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舉的年代
報復,赤裸裸的報復。
望著身上處處都能掐出水來,連頭髮都光亮如絲,貌似慵懶,翻身都沒力氣,其實容色煥發,精神得像是睡了一天飽覺的小金靈,唐寅想也不想認定,昨晚胡天胡地的荒唐,根本是小金靈變了法整治他。
明明痛聲求饒,快把厚生堂的屋頂都給喊穿了的人是她,為什麼舉步維艱,動根手指都得用上吃奶力氣的人會是自己。
敦倫的最高境界是靈魂像要被抽干,那是用上誇飾法的譬喻,當不得真,但在那幾近瘋狂的**中,有一度,唐寅真覺得自己脫離肉身,飄在半空,看著小金靈跨坐在他身上馳騁,而他眼神空洞卻含著笑,箝住小金靈的細腰,讓她能更快、更深地搖動,
亂葬崗那一晚,他在暗夜奔逃,活生生累死一匹馬,體力透支的馬兒,冷不防地跪了下來,跟著倒地,不久后便暴斃。
在最後一次傾泄時,唐寅就有類似的感覺,是小金靈讓他吞下一顆藥丸,才把他從瀕死邊緣救了回來。
那顆救命丹藥叫做落第,是九十九仙的獨門秘葯,被下了春藥的人服上一顆,根本不需要陰陽調合,不管虛火燒得再旺都會在瞬間熄滅,相對於落第,叫稱為中舉的葯,男人吞服后,即便是八十歲的老翁都會立刻龍精虎猛,柱能擎天,唯一的缺憾是若沒有及時制止,必定會行房到至死方休,而且不像仙神歡會迷迷糊糊昏死過去,從無上的歡愉墮落到無邊恐懼,整個過程中毒者清清楚楚,徹底品嘗由天堂掉落地獄的痛苦。
中舉的用途是為了懲罰犯了淫惡大罪的教徒,小金靈坦承她故意給唐寅投了葯,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事事瞞著她,害她哭斷肝腸。
「我又不是牲口,萬一妳一個拿捏不好,真把我弄死了怎麼辦?」
有個能配製壯陽葯的妻子很幸福,至少不用擔心不舉的大問題,但藥性強到會讓人猝死就不太妙了,唐寅見過無數結束生命的法子,唯獨西門慶的死法不敢恭維,馬上風並不光彩。
「夫君不是走過一遭鬼門關了,怎麼還這般膽小如鼠?」
小金靈纖纖玉指朝唐寅身上戳,每戳一處,就會帶起強烈的麻癢感,配上嬌滴滴奶氣十足的聲音,說有多挑逗就有多挑逗,唐寅卻有心無力,甚至感覺不到下身有任何反應。
「這個落第的藥效會持續多久?」
唐寅咳了一聲地問,不想馬上風,不代表他不想上馬啊!
「只要夫君想,一輩子都行。」
小金靈說著,手就在那敏感處撩撥,她這手本領唐寅讚不絕口,向來是手到旗揚,這次卻紋風不動,頹廢地有如一塊死物。
「知道妳氣不過,但可以用別的法子罰我,只要能讓我的好靈兒消氣,妳儘管說,吭一聲我就是烏龜王八蛋,下回別變這麼多的花樣,勞心又勞力多不值當。」
低聲下氣,就怕小金靈隔三差五給自己下藥,雖然用的時候不多,男人還是得雄風在握才有底氣。
「憑啥?奴家丟下族人,準備與夫君共赴黃泉,夫君卻在杭州逍遙自在,為什麼要我捶胸頓足把身體氣壞了,夫君卻嘻皮笑臉道幾句歉就沒事了,我偏要葯死夫君,做那又快活又解氣的神仙事,哪怕夫君命喪在牙床上,也好過夫君死在那些粗蠻難看的亡命客手中。」
小金靈寧可唐寅死在她手裡,也不許旁人動她的夫君一根手指。
「八仙洞、松山樓、馬頭幫,奴家要他們後悔生在這個世上。」
鎖定曾對付唐寅的人,眼睛里冒著熊熊帶毒的黑色火焰,可怕卻好看極了。
「妳夫君我福大命大,不會讓妳當寡婦的,如果可以我不想再跟那些江湖人扯上邊,既然懸紅撤了,過去的事就算了,冤冤相報何時了。」
並非唐寅的度量大,而是為取他人頭而來的人太多,他殺不了那麼多的人,也沒功夫與這些人糾纏。
