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ptr 20：從今往後
“我之前其實想過一個問題。你究竟是劇本裏麵的林允兒，還是從小說中跑出來的林允兒？這兩者應該有所區別。現在我終於可以得出答案了。”
“我的劇本還沒有寫到2010年，所以不論你以前來自哪裏，反正現在的你肯定是小說當中的那個林允兒了。那麽問題就來了，為什麽我寫在劇本裏麵的情節會在小說的世界出現呢？”
任宋演首先拋出了一個林允兒事前從未想過的問題。
她麵露驚訝，“您在劇本裏寫的試鏡橋段，其實沒有在小說中寫過嗎？”
任宋演點頭，“我當時隻是簡單寫了一下你在出演角色的時候小有波折，試鏡的部分，可以說是完全屬於劇本補充的新內容。按理來說，既然我在小說中沒有詳寫，那這段劇情你就可以自由發揮，隻要結果和我寫的一樣就行，但你偏偏依照了劇本的安排行動。”
“這會不會是因為兩者都是您本人的創作，而且故事背景統一才會有這種情況出現？”林允兒推測著說。
“原因如何暫且不提。既然我寫在劇本上的補充情節也會在你的世界出現，那麽我們再回頭看整件事，有的部分就值得推敲了。”
任宋演拿著觸控筆在平板電腦上畫出一條橫線，又在線上隨便找了個點，標注為“2009年”。
“我們就當這是小說世界的時間軸。你也知道，少女時代並不是《Star World》唯一的主人公。在你們的故事之外，也有很多的角色。他們的故事有的融入小說的主線，有的可以當成分支劇情——無論如何，你們所有人的故事，開始的時間和結束的時間，最終都應該會在這條時間軸上體現。”
他在橫線上接連畫了幾道外延的弧線，不管弧度有多麽誇張，它的起點和落點都在那條橫線上麵，因此可以說二者始終是一體的存在。
看過任宋演的畫圖示意，林允兒就全盤領會了他的意思，若有所思地蹙眉說：“所以這就像是平行世界一樣。其他的分支劇情再怎麽樣也是原先就包含在小說裏的，現在才開始編寫的劇本卻不同，所以兩邊的劇情理應是分開的，結果兩者現在卻產生了交集？”
“它們的劇情到底是不是各自平行獨立，究竟是我在劇本中寫出來的劇情本來就會被歸入小說世界裏麵，還是有什麽特別的原因才會讓它們交集在一起，這個問題我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答案。我們現在隻需要知道，兩邊的劇情確實有了交集，而這個，可能就是你當初會來到這個世界的理由。”
任宋演在“2009年”那個點上畫了個大大的圈，將它著重標出來。
“因為我在第三集的劇本裏給你出演《男版灰姑娘》的過程增加了新的內容，所以2009年的林允兒，也就是你，意外地進入了這條新的分支劇情。本身這樣應該也沒什麽，問題是你的那段劇情，我當時並沒有完成全部的創作，所以導致了這段情節的後續缺失。”
他以“2009年”為起點，往外畫了條線，卻不是前麵那樣的弧線，而是筆直地延伸出去，好像沒有盡頭。
林允兒也徹底明白過來，“因為沒有後續，那段來自劇本的情節也就無法完全融入小說的世界，導致進入這段劇情的我跟這條延伸出去的線一樣，逐漸和世界偏離，最終就把我送到了您這邊？”
她張嘴欲言地瞧向任宋演，眼神隱約有些惱火，盡管沒多說其他，但最後還是嘀咕了一句：“所以當時到底為什麽要剛好斷在那裏呢……”
任宋演整個人難得變得啞口無言。
“不對，”林允兒馬上又想到了另一點，“假如事情的起因是這樣，那在我之前也該有人會遭遇相同的情況吧？總不可能是因為您在我的劇情上拖的時間太久才造成這種結果。”
