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艱難，與詭異

  「天已經黑了啊。」


  禿頂老人坐在擺滿卷宗資料的辦事處最內側，渾濁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閣樓外漸漸深沉的夜色，蒼老的面容上流露出幾分悲傷與不舍。


  「已經十九年了.……」


  兒子兒媳臨死前的一幕尚在眼前，襁褓中那個大哭的嬰兒也已長大成人，踏上了修行路，只有他，還是糟老頭子一個。


  甚至，連頭髮都禿了。


  肖半賢靜靜坐在斑駁的長桌后，沒有像往常那樣趴在桌上無精打采。


  齊天道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雜役弟子辦事處」，滿是滄桑的目光投在了怔怔失神似乎沒有察覺他的肖半賢身上。


  「你真的不走嗎？」散發著古老氣息的道人開口，一如往日的平靜。


  肖半賢半晌才回過神，自嘲一笑道：「走又如何，不走又如何？苟延殘喘了這麼久，我早就活夠了。」


  「當年，死的人本就該是我！」


  他悶哼一聲，捂著臉，嘴角留下了一縷鮮血，觸目驚心的黑色死氣糾纏其中。那是十九年前就被仇敵種入體內的魔氣，如蛆附骨，折磨了他近二十年，也將他慢慢拖向了死亡的深淵。


  齊天道人站在那，看著他痛苦得渾身劇顫，目中閃過一抹不忍。


  修為通天也有無奈之時，尤其是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無數與敵同歸的禁忌仙法，它們的誕生更像是天地對這些站在巔峰的蓋世強者的嘲諷。


  即使那同歸之法絕大部分的威力都被人擋住，殘存的餘波也近乎廢掉了這個神通境強者，如今，這個老人也到了撐不住的時候。


  「而且，」肖半賢抹掉嘴角的血跡，目光迷離的看向閣樓外，「與這個生活了一輩子的宗門同葬，也算是善始善終了。」


  「落葉，終要歸根。」


  輕輕的嘆息聲中，齊天道人的身影消失在這間遍布卷宗的小樓，只留下肖半賢一個人，靜靜注視著閣樓外的夜色。


  外門弟子選拔已從正午時分，持續到了夜幕降臨。


  而此刻，齊山之上，演武場。


  隨著原墨陰冷的聲音，十位外門弟子先後踏入了石門，出現在十座擂台上，站在他們對面的正是成功進入第二關的十個雜役弟子。


  八個凝氣一重，一個凝氣二重，一個凝氣三重。


  而這十個外門弟子，清一色的凝氣境大圓滿！


  即使被壓制到了凝氣一重，他們也都輕鬆自如的打量著各自對手，神色間充滿了輕佻與懶散，與對面的雜役弟子凝重難看的臉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凝氣境第十重天，是一個積蓄法力，打磨自身的特殊境界。初入，與圓滿，兩者之間不論其他，單單一個法力值就有十倍的差距。一千點法力值便可進入凝氣十重，但一萬點法力值才是晉入道蓮境的基礎條件之一！


  一百五十六名雜役弟子，凝氣境圓滿的不過寥寥十餘人，而現在，他們成了第二關第一階段的把門人！

  戰勝了他們，蕭白與眾雜役弟子才有資格去競逐那唯一的外門名額！


  所以，觀禮的長老弟子再次陷入了嘈雜的議論中，但經歷了數次被打臉的慘痛，他們都明智地保持了只討論不表決的態度。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們只要湊個熱鬧就行了，隨便這群雜役弟子折騰，頂天了也就多出一個外門弟子。


