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再遇唐女
“我詛咒你世世為煞，再也不入輪回。”
黃父鬼在彭嘉的耳旁說話，一種微妙的感覺在彭嘉周圍出現。
“隨便你怎麽說。”
彭嘉把自己的手用力地從黃父鬼的身體裏拽出來，黃父鬼的身體摔在地上，像泡沫一樣潰散。黃父鬼陰毒的麵孔在一片泡沫和溢出的氣中凹陷，血紅的雙眼緊緊盯著彭嘉，腐臭的口腔散出最後一口氣。
“惡鬼。”
彭嘉的眼前是一片墓地，沒有人，也沒有鬼。墓地裏有很多的白布，許多燃盡的煙灰被靈氣形成的風吹得四散，破爛的墓碑牌在地上傾倒。
“我該去哪裏找我的朋友呢？”
彭嘉平靜地繼續向前走，如果再找不到人的話，或許他就要去找找閻王試試了。也許那些管理黃泉路的鬼差能夠幫他一下？
彭嘉踩在靈界的黑土上，長久沒有修繕而掉落的碎石發出嘎吱的響聲。一陣鬆動之後，滾落到燃盡的灰坑裏，和那些白色的灰燼一同被吹散在淒冷的寒風中。這裏沒有人，也許也沒有鬼。彭嘉這樣想著，然後四處望去，他還是捕捉到了一個人影，似乎是他曾經見過的唐女。
“不知道是第幾次來到這裏了，似乎已經是三個三百年過去了，太多的往事已經不足以回憶，就讓它們隨著這寒風消散。”
錦翠閣的唐女正站在一塊墓碑之前，絳唇桃麵含著悲傷，明珠般的眼神注視著破落的墓碑。
“也許有些事情我已經不再記得，但是既然已經決定留存，那麽我將絕不後悔。”
唐女的狀態有些奇特，彭嘉站在一棵很遠的枯樹後，枯樹上掛滿了白色布條，不知道該不該去打擾她。
彭嘉的身上還是沒有牙，所以不能和唐女交易。即使唐女有可能知道消息，但是他依舊不能相信一個市儈的商人。所以彭嘉決定先回到那個黃泉路上的無名小城裏，和秦廣王治下的鬼差們問些消息，隻是這依然充滿了不確定。
“站住。”
唐女說站住，一陣殺氣也蔓延而來。
“我說的是你們兩個，都給我站住。”
彭嘉本來已經停下來，正準備轉身回去，他變得警覺起來，他可沒看見第二個人。
“誰？誰在附近？”
彭嘉環顧四周，看見有兩株鮮血一般的花朵從漆黑的土地上破出來。兩株花繞著不可見的東西纏繞起來，然後緊緊相纏。不可見的東西一直在兩株花的中間掙紮，它越是掙紮，鮮花的枝莖就越是粗大，直到那個東西一動不動。
“你們都聽見了吧？”
彭嘉背對著唐女，他卻可以感受到蔓延過來的殺氣，還有身後不斷接近的氣。
“我聽見了。”“沒有！沒有！”
彭嘉幹脆地承認了，對於陌生人的過去，他並不關心，而且他並不害怕威脅。那個被鮮花纏住的小東西拚命否認，顫抖的花朵表明了它有多麽害怕。
“我會保密的。”“我也一定會保密！”
聽到彭嘉承諾，那個東西也拚命保證，隻是聲音卻吱吱哇哇地，聽起來頗為滑稽。
“我隻是跟著這個人，你說的話我根本就沒聽到。求求你放了我，我在高鬼手下做事。”
當那個東西開始求饒，彭嘉在思索對策，假如真的要打起來，那麽他該如何解決唐女，直到周圍變得一片寂靜，他得出結論，他並不清楚唐女的能力，所以勝負未定。
“高鬼？你倒黴了！”
那個東西上纏著的花束開始有規律地一緊一鬆，積壓著它的身體，讓它發出吱吱哇哇的慘叫，之後那個東西露出了真麵目。原來是之前被黃父鬼趕走的跟人鬼，這個鬼居然還在跟著他！
“這個東西能不能不要殺？我要問問它為什麽跟著我。”
“就因為你們，我要把墓遷走了。”
不知道在靈界生活了多少歲月，唐女為了保持記憶力，每隔三百年，就必須將日常的瑣事埋葬，保存在墳墓之中。葬下過去的記憶，就是葬下過去的自己，唐女還會偶爾來祭拜，隻是絕對不能讓人知道自己把記憶藏在哪裏。
“我沒有牙，但是我想我可以幫你一些忙，畢竟我是活人，不是鬼。”
“言之有理，這靈界，遍地是鬼，活人很少見。”
在跟人鬼吱吱哇哇的嚎叫聲中，唐女終於決定放下這些事情。
“我想我知道發生什麽了。”
“什麽？”
“我還不確定。”
於是唐女放鬆了花繩，讓跟人鬼的嚎叫聲停止了下來。
“說吧。”
“你要我說——嗷嗷嗷！”
跟人鬼的話還沒有說到一班，唐女就把花繩收緊，依照這個程序做了三次，然後跟人鬼終於開口。
“我不該偷吃城東王家的蘿卜，我不該偷看畫皮鬼洗澡，我偷了一袋子錢現在就交出來……我——”