任宋演咳嗽了一聲，對她說：“我想主要還是因為我在前麵兩集的時候並沒有采用個人視角去寫劇情，從第三集開始，我才從你入手展開內容……所以，你確實是第一個倒黴蛋。當然，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麽你應該也是最後一個了。”
林允兒放在腿上的雙手就很明顯地攥成了拳頭，任宋演或許是自知理虧，也沒試圖辯解，略微尷尬和安靜地注視著女孩那張略帶青澀又隱含怒氣的麵容。
過了一會兒，林允兒才鬆開手呢喃：“所以才會是我嗎？原來如此。我之前還很奇怪來著，明明《Star World》都快寫完了，為什麽卻是2009年的我來到您這裏，現在全明白了……”
她突然又轉頭看向任宋演，“您中午在門口見到我的時候，其實也不太確定我是誰吧？您應該也想過，或許會有其他時間的我來到這個世界。”
“現在再來討論這個問題已經沒意義了。即便那個世界的時間線上真有無數個林允兒，你現在也是最特別的那一個。”任宋演平靜地回答她。
“也對……隻要您之後不要再失誤第二次就行了。否則估計您自己也會很苦惱。”林允兒點著頭。她可能是不知不覺近墨者黑，也開始喜歡偶爾在話裏夾槍帶棒，當然，主要針對的人也隻有任宋演。
“不過，我還是有一點想不通。”
“你是想問，其實小說現在也沒寫完，你那邊的世界本身應該就存在著很大的情節缺失，另外如果僅僅是因為我沒及時補全劇情就會產生這種後果，那為什麽以前從來沒有出現問題？”
“嗯。”
“關於這點，我也考慮過，大概有了一個猜想。”
“什麽？”
“首先是還沒完結的問題，這應該單純是因為你的世界也會遵從小說分章分冊的規律，目前具體情況還不好確認，但應該就是這樣沒錯，否則你那邊早就亂套了。至於為什麽以前從來沒出現過同樣的情況，也許是因為‘定稿’的緣故。”
“定稿？”
“小說出版的流程有時候相當繁瑣，一遍稿子寫完可能還要綜合編輯們的反饋和意見反複修改，然後才能定稿。假如你那邊的世界演變是以最終出版的作品內容為基準，那麽一切就可以得到解釋了。”
林允兒這才茅塞頓開：“所以小說即便您寫完了也要交到出版社去，最後的出版內容也不是您一個人說了算，但劇本不同？”
提起這事，任宋演的神情又顯得不太自然，但依然頷首說：“這次《Star World》的改編在我的要求之下，劇本完全由我一個人把控，而且原著作者也是我，所以隻要我下了決定，劇組那邊正常也不會再提出修改意見。再往細了說，小說的話，哪怕是最終修訂的稿子，在出版之前也還要經過編輯的校對，修正部分詞句和錯別字等等，而劇本，你也知道，即便有些許錯漏，隻要不妨礙演員閱讀，那就無關緊要。相比起小說，劇本的定稿過程要相對簡單很多。”
“所以現在才會出現您這邊剛寫好劇情，我那邊立刻就會產生變化的情況？”林允兒幽幽地接上了話。
“目前其實也都是猜想而已，我們還無法驗證什麽。”
“但我聽完之後，覺得事實可能就是這樣。隻是，為什麽您能這麽快就想到這些？”
任宋演看了林允兒一眼，“你在懷疑什麽？”
林允兒搖頭說：“我隻是覺得有點奇怪。”
“我自己也覺得奇怪，後來就想起了一件事。”任宋演把平板電腦放到桌上說，“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你的世界除了遵照小說內容以外，或許也是基於我的想象才會誕生嗎？如果這點推測也沒錯的話，那麽那個世界的整體規則，它運轉的邏輯，有沒有可能就是參考我平時的思維方式來構建？”
“所以，您剛才的那些推測就更有可能是百分百正確了……因為，那是由於你才誕生的世界？”
任宋演沒再去正麵回應這句話，然而在他默默側頭看來的那一刻，林允兒似乎從他眼中獲得了答案。
