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親人的眼
離家數月的餘芳菲,在一個寂靜的清晨,就像她當初悄然離開時一樣,又悄悄的回到了餘府。
時過境遷,餘府還是那個餘府,人也同樣是那些人,可是餘芳菲再回到此,心境已經變得更加的堅強。
為了讓蒼蘭少受牽連,餘芳菲對她隱瞞了自己身體的情況。若非得以,蒼蘭希望所有身邊的人都不要牽扯到這些事情中來。
可是事實卻並不如此,她依然不可避免的讓他們受到了牽連。看似相安無事的餘府,她的父親、兄長、叔伯皆因自己的牽連在朝堂上不得不站在了李修能得一方,而成為三王爺一黨的攻擊目標。
她想悄悄的回來,就正如她悄悄的離開時一樣,不驚動任何人。可是從大廚房小丫鬟叫她幫忙搬菜開始,這一切就已經被有心人看在了眼裏。
餘芳菲見到蒼蘭和瑞香沒有多久,許久不見熱鬧的瑾園,卻突然迎來了今天第一批來訪者。
老夫人在貼身丫鬟的攙扶下,腳步有些淩亂的進了瑾園。
她的眼神四處張望尋找,一下子就看見了那一抹粉紅,原本淩亂的腳步卻在見到那個身影之後,變得異常沉穩了起來。
餘芳菲也感覺到園子裏有人進來了,她抬起頭朝入口一看,就見到祖母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朝自己走了過來。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老夫人的頭發突然就全部由青絲變成了白發,一頭銀色,就算有頭飾刻意的掩藏也不能覆蓋。
還有老夫人蹣跚的腳步,她的記憶裏,祖母即使很少出她的惠善堂,但是她的身體是硬朗的,走路是穩健的。
可是如今才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這位她一直尊敬的祖母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的樣子。
蒼蘭和瑞香也看到了老夫人,兩個人齊齊朝她行禮。老夫人連頭都沒有點,就迫不及待的走到餘芳菲的麵前。
渾濁的雙目在見到餘芳菲的那一霎那,突然像是清明了一樣,發出一種奪目的光。卻又轉瞬即逝。
老夫人雙手略有些顫抖的抬起來,伸向餘芳菲的臉頰,看到同樣看著自己的餘芳菲,原本快要觸及餘芳菲的皮膚時,老夫人的手卻突的一下收了回去。
原本很慈祥的看著餘芳菲的眼神,也突然變得嚴厲起來。
老夫人看著餘芳菲,突然嚴厲的說:“劣子,還不給我跪下!”
餘芳菲聽話的“噗通”一聲,跪倒在老夫人麵前,連一句辯解都沒有。
“逆子,你知錯嗎?”老夫人見餘芳菲跪下,又繼續開口,問到。
餘芳菲的頭垂了下去,靜止了幾秒,就重重的點了一下頭,嘴裏發出一個音節:“嗯 !”
老夫人看到孫女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說,心中原本積蓄了好幾個月的怒氣,卻在見到她以後就慢慢的消掉了。
反之是對孫女的思念及心疼。
餘芳菲在外的事情,她並不是一無所知,餘府存在多年,當然也有一些自己的底蘊。或許非常重大的機密他們查不出來,但是平常發生在朝堂內外一些重大的事,和他們提前通知的特別要注意關於三王府和五王府的消息,最主要的就是打聽餘芳菲的消息。
這些基本的東西,餘府手下那些人隻要稍微機靈一點,也就能夠知道一些蛛絲馬跡。
她的孫女瑾兒,是那樣一個受盡寵愛的人,落入三王世子那樣殘暴變態的一個人手裏會是怎樣一種結果?
老夫人無法想象,那一段時間,她和餘堯幾乎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一閉上眼就會想到他們最寵愛的,唯一的孫女說不定正在某一處受苦,他們就無法安心入睡。
也是後來餘顯榮給他們帶回消息說,李修能已經把餘芳菲救出來了,兩個老人才一下子放鬆神經,睡了整整的一個晚上都沒有起來。
老兩口為了自己的孫女寢食難安,大夫人和餘聖哲又何嚐不擔心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
可是他們的能力有限,就算他們有多想知道餘芳菲的消息,老夫人不告訴他們,他們就什麽都不知道。
隻是兩個老人一直說,餘芳菲好的很,他們兩個也隻能半信半疑,卻又找不到證明的證據,最後也是一直在惶惶之中度日。
老夫人幾個月來破天荒的再次踏入瑾園,要一早前去請安的大夫人一聽說,就馬上腳步不停的朝瑾園趕。
她心中有一個預感,自己今天就會見到自己真正的女兒了。所以腳下的步子邁的實在急,連她隨身服侍的丫鬟都差點跟不上她的步伐。
大夫人一進瑾園就看見地上跪著的一個人,她激動的腳步不穩,甚至踩到自己的裙擺,差點摔跤也不管不顧,如果不是丫鬟眼疾手快的將她扶住,恐怕大夫人那一下就會摔倒在這瑾園的地板上了。
大夫人幾步上前,激動地熱淚盈眶,來到餘芳菲的麵前,深情的喚了一聲:“瑾兒——”
餘芳菲抬頭看著自己的母親,想喚一聲娘親,可是嘴巴開開合合幾下,始終發不出一絲的聲音,最後她隻能垂下頭去。
大夫人滿懷期待的看到自己的女兒歸來,見她嘴巴張了幾下,那一聲娘親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大夫人急了,怎麽回事?她的女兒為什麽不叫自己?
