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泗水二害
泗水雲城:長河三萬里之南,荒林北出五百里。有山無名,山下有湖名柳;山上有城名泗水,初晨每多雲霧繚繞,又稱泗水雲城。語出《山河記》,邢正著。
「花開柳湖畔,雲出泗水城。」
眼下正值初春之際,只見登往泗水城的山道之上擠滿了遊人。這山頂的泗水城中更是遊人如織。車馬聲,叫賣聲,很是熱鬧。
「哎呀!誰扔的!給老子滾出來!「一個尖銳的聲音怒吼。
只見一位穿著白色儒衫,手執摺扇的士子手中抓著一根豬蹄骨頭,正指著九方齋的二樓叫罵。嗡嗡聲喧雜的街道上登時一靜,人群齊刷刷地朝其望去。
「誰!滾出來!」士子見許久不曾有人應答,眾目之下挺了挺胸復又罵道。
「你爺爺我!」碗碟兒,筷兒,酒杯兒應聲而來,直將這士子砸了個迎頭蓋面。只見閣樓上冒出一個光溜溜的腦袋,端的是一臉惡相。濃眉大眼,口寬鼻闊。一雙眼珠子似要凸出來,直瞪著樓下叫罵的士子。
「石大害!」正圍著看熱鬧的人群中一聲驚恐的尖叫,登時一圈人便鳥作群散,唯恐避之不及。
見群人如此恐懼模樣,一位武者打扮的遊人面色不忿,出聲問道:「那樓上是何人也?汝等竟畏之如此?」
一位提籠遛鳥看來是本地人的中年人回道:「這你都不知道?那光頭惡相的,叫石大海,人稱皮糙肉厚滾刀肉,乃我們這泗水雲城大害是也;不用說,其上定然還有另外一人,面俊心黑下手毒,名石小海,是為泗水雲城二害之小害。小害出門別叨擾,他自不會惹你。兩害出門早逃跑。你且記住了。」
武者打扮的遊人聽之深以為然,忙跟上人群的腳步離開。
士子看著樓上的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紫。一時愣在當地,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上來。」這被人稱為石大害的惡漢對著士子道。
士子的臉登時如打翻了醬油鋪子,一陣扭曲。
「你敢對俺稱老子,難不成真要把你當爹請上來不成?」石大害陰陽怪氣道。
士子登時暗嘆,「今天這一茬是走不脫了。」垂頭喪氣朝九方齋走去。擠過一樓熙熙攘攘的食客,只見偌大的二樓竟是空蕩蕩。唯有臨街窗檯那一桌坐著兩人,一人便是那一臉惡相的石大害。他對面俊美少年。不愁說,無疑是那面如冠玉,面俊心黑下手毒的石小害了。
只見少年一腿踏在板凳上。仔細一看。好一個少年郎。雙目明清若旋光,瓊鼻巍峨似山樑。奈何發簪斜插,衣衫褶皺,一頭長發滿是灰土。更讓眾人無可忍耐的是少年肩頭竟趴著一隻紅色的蟾蜍。
這蟾蜍端的怪哉,只見其通身赤紅,渾身一個個疙瘩宛若篆文,細看之下令人頭昏眼花。雙目竟是湛藍之色,四足皆三指。
少年此刻一手撐額,一手竹筷夾著碟中的花生米往嘴中一拋。
那花生米還未入口,一道紅影一閃而逝。竟是那肩頭的蟾蜍舌頭一伸,將花生米捲入口中。
「啪。」少年花生米被奪,將筷子往桌上一摔,揚手便朝對面正拿手拈花生米的石大害一巴掌。
「吃吃吃!你楞貨!店業都被你賠光了你丫的還能吃!」少年大為光火。
「呵呵,呵呵???」挨了一巴掌的石大害兀自傻笑,一手抓起碟子往口中一倒,「咕隆」一聲便吞入口中。
少年無奈一嘆,抓起肩頭的紅色癩蛤蟆往桌上一丟。
「呱!」這蟾蜍一聲蛙鳴,兀自吃起桌上滾落的花生米來。
李姓士子暗罵這兩貨從哪個林子里撿到這紅疙瘩來噁心人。
「今兒個二害纏身,出門沒看黃曆啊我…怎麼就被這石大海,石小海這兩兄弟盯上了。」士子腹誹不已。
「今兒個李某有眼無珠,觸了二位的霉頭。小海兄弟給個道吧。」自稱李某的士子硬著頭皮拱手道。
「結了這酒水,趕緊滾蛋。」自顧自看著雙足將花生米往口中扒的紅色蟾蜍,石小害頭都懶得抬一下,一臉不耐煩道。
李姓士子心頭一輕,連忙自袖中摸出一錠銀子。雙手奉上道:「今兒個是李某有眼無珠衝撞了二位,這五兩銀子給二位爺陪個不是。」
「打花叫花子么!」石大害雙目一瞪,唬的李姓士子一個哆嗦。
「快滾快滾。」石小害一拍桌子道。
這李姓士子登時楞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滾」石大害那蒲扇大手一把抓住李姓士子的胸襟,隨手朝窗外一甩。
「啪」地一聲,直將士子扔在大街上,摔了個七暈八素。
