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葫蘆堂
「葯無凡草,醫有秘方,阮氏醫館『葫蘆堂』時隔百年再次開張,誠邀諸位光臨。」
阮阮趴在醫館的紅木櫃檯上,筆走龍蛇,寫著邀請函,寫完一疊便招來充當快遞貓的多羅,讓它送信。巫格格和海薇兒則任勞任怨的幫她布置店面,掛著葫蘆。
所以:「其他的我們都懂,但你們姓阮的為什麼要這麼跟葫蘆過不去?」
「哎,真是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阮阮一邊練書法,一邊搖頭晃腦的感嘆,「自古行醫,講究醫者仁心、懸壺濟世,這『壺』,指的就是『葫蘆』;而且『葫蘆』還偕音『福祿』,我阮家的先祖起這個名字,既大俗又大雅,你們這幫人真是不懂欣賞。」
巫格格好容易的把門口的大葫蘆掛完,揉揉酸痛的胳膊,望著葯櫃里的一排排細腰葫蘆:「那也不用擺這麼多吧?」
「噢,櫃檯里的不是,裡面是我打算用來賣的葯葫蘆,都灌著葯呢。」
巫格格嚇了一跳:「我以為你把人召集過來,是想跟你爸爸一樣,讓他們嘗嘗化功散的厲害,你還真打算賣R抑製劑啊?」
「你想哪裡去了?」阮阮吐槽道,「偶爾一兩隻也就算了,我真賣這麼多,還不得打破種族平衡,立刻大亂啊,這裡面灌的都是別的,」她說著,從葯櫃里挑出一隻,丟給旁邊努力打啞語的海薇兒,「喝了說話。」
海薇兒猶疑的拔開葫蘆上的木塞聞了聞,小心的倒了一口到自己嘴裡,嘗試的「啊」了兩聲,果然出了聲音:「哇,這是什麼,好神奇!」
「美人魚變身配方的補充藥劑,改善不能說話的副作用,一口大約可以保持一個小時,一瓶可以保持一天,不過喝多了會醉,因為有四十五度的酒精含量。」
「是你研的?阮阮你好厲害!」海薇兒緊緊抱著小葫蘆,感覺後面的話完全沒聽進去,興奮道,「這個賣嗎,多少錢一瓶?」
「不用錢,遵循黑暗世界規則,只接受本人的魔法能量交易,」這是黑暗種族一種特有的交易方式,自有它的價值衡量方法,雖然這些魔法能量阮阮暫時沒想到用處,但是管它呢,反正她是不打算賺黑暗種族的錢的,免得將來真掉錢眼裡爬不出來,「不過看在你是我嫂子的份上,你以後的藥劑我包了!」
「阮阮,你太夠意思了!」
「嗯哼~」巫格格在一旁表達自己的存在感。
「你別著急,」阮阮安撫自家閨蜜,「等你有了老公,結婚懷孕的時候,我肯定也有好東西給你。」
對此,巫格格竟絲毫不臉紅,還道:「謝了,我結婚還早,你多拿別人試驗試驗。」
阮阮提筆寫完最後一張帖子,放下毛筆道:「東西你放心,都是阮家祖輩留下的,我研究過了,配方調製的很完善,理念也很好。」
阮阮之所以能拿到這些藥劑,完全是心有所感。她當初拆包裹阮氏金針的油紙包時,便覺得油紙的手感很奇怪,摺痕也頗為怪異,這讓她聯想到父親留信的手段,所以抱持著試試看的心情,她用同樣的方法燒烤了油紙包,果然見到了上面的字跡。
乃是一封阮氏先人在臨死前的絕筆,針對四大黑暗種族,記載了許多份從未出世的藥方。
當年阮氏一門有從醫者上百人,稚子白,人人學醫,醫術精湛者不知凡幾,在家族危難又不能交出R抑製劑時,為了活命,他們曾在藥劑改良上很動了一番腦筋,除了研製改良了美人魚一族的變身藥劑,他們還分別對狼人、血族,以及女巫等,專門研過不同藥劑。
這些藥劑皆遵循藥理,能緩解黑暗種族各族的負面癥狀,能夠讓阮氏一族安身立命,又有一定的時效性和局限性,避免打破黑暗種族的平衡,危及人類安全。
只是雙方後來結了死仇,阮家不願意救治敵人,而黑暗種族也一心一意想得到R抑製劑,一勞永逸。
這些改良藥劑最終隨著阮家的消散被埋葬了。
阮阮今天肯拿出這些藥劑,確實有事過境遷,打破僵局的意思。
譬如美人魚這麼多年來對阮家還算照顧,她當然願意再分享一些好的藥劑;女巫一族由於有預言能力的關係,最相信因果守恆定律,一直以來即使想要藥劑,都遵循約定,沒有強搶過,這買賣自然也能做。
再說血族和狼人,結合卓爾的記憶和東方白的調查,上世紀四零年代前,血族是出手比狼人狠的,卓爾重回華夏后殺了一批,又對整個血族下了警告,所以血族動歪腦筋的人立刻大減,即使出手也偷偷摸摸的,敢對阮家下死手的更少;有些巴結卓爾的,還時不時保護一下,阮家當時也是被折騰的雲里霧裡的。阮阮拿到的罪犯名單里倒是有幾個不入流的血族,她本想寫邀請函「邀」他們過來較量一番的,卓爾覺得丟人,直接吩咐賽巴斯處理了。
