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在那之後
“在我們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麽?”
阿依木正在給傷員更換草藥,斷背山裏雖然有水源,但是水資源依然稀缺。所以傷員的傷口並沒有用水清洗,取而代之是樓人儲存的酒。滾熱的蒸餾酒從饢裏倒出來,澆在傷員們的傷口上,很少聽到喊叫聲。
“戰爭還在繼續,死了一些人,但是我們沒有輸。”
彭嘉不好意思僵站在一旁,正準備幫忙,但是阿依木的草藥用盡了,所以她打算暫時休息一會兒。
彭嘉的隊友們都去摸狼了,在李春曉的溝通下,這些很有野性的狼都逐漸變得熟人了。彭嘉和阿依木在群狼的麵前經過,阿依木不禁感歎:“真是不可思議!”
“優努斯建議搬過來的時候,我是極力反對的。斷背山裏有那麽多的野狼,怎麽可能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可是我錯了,這些真的是灰狼嗎?我現在依然有些不能相信。”
這確實不怎麽像灰狼,這些動物看起來怎麽這麽像狗呢?
彭嘉也很納悶,他看得咂舌。
“嗷嗚~嗷嗚~”
何滿子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大塊排骨肉,一隻手把這塊羊排骨塞到灰狼麵前,另一隻手在灰狼身上摸索個不停。大灰狼鍾愛食物,咬兩口肉就擺一下頭,用它有力的下顎咬碎骨頭,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這個時候它吃得那麽香,已經不在意何滿子做任何事情了。何滿子像一個女色狼一樣露出猥瑣的笑容,一隻手從灰狼的脖子摸索到屁股。灰狼的毛富有光澤,而且十分柔順,何滿子抓住灰狼就像抓住了毛絨玩具,而且這個毛絨玩具還是有溫度的。
“哇哈哈哈哈~”
何滿子終於憋不住,笑了出來。彭嘉也就看不下去,別開了頭。何滿子,你是玩蟲子的,不是擼狗的人,怎麽就叛變了?人怎麽就背叛了她的信仰呢?雖然狼狗確實很可愛。
兩隻灰狼喘著氣並排快走在彭嘉的麵前,不遠的地方樓人的小孩正在打架,看來居民們已經對狼群的存在習以為常了。這兩隻狼纏在一起,似乎關係不錯。後一隻狼突然把爪子拍在前狼的屁股上,把前狼拍倒在地,然後後狼就張著嘴喘氣跑了。前狼追過去,把後狼撲倒在地,用前爪把後狼摁住。兩隻狼抱團翻滾,打鬥的烈度高,但力度很小。終於前狼把後狼牢牢摁在地上,然後用鼻子去拱後狼,這場打鬥才終於結束。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是打贏了的。我們和沙丘人交戰,一天打三次,沒有決戰,都是小股騎兵。我們贏兩場,沙丘贏一場。這樣過了三天,沙丘人就坐不住了,派出了大軍。我們也聚集起軍隊,和沙丘人在納巴羅村外來了一場大戰。細節就不說了,總之最後是我們贏了。”
阿依木和彭嘉走進石窯裏,彭嘉見到了巴哈爾和巴拉提,阿紮提也在這裏,他們圍繞著一座沙盤站立。沙盤上上麵放著很多大棗和石頭,似乎代表了雙方的軍隊。幾個樓人青年從彭嘉身邊快速跑過,他們把書信交給阿紮提。阿紮提打開紅繩,對照著繩子改變沙盤上大棗和石頭的位置。
“你們來了啊,我想我們恰好需要你們的幫助。”
巴哈爾和巴拉提蒼老的臉上都是殺意,他們的目光就像兩柄刀子,紮進彭嘉的胸口。
“事實上,我沒有充分了解發生了什麽。”
“本來我們已經要贏了,但是他們之後朝我們的住所丟一種紅柳樹枝。不知道那上麵沾了什麽東西,族人們紛紛染病,一點點變得枯瘦,然後喪失理智,瘋狂攻擊其他人。在這種疾病的最後,患病的人會變成一座僵硬的雕塑,就像沙漠裏枯死的紅柳一樣。那種疾病就像瘟疫一樣,不但擋不住,而且還十分厲害。最後是老阿訇想出了辦法,可惜已經晚了,我們現在被迫撤進斷背山裏。”
阿紮提渾厚的聲音響起,他抬起頭來,彭嘉這才注意到,阿紮提已經瞎了一隻眼睛。
“現在,我們正在逐漸喪失優勢,許多村莊一點點被消滅。剩下的族人們都搬進了斷背山,因為這裏是灰狼的棲息地,所以沙丘人也不敢進入。”
“你們用什麽消滅的那種疾病?”
彭嘉認為沙丘人傳播的疫病,很有可能就是紅柳病毒。那麽紅柳病毒就是在沙丘人手裏,小隊的首要任務是獲得紅柳病毒,次要任務就是尋找紅柳病毒的解藥。
“老阿訇說用三年以上仙人掌的刺、半年蘆薈的根、胡楊木樹心,還有百歲蘭的葉子,做成湯液讓人喝進去。”
“既然你們知道紅柳病毒的解藥,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們紅柳病毒在哪裏?”
