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重鑄元嬰
「師父……沒路了……」
沉寂的心神，讓徐言遊走在永夜般的黑暗，他的身體很小，孤單前行，看不到路。
因為這裡是死域，只屬於亡者的國度。
小道士的低語，沒人回答，黑暗裡只有壓抑到極致的陰沉，這片世界沒有聲音，也沒有光亮，更沒有盡頭。
呼……
小道士沉沉的嘆了口氣，低下頭，不在前行。
「原來雪山的主人，想要我的本體……」
就算得知了雪山之主的目的，徐言此時也無能為力，因為他連元嬰都破碎，紫府都坍塌，別說去決死一戰，他現在連喚醒自己的本體都做不到。
只要這道最後的心神被黑暗所磨滅，他徐言徐止劍，就會真正消散於這片天地之間。
「希望紅月能一直誤會下去才好，遠離這具肉身，最好今生不見……」
呼……
留下最後的一份期盼，徐言的意識模糊了起來，身邊的黑暗漸漸變成了冰冷刺骨的河水，徐言的身影也變成了即將溺亡的嬰孩。
只是這一次，他再也無力掙扎，緩緩的沉入了河底。
絕望並不可怕，因為徐言不怕死，他只是不甘心，沒有戰敗最後的敵人，他只是太擔心，擔心自己的親人，擔心著自己的娘子，能否在浩劫中生存下來。
嘩！
冰冷的河面，忽然出現了漣漪，蒼老的大手出現，抓起了河底的嬰孩，徐言即將閉起的雙眼，又看到了那張和藹的面龐。
河邊，抱著嬰孩的老道士和藹的笑著，聽著。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嬰孩在說著無人能聽懂的話語，連徐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著什麼，但他能確定，這番咿咿呀呀，的確是從嬰孩口中所發，隱隱夾雜著一股詭異的洒然之意。
「他說……天有九重，地有八荒，我欲七界爭雄，不求六道棲身，我曾奪人五穀，也曾行俠四海，三生情盡，兩世為仙，只願一言通天！哈哈哈哈！」
終於，徐言聽到了老道士在河底撈起嬰孩之際，所說過的這段話語，從鐵樹開花，到一言通天，只是他不懂。
不懂老道士的這句話究竟何意，更不懂老道士這句話來自何人，那句『他說』，明顯不是老道士自己所言，而是另一個人的言詞……
一個想要通天之人的豪言！
長笑中，河邊的老道士抱著嬰孩走遠，走向了遠處的小鎮，走向了無人的道觀，走向了一段充滿荊棘的未知之途……
躺在老道士的懷裡，小小的嬰孩打著哈欠，沉沉睡去，這一刻，徐言覺得十分溫暖，他很想就此睡去，不再醒來，卻有惱人的吼聲開始在耳邊環繞。
吼聲清越高昂，帶著荒古之意，猶如晨鐘暮鼓，想要喚醒沉睡之人。
徐言的心神開始掙扎了起來，他彷彿陷入了夢境，周圍湧來了冰冷的河水，他正在與一個看不清容貌的血色身影在河水中搏殺纏鬥，一年又一年，不知歷經了多久，直到筋疲力盡，直到夢境破裂……
徐言的心神在掙扎著，城頭上，楚靈兒的身體更出現了驚人的異樣。
從後背衝出的龍影，純白無暇，只是虛幻透明，明顯並非實體，而那道即將衝進徐言本體的魔神虛影，就此被白龍纏住。
無聲無息的驚天惡戰，在魔神虛影與白龍之魂中展開，拚死的搏殺，彷如水中倒影，十分虛幻，卻又真實的存在著。
魔神的大手，掰斷了白龍之爪！
白龍的獠牙，鑲進魔神的頭顱！
拚死的撕咬，兩道同樣強大的虛影在互相撞擊，互相抵消，決然而瘋狂，仿如宿敵再遇。
白龍的虛影越發暗淡了下來，魔神的虛影更支離破碎，楚靈兒的雙眼則茫然無神，小小的身體在風暴中飄來盪去，好像個殘破的娃娃……
終於，白龍怒吼著咬下，魔神咆哮著衝起，兩道可怕的虛影同時淹沒在一片暴起的氣浪當中。
撲通。
楚靈兒的身影跌倒在城牆上，氣息微弱，昏死了過去，後背處的龍影全部消失，頭頂的魔影一樣再無蹤跡。