  站在蕭白對面的，是一個白衣飄飄卻透著邪氣的年輕外門弟子。


  姓名：寇西天

  種族：人族


  年齡：23

  等級：1級，凝氣境第一重天（10級，凝氣境第十重天）

  生命值：90/90（90/90）


  法力值：100/100（10000/10000）


  力量：3（4）


  敏捷：4（6）


  精神：5（8）


  體力：5（8）


  智力：1（1）


  技能：吐納術（三品），水龍彈（三品），爆水衝波（三品），水陣壁（三品），水瞬身（三品），水牢（三品），……，懸河瀉水（二品），大瀑布之術（二品）

  陣營身份：齊天門，外門弟子（小頭目）


  聲望：敵對！

  「嗯？」蕭白目光一凝，看著聲望一欄血紅色的「敵對」二字，臉色有些難看。


  「呦，」寇西天邪魅一笑，似乎頗為欣賞蕭白難看的神色，語氣戲謔道，「沒想到你的靈覺這麼敏銳，竟然可以察覺到我對你的敵意！」


  「青水仙根對青火仙根，多麼令人期待的對決，但我可是凝氣十重，你輸定了！」


  「現在認輸還來得及，不然等會師兄收不住手，把你打死可就不好了！」


  「就算打不死，打殘也是一大遺憾吶！」


  雖是在笑，但他的眼底卻是冰寒一片，其中的殺意更是隱忍待發。


  「該死的！」蕭白低罵一聲，心念急轉，已是猜到有人在針對他，否則怎麼會安排一個非常克制他而且敵意濃重的水本源仙根的外門弟子與他對決！


  「還好他的境界被壓制到了凝氣一重，法力值也只有一百點。」這是蕭白唯一感到慶幸的地方。


  「師弟小心，師兄可要動手了哦。」寇西天雙手掐訣，不忘好心提醒對面的蕭白，但他眼底卻分明閃爍著冷光與殘忍！


  「還有，不要試圖玩拖延戰術，即使你是凝氣二重，也沒有絲毫希望哦！」


  「爆水衝波！」


  隨著寇西天一聲大喝，無窮無盡的水流自虛空中奔涌而出，擂台四周立柱上升起的光壁將他召喚來的水流盡數攔在擂台內部，短短一息間這座縱橫百餘丈的擂台已變成了一片汪洋！

  蕭白驚懼之下運起逍遙遊身法，險而又險的逃到了數十丈外的立柱之上，神色陰沉的看著腳下翻滾的水波，接下來所見的一幕更是令他臉色鐵青。


  爆了一記大招，徹底改變擂台地形獲得主場優勢的寇西天，付出的代價便是數據面板上的法力值瞬間清零。


  然而，還不等蕭白趁機發難，寇西天的法力值就在清零的瞬間猛然一跳，直接回滿！


  依舊是一百點法力值！

  就像寇西天根本沒有用過任何法術一樣！

  「接下來才是正餐哦！」寇西天邪邪一笑，根本沒有給蕭白多餘的思考時間，雙手一合，大喝道，「小五行仙法，懸河瀉水！」


  尼瑪，一言不合就開大！

  虛空彷彿開了一道口子，無窮無盡的水流奔涌而出，只是這一次，它們沒有匯入擂台之中的汪洋，而是在寇西天法力引導下，化作翻天之印，帶著煊赫的威勢，鎮壓向蹲在擂台立柱之一上的蕭白。


  「果然又是這樣！」蕭白咬牙切齒的右手並指，左手掐訣，兩種截然不同的火行術法同時使出，鋒銳無雙的火行神刀輕吟一聲，化作自左手飛出的火龍的脊骨，一條威風凜凜的火龍頓時出現在擂台上！


  以萬法指施展出的兩重融合法術，蕭白完全可以輕鬆做到！

  但在蕭白的靈識控制下，火龍並未飛出，而是盤繞在他身周，在即將到來的攻擊中護住了他，硬抗懸河瀉水！


  在沒有想到好的辦法時，他只能盡量節省法力，而控制難度較高的火龍術在融入火行神刀后，控制難度更是直線上升，一旦離開他身周三尺，他便會無力控制，如今盤旋在身側，做護體之用，是最好的選擇！


  而對面，連爆兩記大招的寇西天臉不紅氣不喘，噙著冷笑等待水火相遇激蕩起的濃霧消散，周身法力鼓盪，沒有一絲一毫的衰弱，凝氣境圓滿的強勢之處，顯露無疑！


  原墨把他們這些外門弟子壓制到凝氣一重，卻只能限制他們的法力輸出，而無法徹底鎮封住它們的氣海！換句話就是，現在擂台上的諸多凝氣境圓滿的外門弟子，一次最多只能調用一百點法力值，但總法力值，卻始終是一萬點！