小金靈收起笑意,從唐寅的胸膛起身挺坐著,正色對地說:「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除非夫君從此死隱,不再出現在世人的眼裡,否則依夫君能掙下的這一大片家業的本領,就會引來無數宵小覬覦。」
「九十九仙剛回到蜀中時,不過想守著一方故土平安度日,但上從官府下到山民每個人都想企圖撈點好處,要銀子要女人,我也忍過,但忍是屠心啊,想安居樂業就得有讓人不敢進犯的手段,安樂從來不是忍出來的。」
與唐寅分開的這段時間,小金靈過得並不安穩。
「當與世無爭的九十九仙變成有仇必報的蜀中唐門,族人才終於過上幾天的好日子,你這冤家就不能安分點,等唐門在蜀中站穩腳跟,奴家回到江寧,有奴家在,看誰敢欺辱咱們唐家。」
說來說去還是怨唐寅害她操碎了心,一根蠟燭兩頭燒。
動口也動手,在唐寅大腿根上使勁地擰了一把,痛得他哇哇大叫。
「君子動口不動手,好歹妳夫君也是一府掌舵人,要幾分薄面也不為過。」
那兒不舉了,並不影響周圍的神經觸感,痛覺甚至比以前更加敏感。
「夫君且放寬心,昨晚之後,整個禁地誰不知道,我家夫君是堂堂偉岸大丈夫,奴家可是被夫君治得服服貼貼。」
此話不假,等過午,唐寅恢復些氣力走出厚生堂時,禁地的男人看著唐寅,像是過五關斬六將的關二哥似地,儼然一個戰神重生,天有多高,崇敬之意便有多高,山有多寬,欽羨之心就有多寬。
狗鼻子直接讚歎唐寅是男人中的男人,不愧是江寧煙花界公認的巨陽君。
秋香更是用看姦夫的眼神打量著唐寅,也不知小腦袋瓜裝了什麼,居然對唐寅說:「少爺你得要一碗水端平,靈兒姐姐有的,我也要有,扯開嗓子我也挺能叫的,那又不難。」
不給唐寅教訓她的機會,跨上她的桃花號,猛然一個直線加速,溜了。
禁地都是些臭男人,屋舍重在實用,吃穿都不講究,唐寅蓋了一個食堂,精武門門人,包括他自己都在這裡吃大鍋飯。
雖然不是當家主母,但做為唐寅唯一的姨娘,小金靈賢慧地陪唐寅在這吃過一頓飯,做個楷模后就跑到前院享福了。
做為門面,香府的規模編製不比杭州任何一家大戶差,如今跟在小金靈身後的一等、二等丫鬟就有十二名,撐傘、打扇、拿帕子、捧著泡上香橙清水的小盆子,她走在最前頭,後頭就像是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臉上那股得瑟勁,全然看不出曾經哭得讓人肝腸寸斷。
一頭栽進唐寅事先替她預備好的金風院里,就再也不出來。
秋香說,小金靈在院子使喚丫鬟使喚得不亦樂乎,府里的幾個綉娘正圍著她繞,認真聽她說要裁什麼布料,做多少套衣裳。
剛經歷過一次生離死別,被大悲大喜上衝下洗了一回,她雖然沒說,但可以想象蜀中並不太平,她一個女子在那裡殺出一片天,其中的險阻可想而知。
曾經過著絢爛,眾星拱月的豪奢生活,卻能為了族人,毅然決然回去山中過苦日子,小金靈絕非愛慕虛榮的女人,難得放鬆下來,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要秋香別去干涉。
精武門在杭州紮根后,從招募人員到庶務一直都是狗鼻子和破嗓子兩人商量著辦,外頭的事則由賈子期張羅,看似初具規模,其實千頭萬緒,需要有人一一理順,擬定條章細節,再發派下去分工。
唐寅這些天全埋頭在書案上,分門別類寫下今後的發展大方向,判斷輕重緩急,決定先後順序。
磨墨遞紙現在都由袁絨蓉一手包辦,紅袖添香,遇到難解或是有趣的事,唐寅都會和她說上兩句,聽聽她的意見。
「我們給佃戶減租礙著這些大戶人家了嗎?居然說我們居心不良,嘩眾取寵,還說這樣會激起民變。」