大夫人的修養自然是還沒有達到老夫人那樣的境界,一旦發現有不對,她自然馬上就上前關心起來。
問餘芳菲:“瑾兒,你怎麽不叫娘親?是有什麽不想說的嗎?”
如果說剛才看見自己餘芳菲沒有開口稱呼是偶然,那麽現在見到她的娘親大夫人餘芳菲也沒有開口說話就有可能是必然了。
老夫人心中一驚,難道自己受到那個不能確定的消失是真的嗎?
“你們先下去!”老夫人對身邊這些丫鬟吩咐到,就連瑞香和蒼蘭,老夫人也讓他們一起退了下去。
直到確定在場隻有她們主孫媳三個人以後,老夫人才帶著小心翼翼的問餘芳菲:“你老實告訴祖母,你是不是——”
老夫人還有點不能接受那樣的現實,所以問到一半,她停了下來,一會兒才又繼續問。
“從我見到你到現在,你一直都不開口說話,是因為心中自責,還是因為你——你如今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了?”
這一句話老夫人問的格外艱難,中間竟然兩次停頓,可是她身旁的大夫人聽完老夫人的問話,卻一下露出驚恐的眼神,望向餘芳菲。
“瑾兒,你真的不能說話了?”大夫人不確定的也趕緊問。
餘芳菲抬起頭,跪在地上,望著親人們擔憂又驚恐的眼神,心中也是同樣的難受。她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是搖了搖頭。
大夫人看不懂她這是什麽意思。
“瑾兒,你這是什麽意思啊?到底是能說還是不能說,你要給我個準信啊?不要讓娘親擔心啊!”
餘芳菲如今口不能言,麵對如此焦急的兩人,她想了想,餘芳菲轉頭看了看自己的房間的方向,從地上站起來,朝自己房間的方向指了指。
大夫人還是看不懂,又焦急又緊張,倒是老夫人看懂了餘芳菲所指的意思,開口說:“我們到房間裏去說。”
餘芳菲點點頭,於是上前想要攙扶著老夫人去自己的房間,可是老夫人卻一下子拍開她的手,對大夫人說:“你來扶我過去。”
大夫人原本心中還因為餘芳菲不能說話的事情驚疑不定,可是見老夫人卻指明要讓她來攙扶,也隻能先把所有的擔憂壓下去,小心的攙扶著老夫人朝餘芳菲的房間走去。
餘芳菲明白這是祖母在生自己的氣,所以她不願意讓自己攙扶她,可是她什麽讀不想辯解,隻是跟在老夫人和大夫人的身後,一起到了她原本居住的房間。
房間裏的布置還是同她離開時候一樣,一點都沒有變化,甚至是帷幔和門簾都還是掛著她冬天離開時那種厚重的為了擋風的簾子,一切照舊。
餘芳菲走到自己平常習字的書桌前,撲紙、磨墨,提筆寫字。
這個時候,隻有把自己想說的話全部都寫出來,才可能是最好的表達方式了。
餘芳菲把寫好的紙條拿到老夫人和大夫人麵前,讓他們過目。隻見紙條上寫著兩行字:“祖母,娘親,請不要擔心,我的嗓子隻是暫時受了傷不能說話,已經請了最好的大夫醫治,相信很快就可以恢複以前的聲音了。”
大夫人仔細看完字條上寫的那些字,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她的瑾兒並不是真的不能言語。
“隻是這病要多久才能治好呢?”大夫人忍不住問,總不能一直這樣做啞巴不說話吧?那她的瑾兒不是還要繼續在這瑾園了待著哪裏都不能去嗎?
餘芳菲又回到書桌旁,寫下了幾個字,然後交給大夫人看。
“應該不久了,少則月餘,多則一年。”
“要這麽久!”大夫人不滿意的說到,對餘芳菲說的已經找了最好的大夫來診治表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