很奇怪，明明截至目前他們倆手上的確都毫無實據能夠證實這些猜想，但林允兒心底就是莫名其妙地篤信了任宋演的話。
這讓她又一次想起那兩個最初聽聞時僅是憤怒和嗤之以鼻的稱謂，所謂“創世神”，所謂的“造物主”，真是……
“如果是作家您的話，”林允兒冷不丁地問，“您發現自己筆下的角色失去掌控，通常會怎麽處理？”
任宋演盯著她的雙眼看了片刻，也問：“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算了！”林允兒想都不想就決定結束這話題。
她又看了看任宋演，微微露出苦笑說：“您還真是連騙都不願意騙我一下。”
“其實是你的前提有問題。我是有感情的人，而不是什麽隻按照規則邏輯辦事的世界意誌，你要問我如何對待自己筆下不聽話的角色，那我肯定會告訴你自己相當討厭這種事情。別的事我不敢誇口，但我對待作品的態度一向愛護和真摯。我想這世上也不會有哪個真正的作家會給你另一個答案。可是如果你問，我筆下的角色活了過來，她擁有真正的生命，擁有了自己的人生和親友，問我願不願意給她自由，那我的答案也會是肯定的。”
任宋演迎著林允兒的注目，輕聲且有力地說：“你是你自己的。這是我真心的回答。如果你是想要從我嘴裏聽到這句話的話，不管多少次我都可以說給你聽。你並不是誰的囚徒，也不受誰的掌控，你可以隻是你自己。”
林允兒怔怔地看著他，剛想垂下頭去，又像是記起了什麽，隻好努力抿起嘴唇，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說：“過來的原因大概明白了，那麽我之前回去又是怎麽回事？”
任宋演仿佛沒看見她的小動作，也繼續說：“你最初來到這個世界隻是意外，我認為你的世界可能是經過幾天之後終於反應過來，選擇把你拉回去，但因為那段劇情的後續我仍然沒有完成，它無法把你放回原來的時間點，隻好隨機把你丟到往後的一段時間。”
林允兒恍然地說：“這麽分析一下確實有道理，那就是說，我這次可能也是隻能待上幾天就會回去？”
“嗯。另外也有可能，本來你就沒辦法回到原來的時間點。總之，之後回去，你倒是就可以確認一下這件事了。”任宋演說。
林允兒點著頭，沉默片刻後忽然就深吸了一口氣，對任宋演正色起來地講：“我有話想跟您說……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今後想要留在您這裏，想要留在這個現實的世界生活！”
“嗯。”任宋演嘴中輕輕應著回複她，“我知道。”
“您知道？”林允兒下意識感到驚詫。
“你回來之前的動線，沒事跑去書店又跑來這房子地址的附近，應該不是單純想要到處逛一逛吧？你心裏從一開始就抱著某種期待，而那個期待會是什麽，我想我們都明白。”
聽著任宋演始終冷靜非常一般的話語，林允兒抿了下嘴就說：“那麽，您的回答是什麽？”
手裏重新拿起平板電腦的男人側身看她，旋即開口問：“你還記得我前麵對你說過的話嗎？我說過，我決定以你為主視角，去寫《Star World》的最後一作。我還說過，我對待自己的作品，向來愛護和真摯。”
林允兒一時沒能理解他這話的含義，茫然地瞧著他。
看到她這副懵懵懂懂的樣子，任宋演就好笑地扯起嘴角，直接伸手在她額頭彈了下，這回的力度卻很小，像指尖的輕觸。
“我的意思是說，好，我會幫你。還記得我說過我看待你是怎樣的感情吧？從今往後，我也會愛護你，也會真摯地對待你……”
他的話音微頓，繼而笑了笑。
“畢竟，你可是我最後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