剩下的就都是狼人了,以前任狼王萊茵·沃夫為,狼人一族曾經有組織的圍剿過阮家。內里緣由么,一,為得到R抑製劑;二,但凡血族要保護的,就是狼人要反對的。
所以阮家也算是不幸捲入了血族和狼人的鬥爭中,大大的當了一回炮灰。
這炮灰不想繼續當下去,自然要做個了結的,阮阮把手攏在袖子里,望著堂上高懸的「葫蘆堂」匾額,笑得雲淡風輕。
萊卡攜著狼人一族的元老們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這樣的阮阮讓他感覺陌生。
「來啦,」她招呼他道,「自己找位置坐吧。」眼睛里卻並未映入他的身影,而是看向他的身後道,「卓爾你怎麼才來,我葫蘆都掛完了!」
卓爾聞言,從萊卡身後了過去,輕笑:「怕開業冷清,幫寶貝迎客去了。」
「迎客?」她這邀請函剛撒出去呢,除了萊卡這樣的另有目的立刻就到,誰會這麼急著上門?
然而很快,阮阮就瞧見了衣衫不整的東方白,理解了卓爾口中「迎」的意義——這分明就是被直接揪來的。
同樣待遇的還有戰戰兢兢緊跟著進門的女巫代表隊和美人魚代表隊,阮阮等了等,沒看到血族的隊伍,疑惑的看向卓爾,他卻道:「他們不用來了,我說了算。」
「噢。」
話音剛落,就有一道血影「唰」的出現在門口,嘴裡嚷著:「哥,我來啦。」
來人正是卓爾的親弟弟卓格,雖然真實年齡也是奔千歲的人了,但他看起來非常的青春年少,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古老歐洲的貴族服裝,藍色的眼眸,一頭金,活像童話里的小王子。
很戳阮阮的萌點。
這也是卓爾死活不讓兩人見面的原因,甚至不惜對他弟弟「大打出手」。
可惜別人怕他,他親弟弟卻不怕他,倒不是兄弟情深,事實上,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卓爾是伯爵夫人生的,卓格是伯爵的真愛兼情婦生的,簡單想象一下,就知道其中有多少盆狗血。總之,結局是被迫害致死、卻又意外成為血族的卓爾全面贏得了勝利。然而,在了結了父親和他的情婦之後,卓爾留了尚且年幼的卓格一命,還讓他成了血族。
於是,自此被他弟弟烙上了「心慈手軟」的標籤。
對於這樣的結論,阮阮也挺吐槽的,但這並不妨礙她欣賞卓格的「美貌」,以及:「小王子快過來。」
沒想到能受到阮阮的歡迎,卓格眼睛亮了亮,蹭到她跟前道:「甜心找我什麼事?」
果然是兄弟倆,這昵稱也是夠夠的,趁著卓爾臉黑之前,阮阮趕緊道:「小王子一定要待到最後噢,最後有彩蛋,是你喜歡的東西。」
「R抑製劑?」卓格興奮的脫口而出。
原本還在打量各式葫蘆的人群出現了一瞬間的騷動,阮阮假裝不知,朝他比劃道:「噓——」
卓格立刻收到「暗示」,警覺的望向四周,看誰都像要跟他搶東西。
看看人都來得差不多了,阮阮乾脆提前開始「葫蘆堂」的新品布會,狼人的「月半盞」,血族的「浴日湯」,還有美人魚的「美人丸」,女巫的「千金丹」,她不偏不倚的各出一種葯,緩解各族負面屬性,登時讓場面熱烈起來。
叫價的,點評的,互相偷窺療效的,不一而足,在一番試探,確認療效之後,各族代表便開始陷入狂購模式,直到實在拿不出魔法能量,他們才罷手,就連卓爾都隨手買了幾個葯葫蘆。
從頭到尾保持風度的只有東方白——他大約心中清楚,這門生意他是搶不到阮阮的了。
阮阮收起一堆還沒想好怎麼用的魔法能量,清了清嗓門,笑眯眯道:「既然生意做成了,下面我們就來算算恩怨吧。我想在座的各位,沒誰不知道我阮家的過往吧?」
人群登時安靜下來,皆抱持著看好戲的神情,望向萊卡為的狼人們。
萊卡站起身,直直望向阮阮,痛苦道:「毛毛對不起,我知道我父親當年做得不對,給阮家帶來了很多傷害,我向你道歉,只要你不恨我,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好啊,我接受你的道歉,也不恨你,」阮阮以手托腮,手指在桌上畫著圈圈,「至於懲罰就更不必了,殺人的又不是你。」
