號大明王,封了一大堆的官職,追封自己的三代,並且有意擺脫魔教,不想後來事敗,魔教便又派出了新的人手來接替王開平。


  武傳玉看了一眼水明苫,水明苫雖然只是穿了一身布衣,卻遮不住那清麗之色,回想兩人,從天山之上,水明苫在夜色中獨立,在衡山之上,水明苫笑對群醜,只怕以後再也不合適見她了,武傳玉還想再看他一肯,但水明苫此時已然下了馬,武傳玉只能看到她在驕中的身影。


  走到一處路口之處,這裡坑坑窪窪,極不好走,正好有一群流民上來,圍住轎子,向眾人伸出手,大聲叫道:「行行好罷,給口救命的糧罷……」這府城中饑民尚多,城中雖然每日發兩碗稀粥,但自然是填不滿肚皮,這些流民見了這官驕,也顧不得許多,上來討飯,這時自然不用武傳玉再去出手,跟在那幕僚身後十多個兵丁早已揮起槍桿,趕人了。


  等到流民散去,那幕僚叫道:「夫人,您那位護衛爺怎的不見了蹤影。剛才還看見的。」武傳玉自然是趁機走人了,他當然不想見著張文宏,若真是見了張文宏,他說些什麼?

  轎子只是傳來淡淡的聲音:「不用管他,你且走便是。」


  那幕僚低頭應聲了,按下心中的疑惑,向前而去了。


  武傳玉牽著馬,心情消沉,此時無心於其他之事,在街上行走。不時和一群又一群流民相遇,這些流民都面有菜色,全身發腫,發黃,張眼無力的看著武傳玉從路中間走過,看樣子是許多天沒有吃東西了,大多都躺子路邊不動彈,有的已然餓死了。


  這府城之中,極是清冷,流寇曾以此為據點,長時間與官兵相爭,流民進城時大搶了一通,後來官兵攻破時又搶了一通,是以極為殘破,路上只有乞丐,半天也沒有找到一處可以吃飯的地方。


  走了半天,想道:「我終歸是要離開她的,張文宏扔下她,想必是心中有愧疚,以後想必會好好對她,我一個窮小子,難道讓她以後跟我去走江湖么?我與她終歸是兩個世界的人,走不到一起,張帆大師伯曾言,情到傷時方可舍,縱然捨不得她,也只得離開。」


  走了半天,卻沒有什麼可吃的,路上的街道,門戶都是緊閉,偶爾還有一戶兩戶人家,房子還燃著火,武傳玉一摸馬鞍,心道糟糕,原來上面的乾糧饅頭都吃完了,要去路程立挺史天德匯合,只怕糧食不夠。


  只是也沒有地方可以買糧,武傳玉四下一看,除去流民就是流民,一個婦人,正將手中的一碗湯往一孩童口中灌,武傳玉走過去一看,那火湯水真是清得可以照見自己的影子了,這樣的糧食,怎麼能餵飽人呢?

  武傳玉走到一流民前,大聲道:「老哥,跟你打聽個事情,如今這府城中,那裡的酒樓還開著。「


  那老漢囁囁道:「當然,當然是城南的知味齋了,那裡,是各位大人去的地方,我們這些人一近,就要被打開的。」


  武傳玉笑道:「老人家別動,等會我給你帶一隻燒雞回來。」


  府城的南面,一坐酒樓在一堆破房子面前份外惹眼,這樓有五層高,連著後面一大堆房子,是一間大的酒樓,在樓前,還有上百兵丁站著,其中還有兩隊騎兵,來回巡視。


  樓中傳出一陣陣歡聲笑語,隱隱可聞,似是還有彩帶招搖,顯然,其中還有女子。


  這樓也是防得嚴,不過對於武傳玉這等高手來說,不是什麼問題了,武傳玉看到機會,兩個騎兵騎馬過時,趁著一段時間的,武傳玉提身而上,縱身進了酒樓。


  張文宏此時身著一身青衣官袍,面色正紅,兩人下面還坐著一群小官兒,都是面作諂媚之色,正面門的首坐上,坐了一緋衣官員,武傳玉識得服色,這身上面有仙鶴的,正是朝庭的三品官員,算得上是一方大吏了,眾人面前諸多美食,朝門一方,還有許多身形妙曼的歌妓作出種種舞姿,端得是美妙無比。一眾人吃吃喝喝,神情甚是自得,也沒有人看伏在樓上的武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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