「有你橫的!等著瞧。」李姓士子咬牙切齒暗罵,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樓上二人,一瘸一拐離去。
「小石頭,這貨整天跟著朱二扒皮屁股後面晃蕩,這次我被二扒皮坑的這麼慘,就這麼放了他?」石大害道。
「等著吧,主角等會就來了。」石小害道。
石大海聽了點點頭,喚起小二再上酒水。
石小害眉頭微皺,兀自轉著手中的酒杯道:「你仔細說說當時的情形,怎麼就著了朱二扒皮那小子的道了「
吃的正歡的石大害聞言,忙放下手中的燒雞道:「昨兒個我去東城的品香樓打牙祭,吃的正對胃口。朱扒皮家二扒皮那小白臉,帶著一肥胖道士上來。也不知道當時那貨打哪吃了二兩馬尿,嚷嚷著跟爺打賭。你說咱雲城二海能……」
「得得得!說重點。」石小害打斷道。
「吧唧!」石大害抿一口酒道:「我也記得你的囑咐,別和那小子玩動腦子的活計。可那小白臉說比這食量!就比誰吃的多。我當時就應承下了。咱這食量你也知道,一桶白飯,我都不帶歇的。這泗水雲城獨一…….」
「重點!」石小害敲桌子打斷道。
這石大害此時正心虛,眼神閃爍一瞄深鎖眉頭的石小害,清清嗓子道:「那細皮嫩肉的胖道士,也就七尺來高吧。我瞧那一坨肥肉我也沒在意,說和比這誰吃的米飯多。我一聽,這不是給咱送銀子來了么?當下便立了字據……」
「啪!」石小害登時又是一巴掌扇在石大害的腦袋上,雙眼都快冒出火來。「立立立!我立你個仙人板板!就這麼把咱吃飯的壽材鋪子都立上去了!」
「我這不是想贏個大頭么……」石大害這貨一手揉著腦袋,尤自啃著燒雞道。
石小害見此氣不打哪出來,暗道自家這兄弟一身力氣使得,腦子確實在不夠使喚,今番趁自己前往荒林購木材,那朱二扒皮竟然又拿自家兄弟下手。這次,不會善了!正欲一問詳細。
「蹬蹬蹬……」正在此時樓梯間響起一陣腳步聲。
「喲!這不是石小海,石公子么?去野人林子里收木材這麼快就回來了?看來收穫不小嘛。」
來人正是石大害口中的朱二扒皮了,此刻一臉得意,身後幾名青衣家丁也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這朱二扒皮乃是朱家老二。這泗水雲城因西出五百餘里便是要塞『寶塔寨』,泗水雲城就是要塞的後方了。城中常年充斥著自險惡,毒障瀰漫的荒林進出的修行者,與蠻人做買賣的商人。
巫林險惡,自然便有生死。自此休整的人多半會就此安葬死去的同伴。這朱家就是經營這泗水雲城中最大的壽材商了,這第二嘛,自然就是石家兄弟經營的壽材鋪了。這兩家自然少不了諸多競爭。石小海打小沒了父母,也是兄長東家一口西家一頓拉湊,打小在溫飽線掙扎,蒼天有眼被石家遺孀夫人自五歲起收養,自然生意算盤打的倍響。奈何這朱家家主號稱是某個修真門派出來的外門弟子,也頗有兩份本事在身。
那朱家家主自語高人,自不會和石小海這虛歲十六的小伙有多糾紛,長子朱明,修的仙緣在外雲遊。
可他小兒子確處處找這雲城二害的霉頭。這石大海口中的朱二扒皮乃是朱家家主最為疼愛的小兒子朱二壽。也算這小城的天才人物,方才十五歲便已經是氣勁外發,只待修真宗門招收弟子,拜入修真門派,可修習那仙人術法。來日必是這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了。
可這朱家老二從未在石小海手中討過好處,也只有從他這兄長石大海手中使使招了。
「二扒皮,你個孬貨敢陰我?」石大海聞言頓時怒目含火,起身便一拳迎去。
「啪!」只見一隻乾枯的手掌擋住了石大海沙缽大的拳頭。
「石大害,就你這三角貓的功夫還想在少爺面前耍寶?」這出掌之人正是朱家的打手邱三,見石大海一拳打來,便擋在自家少爺身前。
「狗奴才,滾開!」石大海豎眉一揚大喝道。
「啪!」石小海又是一掌拍在石大海頭上。詳罵道:「狗咬你一口,你丫的還咬回去!你這腦子長到肉上去了。」
「你!」邱三陰沉的臉登時一黑,便欲出手。
「誒,邱三退下。」朱二壽故作飄然揮手道。
邱三一聲冷哼,一對三角眼凶芒畢露,奈何確發作不得。
這朱二壽自顧自往凳子上一坐,提筷便往桌上的飯菜夾去。
「噠!」只見紅光一閃,朱二壽手中的筷子跌落而下。那紅色蟾蜍不知何時趴在湯碗中,此番舌頭一吐,擊中朱二壽的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