原諒來得太過輕飄,這讓萊卡有種不真實感:「真的?」這不像他認識的她。
果然,阮阮掏出一疊厚厚資料丟到桌上,接著道:「冤有頭債有主,欠了阮家人命的都在這裡。自一**零年開始,到秦嘉去世,一百三十七年裡,一百七十八條人命,是他們該還的。」
一直立於萊卡身後的露西婭終於沉不住氣起來,她道:「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其中有許多誤會,事實上,我們誰都不希望生這樣的事,不是嗎?為了以後人類與異族的和諧相處,還希望阮小姐不要太過咄咄逼人。東方先生,你說呢?」
「這個,露長老有所不知,」東方白拱手道,神情頗為慈和,「指認露長老身為前任狼王萊茵·沃夫親信,是爭奪阮家R抑製劑的主要執行者,殺害阮道友的叔祖父、協同殺害阮道友的曾祖父母,以及其他二百三十餘知情人等的證據,正是我們異族協調公會提供的。」
「噗——」圍觀群眾不厚道的笑了。
萊卡有些驚異的望向露西婭,他只知道露西婭為父親做了不少事,但卻不清楚這其中有這許多條人命,忍不住退了小半步,與她拉開距離道:「你,你怎麼可以——」
露西婭緩緩的跪倒在地,面容蒼白,卻微笑著:「我的王,我向無垠而博大的黑夜起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王,為了狼人一族。但如果阮小姐要清算這一切,我願意承擔全責,只希望能挽回您和阮小姐之間的友誼。」
「露西,你別這樣!」萊卡下意識的伸出手,想去扶她,觸及到阮阮玩味的目光,又猶豫的縮了回來,僵在原地。
阮阮卻不想再繼續看他們的表演了,移開目光,從兜里掏出一隻玉葫蘆塞給卓爾,才道:「R抑製劑,永久的祛除負面屬性,我調製了一劑,放在卓爾這裡。不拘黑暗種族,還是能人異士,想要的都可以來試試,只要——」
廳堂里一片嘩然,不待她話說完,就有人急沖沖的吼道:「只要什麼?」
阮阮伸出手,對著露西婭遙遙一點:「只要讓她傷,讓她死。」以R抑製劑做賞,誅殺令,讓她也嘗嘗被所有人追殺,惶惶而死的痛苦,以此告慰阮家的冤魂。
「毛毛,」不待有意者話,萊卡張開魔法壓制,對著阮阮開口懇求道,「毛毛我知道你很難過,露西婭她是有錯,你想怎麼罰她都可以,讓她負荊請罪,或者,或者讓她付贖金,多少都可以——」
「狼族的萊卡殿下,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她忽的低下聲音,冷冷的笑,「我不是想欺負她,我是想殺她。」
「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她這一回嗎?」
阮阮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笑得越大聲,前仰後合,趴在卓爾懷裡,不願抬頭。
萊卡猛地啞了聲,好半天才道,「毛毛,你別這樣笑,」他有點怕了,聲音也小了下去,喃喃的,「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對我好我一直知道的,你養了我那麼久……我不是想偏袒露西婭,我只是,只是……」
聽著他不明不白的話,阮阮哪有不懂的,她終於收斂住笑容,只覺滿心悲涼,卻還是道:「我收養的時候,以為你只是一隻剛出生的小哈,只希望你健康的長大,希望給你短暫的一生有個遮風避雨的家。後來,我為你治病,只是因為相識一場,無法眼睜睜看著你身為狼人,卻被狼族放棄,一輩子渾渾噩噩真的像個狗一樣活著。
現在,我的付出到此為止了,你走吧。」
記憶中那個煮一個雞蛋都要分半個給他吃的小姑娘,為他打架的小姑娘,真的離他遠去了,他甚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毛毛……」
他以為她會拿過去的恩情說事,她沒有。
他以為她會逼著他做選擇,她也沒有。
他以為她會難過,會哭,她還是沒有。
她只是不要他了。
那麼的驕傲。
卓爾說的沒錯,他真的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