“住口！”
跟人鬼幹下的壞事這麽多，讓彭嘉不敢相信，在目瞪口呆中跟人蟲被唐女打斷。
“說高鬼。”
“高鬼想要擴大地盤，我奉高鬼的命令跟著這個人。”
“接著說。”
“高鬼要我跟著他，然後偷走他身上的東西。”
唐女在拷問跟人鬼的時候一直朝著他們走過來，聽到這句話，她看了看彭嘉。
“我身上沒什麽東西。”
“你身上沒什麽東西。”
然後跟人鬼又傳出一聲慘叫，因為這顯然是謊言。
“我錯了！錯錯了！高鬼換了一個靠山，這個人和畸牙鬼扯上了關係。”
“畸牙鬼是什麽鬼？”
唐女無奈地看了一眼彭嘉，她說。
“畸牙鬼是鬼帝嵇康的養子，並不是嵇康的兒子，嵇康給他取名為嵇傲，隻是鬼們都叫他畸牙鬼，因為嵇康居然收鬼氣極差的人當養子。至於為什麽，我也不知道。”
“高鬼想要除掉那個畸牙鬼，而有人想阻擾他。就是這個人的朋友，誰也不會想到，會有人來到靈界摻和這件事，所以畸牙鬼跑掉了。”
彭嘉聽著跟人鬼的描述，覺得這是他的朋友們能夠幹出來的事情。
“他們去哪裏了？”
“因為不知道，所以高鬼才叫我跟著你。”
彭嘉心中產生了疑問，他的朋友也都具有神奇的能力，至少也應該有自保的能力，為什麽會打不過高鬼呢？那麽彭嘉就得小心一些了。而高鬼為什麽能夠逼迫人呢？他想到鬼差的忠告，覺得靈界的管理十分鬆散。像是黃父鬼這樣的惡鬼都敢襲擊自己，那麽高鬼會襲擊他的朋友，那就都在情理之中了。
“高鬼在哪裏？”
“你想做什麽？”
“萬一找不到我的朋友人，我就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高鬼是一個匪幫的幫主，聽起來好聽，嗬，其實就是一群不入流的惡鬼的頭兒。不過這群惡鬼在第一閻王殿的治下，可鬧出來不少事情，像是同類相殘，搶牙盜采，還光顧過我的店鋪。秦廣王隻管輪回，不怎麽插手黃泉西路的管理。”
唐女雖然能從彭嘉身上感覺到威脅，但是她依然不認為一個人能有多厲害。自從絕地天通之後，世界上的所有人類失去了對氣的感應，像張天師那樣的人已經很少了。她剛剛才和彭嘉達成一項交易，要是彭嘉就這麽沒了，她可是會虧本的。
“打不打得過，試試才知道，不過我謝謝你的提醒。”
彭嘉在手中凝聚氣彈，再一次發出了詢問。
“高鬼在哪裏？我要去會會他。”
“高高鬼，在海清坊，他手下也在那裏。你們可以放了我吧？”
跟人鬼用它純潔的眼睛看著彭嘉和唐女，小孩的眼睛一眨一眨。隻是彭嘉清楚，在它單純的外表下藏著一個不知多肮髒的靈魂。
“這個東西活著會走漏消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彭嘉不可憐這個跟人鬼，如果不是唐女發現了它，那麽自己有可能會被高鬼給抓起來，不知道自己會被怎麽對待。跟人鬼也察覺到了唐女話語中的危險，我活著會泄露消息是怎麽回事啊？你們不會要把我滅口吧？我雖然偷看女人穿衣服，偶爾偷東西，小偷小摸也罪不致死啊！
“我會保密的，會保密的！我以後就跟在你身邊！要是我想跑你再殺了我！”
“嗯？”
“讓它跟著我們一段時間吧。”
唐女沉默，算是答應了，招招手讓彭嘉朝著她走過去。
“什麽事？”
“我有件事情要讓你辦，這是我們說好的。”
彭嘉笑了，鬼托的事情越來越多了，他身上已經帶著一件鬼托的事情了。
“什麽事？”
“幫我把一件東西帶回長安，埋在芙蓉園最大的柳樹下，如果找不到也沒關係，丟在曲江池裏就行。”
唐女的嘴和彭嘉的耳朵湊得很近，吹過來的不是暖流而是陰風。唐女她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情，因為這件事情事關她的過去。而之所以拜托彭嘉，是因為她不能夠離開靈界。
“等我解決了高鬼，再把東西給我吧。到那個時候，我去錦翠閣找你。”
“你可不要想放我鴿子，不然你知道的。”
彭嘉重複了她說的話，對她的不信任表示不滿。
“沒錯，我知道的，後果很嚴重，唐女很生氣。好了，我要先去找高鬼，我的朋友們現在還處在危險中，這件事情我們之後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