“事實上,我們不把那種病毒叫做紅柳病毒。我們叫它,沙蟲。在老阿訇的話裏,那種病毒出現在哪裏,哪裏就會變成沙漠。所以這種東西就叫做沙蟲,它一點點吞噬草地和水源,然後把土地變成荒漠。”
阿紮提僅存的左眼在顫抖,他不得不控製自己的眼珠,避免牽扯到右眼的神經。
“老阿訇想見你,見了他之後,你就會知道我們想拜托你們什麽了。”
在阿依木的指引下,彭嘉離開指揮室,前往老阿訇易卜拉欣居住的石窯。遠遠地就能看到石窯的前麵聚集了不少人,一些人站著,另一些人跪著,他們痛哭流涕卻沒有發出聲音,小孩子也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而變得沉默。
阿依木也看到了這一切,她的臉色也變得不好,加快腳步和彭嘉一起趕了過去。
“讓開,讓開,老阿訇要見這個人!”
人們的眼睛浸著淚水,好像失去了摯愛的親人。彭嘉從他們之間穿過,也被悲戚的氛圍感染,放緩了腳步。焦急的阿依木拉著彭嘉的手往前走,阿訇就在前麵了。越接近易卜拉欣的石窯,聽到的聲音就越響,那是帶著獨特節奏而神秘的禱詞。老阿訇在背誦什麽章節,肅穆而神聖,聖詠綿綿不絕。一個戴著白氈帽的小孩跪在易卜拉欣的床前,和老阿訇的一隻手緊緊相握。彭嘉記得這個小孩,第一次見到易卜拉欣時,小孩幫彭嘉掀開帳篷。
“孟鄧巴緹希羅穆斯理,汝斯希斯鄧邦達斯……”
易卜拉欣終於完成了最後的囑托,他向著窯洞的頂部望去。那一片模糊的岩石裏綻放出金色的光芒,真主的天堂仿佛已經觸手可及。
“老阿訇,人到了”
“一切,就讓米農和你們說吧。”
易卜拉欣鬆開握著小孩的手,老阿訇升天了。在一片哭喊聲中,小男孩從地上站起來,沉默地來到彭嘉麵前。
“我是米農,老阿訇有話和你說。”
“我就是彭嘉,他想告訴我什麽?”
米農麵無表情,他瘦小的手掌十分稚嫩。米農向彭嘉伸出一隻手,在等待著什麽。彭嘉看著米農一愣,然後想起來隊伍此行的目的,把夏哈普的羊皮卷交給了米農。米農接過羊皮卷就走,彭嘉和阿依木跟在他的身後。阿依木知道彭嘉是外來人,所以出聲補充。
“易卜拉欣升天了,他就是新的阿訇。”
米農雖小,搖晃著丸子一樣可愛的腦袋,但是他認真地翻看著夏哈普的羊皮卷,時不時用筆在紙上標注,最終寫出了長達一千字的說明。米農把羊皮卷和他的標注一起交給彭嘉,然後老神在在,用背誦禱詞一樣的節奏說話。
“老阿訇說了,如果你想要進入沙丘,就必須和樓人合作。他說他終於知道了二百年前的真相,但是他不能告訴你。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隻有進入沙丘之底,真相就在那裏。真相是這樣地悲慘,以至他不能夠將真相告知世人。”
米農說完這些話,就從石窯的角落取出一疊白布,在彭嘉的麵前,阿依木的幫助下一點點把老阿訇的身體包裹起來。阿依木把老阿訇的身體抬到木架上,兩個人走過來,抬走了老阿訇的身體。老阿訇的遺體會被樓人們瞻仰,然後埋葬在斷背山裏。
彭嘉和阿依木離開老阿訇的石窯,彭嘉展開米農的標注,看到了一行行的字和許多平麵圖。舸雖然能夠翻譯出夏哈普的話,但是卻不能夠解讀一些謎語,因為每一種語言都是獨特的。因此夏哈普的話經過米農的解釋,才發揮了應有的效用。
“這是沙丘的結構圖,我看看,到處都是陷阱,這僅是就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堡壘。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要到達沙丘之底,老阿訇說真相就在那裏。我想知道為什麽沙丘人對樓人有這樣的仇恨,而且白石也在那裏,隻要取走神石,沙丘人就再也不能為禍沙漠了。”
阿依木的手指從米農畫出的平麵圖上掃過,根據這些注釋,沙丘之下十分巨大。沙丘分為三層,每一層都有一百米高,層與層之間由巨大的樓梯相連。從上往下,沙丘的第一層、第二層和第三層依次是熔岩之河、寒冰地獄和沙丘王城。沙丘王和沙丘人就生活在沙丘王城,沙丘人在每一層都設置了哨站,並且安置了無數陷阱。如果要進入沙丘之底,這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