  若是再考慮到回氣速度，像剛才這種威力的法術，只要身體與精神撐得住，寇西天可以一直爆下去！


  凝氣境是積蓄法力的過程，是逐漸脫離肉體凡胎的過程，但只有到了道蓮境，才算得上真正的超凡脫俗，而現在，他們這些凝氣境圓滿的外門弟子，全部都一隻腳邁進了道蓮境！

  這些還處在凝氣境低階的雜役弟子，與他們的差距堪稱天與地！

  濃霧散去，腳踏紅蓮，火龍護體的蕭白面無表情的盯著寇西天，默默思索著克敵制勝的方法。


  「呦，烏龜殼還挺硬！」寇西天放肆的嘲諷著被紅蓮與火龍保護的嚴嚴實實的蕭白，卻沒有像先前那般，一言不合就爆大招。


  「法力值還剩150點。」蕭白默默看著數據面板，法力值一欄赫然寫著150/210！而對面，白衣飄飄站在水面上的寇西天，法力值依舊是一百點的滿值。


  「紅蓮與火龍按照方才的威力，應該還可以抗三次。」


  「在這段時間，勉強可以回滿法力值。」


  「那麼接下來，就是持久戰了。」


  蕭白默默審視敵我狀態，心中不由多了幾分慶幸：還好學會了萬法指，否則在寇西天連綿的攻勢下，自己早就落敗了！一邊這樣想著，蕭白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一番周圍幾座擂台的情況。


  自己凝氣二重都打得這麼被動，他們應該被淘汰的差不多了吧？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手持長槍的周鵬身形瀟洒的與對面使得一手瀟洒劍法的英俊外門弟子你來我往，有來有回，還不時地說說笑笑，周鵬更是連連點頭，然後使出的槍法愈加流暢，聲勢愈加浩大，整個人的氣勢更是在這個過程中一點一滴的提升著。


  似乎這不是擂台戰，而是前輩在指點提攜晚輩。


  蕭白從二人的對決中，完全看不到一絲火氣，更像是在看槍與劍的共舞，其中的和諧優美更是令他感到一陣心痛。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他又向另一個擂台看去，留著兩撇小鬍子的許原皺著眉站在擂台中央，手中的短劍劃過種種奇異的軌跡，整個人的氣勢愈加縹緲，似乎陷入了一種悟道狀態。在他面前數尺之地，滿臉絡腮鬍的外門弟子笑眯眯的看著許原，不時點頭表示讚許，似乎是對這位師弟的悟性感到欣慰。


  蕭白僵硬的轉過頭，第三座擂台上的場景映入眼帘。獨臂的申無傷順著感應，望向觀察他的蕭白，頓時露出一抹冷冽的笑容，長刀橫置膝前，殘存的右手做了一個抹喉的動作，整個人的氣息顯得格外嗜血。而在那處擂台，本該與他對決的外門弟子早已不見了身影。若是提前片刻，蕭白便會看到那個還未開打就直接認輸的外門弟子。


  「你終於發現了。」寇西天站在翻滾不休水面上邪笑著，但他的聲音卻是從蕭白右側傳來的，而護著蕭白的紅蓮與火龍更是在短短一息間連續遭到了九道重擊，直接潰散！


  「不好，是三品水瞬身！」蕭白瞬間反應過來，直接跳下立柱，雙腿陷入水下數尺，卻在法力的作用下停止了下沉，踩著擂台上的水域，以驚仙步閃開了三柄散發著冷冽殺氣的水槍，手下更是不慢，直接一個火焰刀，頭也不回的將另外三柄緊隨其後的水槍破開。


  「反應不錯。」邪魅的淺笑聲響起時尚在蕭白身後數丈，還未落下，寇西天的臉就出現在了蕭白面前，與他不足一尺，呼出的冷氣更是吹到了蕭白的臉頰上，「但，並沒有什麼用。」


  「硬渦水刃！」


  隨著冷喝，一道漩渦出現在寇西天手中，覆蓋整座擂台的水在剎那間匯入其中，濃縮凝聚，一柄高頻率旋轉的水槍出現在臉色大變的蕭白面前，水槍散發出的那股暴虐撕裂的氣息更是令他瞳孔縮小至針尖！


  「再……見！」


  寇西天無聲的動了動嘴唇，手中的死亡之槍在微微後仰的動作中飛出，化作一道流光，帶著瘋狂的尖嘯與殺機，直衝蕭白而來！


  躲不掉！

  只能硬抗！


  尖銳的呼嘯聲響徹選拔場地，其餘九座擂台上的諸多弟子都不由循聲望來，只看到那柄死亡之槍刺中了蕭白，然後便化作一道十丈的水龍捲，呼嘯著將蕭白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