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師無骨
定在半山坡的徐言，半晌才從震驚中醒來。
目光一凝，徐言沒有妄動，而是仔細查看了一番罈子口的獸皮和繩結，直到他確認與當年一模一樣，目光立刻變得呆澀無神。
手一松，罈子落地，碎片四起，空空的罈子里竟無半塊遺骨！
當年親眼看著師父走入火海，是徐言在廢墟里撿拾起老道士的遺骨，雖然找到的不多，至少也有一半，那些零零碎碎的遺骨，全被徐言裝進了罈子，埋在了老墳山。
時隔幾十年，當徐言再次歸來，師父的墓還在，裝著遺骨的罈子也完好如初，根本沒人動過，而老道士的骨骸卻憑空消失。
有人偷梁換柱，盜走了遺骸，還是……
師無骨！
壇中無骨的異象，徹底將徐言驚在了原地，好半天之後，徐言的瞳孔這才動了動，一種無法言明的驚訝在心頭揮之不去。
「師父，難道你沒死？」
愣愣地盯著腳下的碎片，徐言被這場突如其來的異象所困惑，猜不出真相，也看不出端倪。
墳墓絕對沒人動過，裝著遺骨的罈子更沒人碰過，以徐言的記憶力，幾十年前自己親手打出的繩結他不會忘。
之前的反覆觀看，徐言能確定這個罈子就是他小時候埋下的那個，這一點絕不會錯。
既然墓地沒人動過，那麼老道士的遺骨又去了哪裡？
難不成遺骨也會隨著時間而消逝？
如果是數百上千年的時光，的確可以消融白骨，可是老道士死去還不到三十年，就算遺骨消融，也該剩下骨灰才是，可是破碎的罈子里別說骨灰了，連半點的灰塵都沒有。
除非老道士的遺骨與別人的骨骸不同，會消散成虛無……
想象著諸多的猜測，徐言時而浮現出一絲期待，期待著老道士當真還活著，時而又陷入煩躁不安，因為他當時親眼看到師父身亡，以他左眼的能力，一個人是死是活這種簡單的現象根本無需懷疑。
想到最後，徐言的心頭只剩下最有可能的一份猜測。
老道士的骸骨，應該的確與常人不同，時間一久，就會消散成虛無，半點也不剩。
「遺骨消融，難道師父不是人？」
雖然得到了一份最有可能的猜測，但是這份猜測所帶來的還有一番更深的疑惑。
無論人族還是妖族，哪怕是那些詭異的蠻族，死亡之後，遺骨也不會憑空消失，如果當真如徐言的猜測，那麼老道士就真的不是人了。
非但不是人，還不是妖，更不是蠻族……
夜空中一道流星閃過，拉出一條長長的星痕，最後沒入天穹的深處，望著遠去的流星，徐言的眉峰深深鎖起。
「不是人，不是這世間之人……師父，你到底來自何處，如今是生是死……」
師無骨這種驚人的異象，徐言實在看不透真相，他只能將老道士歸納為異人，不屬於這片天地的奇異之人。
原本是來遷走師父的遺骨，如今連點骨灰都沒剩，徐言沒了辦法，從新將罈子的碎片收攏埋入墳中。
老道士早已故去，無論是世間人還是世外人，應該早就死了，徐言在墳前深施一禮，不在多想，走下山去。
山背面，一頭龐然大物晃動起身影，爬入了深山。
臨山鎮徐言沒有回去，早已物是人非，看與不看又有何用。
師父已經不在人世，既然無法看清老道士的真身，徐言只好將心思全都放在活人身上。
除了師父，他還有親人在世間，他已經與娘子一別二十載，音信皆無了。
……
大普，往年裡的繁榮，正逐漸被恐慌所取代，百姓們再也無法安居樂業，如今惶惶不可終日。
百妖為禍大普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在短短的時間裡傳遍了大普各處。
自從一座座居住上百萬凡人的巨城淪為一處處死地之後，妖族大舉殺到天南的傳聞，已經遍布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皇帝無心國事，整天以酒消愁，不時有宮女太監的屍體被拖出皇宮，年邁蒼蒼的左相再度挂帥，死守靈水城，只留下一句遺囑。
城在，人在，邊關破，程昱死！
好在大妖並非從靈水城殺入大普，左相坐鎮的邊關，只有一些蠻族鐵騎在猛攻，對於擁有神武炮的大普邊軍來說，擋住大妖做不到，擋住蠻族鐵騎還不難。
「三姐，最近的買賣是越來越不好做了，你看看我們梅香樓，都快成和尚廟了，來的客人一個個愁眉不展，喝酒聽曲兒都沒了心思。」
京城最為繁華的梅香樓內，一位眉眼嬌好的婦人正坐在梅三娘面前說話，語氣裡帶著淡淡的哀怨。
「什麼叫我們梅香樓，你都嫁了人家，就不要以梅香樓自居。」梅三娘瞪了眼早已為人母的青蘿，沒好氣地說道：「讓你來梅香樓，那是你婆家心善，知道你青蘿的心性，換個刁蠻人家，看不打斷你的腿！」
「三姐為我找的人家，能錯得了么，小妹記著三姐的大恩呢。」青蘿輕笑了一聲，看了眼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兒，唏噓道：「言哥兒去修行，一走幾十年，也不知道回來，害得紅月姐姐四處奔波，不僅找夫君，還要找父親，哎，紅月姐就是命苦。」
「誰說她命苦。」梅三娘翻了翻眼睛，不忿地說道：「嫁給我梅三娘的弟弟，那是龐紅月的福分，老娘的弟弟豈能是凡夫？早晚會成為天下間的至強，隻手遮天，單腳開海！」
覺得自己說得不夠威風，梅三娘改口道：「不對，什麼隻手遮天，那臭小子早晚會把天也給裂開，飛到那九天之上當神仙！」
「三姐又在吹牛，言哥兒當頭豬才對，嘻嘻。」青蘿調笑了一句，立刻被惱羞成怒的梅三娘狠狠地掐了一把，連聲求饒。
「你一說豬啊，我就想起小黑，後院里的黑豬被我養死了三頭，全都是壽終正寢，這小黑也不知被龐家的家主帶到了何處，怎麼也不知道回來呢。」
提及小黑豬，梅三娘唉聲嘆息了起來。
「小黑去哪兒了？」一道身影如清風般出現在兩位女子的面前，安坐在椅上，順手拿起桌上的梨子啃了一口，聲音隨意地問道。
「還不是被你那岳父泰山給牽走了，這都二十多年了也沒送回來……」
梅三娘下意識地介面說道，說著說著，梅三娘怔住了，青蘿也怔住了，下一刻兩個女人同時驚呼了起來。
「言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