遙遠的天河深處，猩紅的禁制中，憤怒的咆哮響起……
遠處，想盡了辦法要衝破血色壁壘的人們，漸漸發現血色在褪去，雖然緩慢，但是那片讓人絕望的血幕的確是在消融。
王啟的目光中現出了一絲希望，焦急地搓著大手，何田的神色凝重萬分，隨時準備著動用全部的力量。
五位妖王神色各異，同時盯著暗淡的血幕。
「龍吟……第二道龍吟……」雷武的耳朵齊齊顫動，他看不透血幕里的景象，但他聽到了另一種龍吟，與之前那頭黑龍截然不同的龍吟之音！
如果說黑龍的怒吼充滿了凶煞與邪惡，那麼這一次的龍吟則無比清越高昂，充滿了高傲與威嚴。
「難道妖主……有兩位？」
「雷武你沒聽錯？」
妖王們急急問道，雷武則眉頭緊鎖，沉聲道：「消失了，龍吟消失了……」
一句龍吟消失，讓幾位妖王神色齊變，再次盯住了城頭。
城頭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虛影，只有兩道人影倒在兩處，楚靈兒的氣息雖然微弱，不過生機還在，而徐言的心口，卻再無任何跳動傳來。
睡在師父的大手裡，徐言沒有醒來，儘管他用盡全力想要撐開眼皮，最終，還是沉入了永夜般的黑暗。
當生機真正消失的那一刻，黑暗中的徐言，無奈的輕笑了一聲，隨後被扯入了黑暗的深處……
「你在猶豫什麼，生機，已經散了。」
碎裂的紫府內，虛弱的黑龍幻化成黑珠，靜靜的懸浮在這片支離破碎的世界，黑珠的深處，有聲音傳來，並非一道，而是截然不同的兩道聲音。
「有什麼辦法呢，那份缺陷，他永遠也彌補不了，假嬰以成，一切都晚了。」
「還不晚……」
旋轉的黑珠此時出現了裂痕，從中心碎裂了開來，一半化作了一頭小小的黑豬，另一半化成了一條黑龍之魂。
「還有最後的辦法，你應該清楚，你不該猶豫。」
小小的黑豬亦如當年被徐言從山中抱回來的模樣，憨態可掬，只是仰起的豬嘴中，發出了堅定的聲音。
「要我的龍魂來補么？龍魂歸墟，的確可以彌補這份天地缺陷，那樣一來，黑龍無魂，我會死，我們，會死。」
黑龍魂盤繞在虛空，低頭盯著腳下的小黑豬，發出低沉的聲音。
「他若死去，我們才真的會死！」
小黑豬仍舊仰著頭，眼神中帶著無比的決然。
黑龍魂沒再開口，靜靜的盯著腳下的小黑豬，漸漸的，一聲驚雷般的龍吼響徹在這片破碎的紫府深處。
龍魂在咆哮，小黑豬一樣在咆哮，一道道細微的光點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那是徐言碎裂的元嬰，在龍魂與小黑豬的咆哮中，豁然重鑄！
崩塌的紫府，開始了自行癒合，一片片紫光在周圍出現，直至圍攏成圓，彷彿初生的蛋殼，在光幕之內，小小的元嬰之體亦如沉睡的嬰孩。
與之前的元嬰有所不同，如今這道元嬰之體，凝實得堪比實質，心口處，一顆小小的心脈出現。
嘭！
嘭！
嘭！
奇異的紫府內，出現了心跳聲，猶如炸起的一片漣漪，就此形成了不絕的浪濤，翻湧在無盡的歲月之河。
隨著元嬰的重鑄，黑龍之魂變得越發暗淡，最後徹底消散，只剩下小黑豬，依舊在咆哮著，吼聲中現出了一股悲意。
「從此，黑龍無魂，希望我們……不會後悔……」
消散的龍魂，留下最後的遺憾低語，小黑豬的眼神也開始變得茫然，再無之前的靈動，一股執念卻在靈動消散的同時迸濺開來。
「終有一日……我主會再臨九天！！！」
仰頭咆哮的小黑豬，發出最後的一聲嘶吼，彷彿在相送著消散的龍魂，最後化作一顆暗淡的黑珠，落在元嬰腳下。
……
嘭嘭。
嘭嘭。
破碎的城頭，被釘死在城牆上的身影，出現了心跳的聲音，有力而低沉，清秀的眉峰輕輕的動了動，眼角睜開了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