本來唐寅是不想做糧食生意,所以即便賈子期在杭州置了不少良田,他也很少過問,但萬通糧行的事給了唐寅一個警惕,通貨南北卻能暢行無阻的行當唯有糧商,想要建構情報網這是個值得嘗試的管道,大糧商就不必了,頂個中盤的名號,再結合北通船行,把生意做到北方后,搭通天地線,辦起事會變得更容易,尤其是秦檜登基后,金人的動向格外重要。
因此他開始重視農事,用浮動價格決定佃租,平時佃租固定,但糧食產量越多佃租越少,這樣佃戶就會積極使用共濟坊推出新種子,新農法,佃戶受益,共濟坊也得到反饋能儘快改進產品,一舉數得卻招來地主們的群起撻伐。
袁絨蓉看完賈子期寫的報告書,笑說:「幫少爺種田賺得多,自然會吸引原本在哪些大戶做事的佃戶投奔過來,在這些官人眼中少爺是在挖他們的牆角,他們當然會氣得跳腳。」
「總不能因為擋了他們的道就不做事吧,你看看這些都是什麼人,強佔妻女、田產還不夠,居然還要人家當一輩子佃戶,良心真被狗啃了。」
有人針對香府,精武門當然要查清楚對方的來歷,厚厚的一迭紙寫得都是這些地主幹過的齷齪事。
「我看葉知府不像翁建國那樣顢頇無能,怎麼會縱然這些事在他眼皮下發生。」
唐寅對葉夢得的評價不差。
「民不舉、官不究,百姓不上告,葉知府想插手也無從著力,而且這種事太多了,他管得來嗎,真管了,他這個官也不會做久。」
袁絨蓉提醒了唐寅,這是一個民柔順,士大夫軟弱,集體不舉的年代。
就該給這些人來上一顆中舉,權利是抗爭出來的,寧願死也不能任人宰割。
但對習慣屈從於權貴的人來說,唐寅的思想太過強人所難。
唐寅下筆了寫了批示,只要佃戶勤奮肯,與前主家佃約業已到期,不管主家是誰,香府都願意與佃戶簽訂新約。
讓精武門的探子持續監控對香府有意見的大戶人家。
今時不同往日,香府不是唐家,不用因為唐寅的身份百般與人為善,不用顧慮名聲,他就能騰出手大刀闊斧地做事。
夜深了,秋香過來問,唐寅晚上要歇在金風院,還是待在禁地。
如果是金風院,秋香要提早支開丫鬟、僕婦,路上也不能留人,免得暴露唐寅的行蹤,尤其唐寅與小金靈一親熱起來,可是驚天動地,秋香不怕下人們會被臊死,怕要如何解釋主子明明不在,前院卻來來男眷,還睡了主子的侍妾,雖然大戶人家用侍妾款待賓客在大翎是司空見慣。
「妳靈兒姐姐不害臊,妳家少爺我會,叫她今晚一個人睡,睡覺前看幾遍女誡,
背一背婦德婦言,學學什麼是敬慎、婦行。」
在秋香面前,他得拿出一家之主的樣子,落第的藥效還沒過,他現在就像聖人,看見紅粉如骷髏,毫不動心。
「我會跟靈兒姐姐說,少爺今晚事忙直接歇在厚生堂,請靈兒姐姐別怪罪。」
秋香白了唐寅一眼,別人不清楚,學過英吉利語的她,可是聽見唐寅食髓知味喊著:「野司、野司。」
寶環說得對,男人都喜歡放浪形骸的騷狐狸,尤其是一表人才,道貌岸然,名聲在外的君子。
說得不就是她的寶貝少爺。
只要少爺喜愛,秋香會盡一切可能滿足他,如同少爺無止盡地護她、寵她。
折騰了一宿,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休息一晚總是好的,而且少爺在,秋香也不好開口問小金靈如何取悅男人。
小金靈說了,她只能在杭州待上一會兒,蜀中暫時離不開她。
這一走,少爺有需求,就得靠她補上。
嘆了一聲通房大丫頭真是任重而道遠,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改天得叫廚房採買一些潤喉的枇杷備用,免得她叫壞了嗓子。
秋香一走,袁絨蓉著手收拾筆墨,為唐寅鋪完床,羞澀地望著地上喃喃地道:「靈兒姐姐懂的,絨蓉也都會的,但有些話絨蓉實在說不出口,請少爺見諒。」
臉紅得像是曬了一天的日頭,又期待又怕不如唐寅的意,揣測不安等著扶額苦笑的唐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