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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紅玉來訪

  計劃如火如荼開展中,賈子期忙得有時澡也沒洗,一入夜就倒頭睡下。


  破嗓子每天都到黃河邊巡視,軍營帳棚遍布河岸,十數萬大軍與數萬金兵隔河相望。


  單看數量,踩都能把金兵踩死,占著人數上的優勢,士氣照理說要昂揚衝天,銳不可擋。


  唐寅收到破嗓子回報,折彥質派出一支千人的巡察隊,到處捉拿逃兵,一捉到立刻公開處刑,好不容易才遏止亂象。


  軍需不足,糧餉短髮,叫士兵怎能安心保家衛國?


  折彥質每天喊話,想激發軍士的鬥志,不給飯吃,卻要人幹活,人不是不懂得反抗的牲口,能逃就逃,逃不走的,也不會真心服從軍令,導致於軍心散漫,除了將領的私兵如常操練,其他人懶洋洋地,一沒有軍官在旁監督,三三兩兩團坐喝酒,埋汰朝廷把他們推去送死。


  喝醉一言不發就掐架,類似的情況隨處可見,折彥質下令禁酒,時近嚴冬,河岸風冷,禦寒的衣物本就不夠,又不給士兵飲酒取暖,軍營氣氛越來越糟糕。


  折彥質親自進宮面聖,請恕宗下令兵部、戶部,即刻撥發軍資以定軍心。


  恕宗見到這個口口聲聲忠君愛國,願下軍令狀,以身家性命保證會大敗金兵的將領,就一個頭兩個大。


  剛登上皇位不久,龍椅還沒坐熱,金兵又再次進犯,這些日子恕宗沒睡過一個飽覺,一想到金兵隨時會殺來,連臨幸嬪妃都有氣無力,半軟不硬地,無法盡興。


  經歷過一次金兵圍城,面對這群虎狼之師,恕宗是真心怕了。


  慎宗被打得獨自逃生,恕宗臨危授命接下重擔,在金兵退去前,他提心弔膽,總在半夜驚醒,全無身為天子的喜悅,相同的惡夢不想再來一回。


  好不容易趕走李綱,折彥質等一乾的將領又紛紛請命要求與金兵死戰,千方百計阻止朝廷議和。


  看見跪地不起的折彥質,恕宗就來氣,說得蕩氣迴腸,好似給他足夠的錢糧便能打勝仗,忘了平陽就是在他手裡淪陷,連累威勝、隆德、澤州跟著失守,若非折家在軍中聲望極高,數位大將、老臣聯名為他求情,恕宗不會允許他將功折罪,還好意思要錢要糧要兵甲。


  真有本事,要像韓世忠和梁紅玉僅帶著三百人,殺出金兵的重重包圍,夜襲金人大營,斬大將,殺得金兵潰不成軍。給了折彥質十數萬人,他卻來哭窮,威脅說會鬧兵變,倚重兵來挾君父,簡直大逆不道。


  上回賠款后,國庫空虛,恕宗無奈縮減皇宮的開銷,堂堂一個帝王竟然得縮衣節食,恕宗一肚子窩囊氣。


  這次為了能讓金兵儘快撤走,恕宗要戶部用盡一切方法籌措金銀,掏空國庫也在所不辭,哪有餘錢再供給兵士。


  議和的使者已渡江會見完顏宗望,在雙方談妥退兵條件前,折彥質好好當一個稱職的屏障,讓金兵有所顧忌,別大舉渡江進犯,不寄望他能有所做為。


  進宮前,折彥質對營里弟兄拍胸脯保證,一定會帶著兵餉回中軍大營,他要一雪在平陽的恥辱,打一回漂亮的勝仗,有黃河天險在,敵寡我眾,再打不贏,他沒臉活下去,心一狠長跪不起,逼恕宗表態。


  厭煩折彥質糾纏不休,又不能斥責他,恕宗敷衍地答應會責成兵部、戶部儘快發下軍資。


  「用兵在即,軍心浮動對戰事百害而無一利,要讓兵士效死力,得讓他們無後顧之憂,此事拖延不得,請皇上明鑒。」


  折彥質豈是那麼容易打發。


  恕宗也動了氣,身為大翎子民就該為國效命,不給糧餉就不打仗,難道他們想讓金兵殺進城屠戮家園嗎?

  越看折彥質越不順眼,說道:「折卿無庸再說,一個月內,朕一定會讓戶部補足欠缺的餉銀,不會虧待保家衛國的忠義之士。」


  揮揮手,讓內侍送走折彥質,不管他喊了多少聲的皇上三思,一概充耳不聞。


  待人走遠,恕宗發怒地,將折彥質呈上的軍士請願書撕成兩半。


  「這個折彥質太不知好歹,皇上不跟他計較,就蹬鼻子上臉,真以為我大翎沒他不行,依奴才的愚見,乾脆換掉他,讓他知道觸怒天威的下場。」


  隨侍的太監看不下,進言請恕宗整治折彥質。


  「陣前換將乃兵家大計,萬不能含了前線將士的心。」


  太監的話說到恕宗的心坎里,但在汴京危機解除前,恕宗不至於笨到去得罪整個折家,自斷一臂,對皇權沒好處。


  「傳朕的旨意,從內庫撥一千貫錢,叫兵部湊一千件冬衣送到折帥帳營。」


  小施恩惠,才能讓人賣命。


  「皇上您就那麼點的體己錢,還要拿出去犒賞三軍,這些兵痞不知皇恩浩蕩,還在那邊挑三撿四,一個勁喊窮撈錢,奴才真為皇上叫屈。」


  這話聽得讓人舒坦,恕宗也覺得自己是個明君,擺擺手要太監別再說下去,自豪地回到後宮。


  錢和冬衣送進大營,負責簽收的韓世忠七竅生煙痛罵:「打發叫花子嗎?十萬精兵挨餓受凍要怎麼上陣廝殺。」


  已經不是聊勝於無的問題,粥少僧多,塞牙縫都不夠,只會讓兵士認為朝廷無視於他們,還不如不發不給。


  「兵器都沒發齊打到毛啊,咱們還是回山東找梁帥,在這裡只會當成狗看。」


  與韓世忠血戰過來的手下想法一致。


  被韓世忠一頓罵:「不給錢就不打嗎?國難當前,更要共體時艱,那麼愛錢,不會落草為寇,打家劫舍多痛快,我韓世忠就當你們沒有這些兄弟。」


  貪財就不會陪韓世忠水裡來火里去,這些人個個痛恨金兵,就是不滿朝廷不把他們當人看,見韓世忠動了真怒,不敢再說。


  韓世忠是明白人,知道手下說得對,朝廷再這麼幹下去,誰願意替大翎效死命。


  「此戰吉凶未卜,你們幾個早點送紅玉回山東,梁帥就這麼一個女兒,有個閃失,我對他無法交代。」


  沒有梁紅玉帶援兵在大雪中趕了三天三夜的路,韓世忠沒辦法成功突襲金兵帥營,但在韓世忠眼裡,梁紅玉終究是女兒家,又是梁家千金,非必要韓世忠不會讓她涉險,在不看好這一仗的前提下,得快些將梁紅玉送回梁帥身邊。


  「紅頭兒的脾氣將軍不會不知道,這事您得自己跟她說,我們可不敢替她拿主意。」


  除了韓世忠,沒人打得過梁紅玉,幾場戰役下來,梁紅玉在梁家軍的威望日增,無人敢輕視冒犯。


  想到要說服梁紅玉離京,韓世忠頭痛不已,他這妹子橫起來,十頭牛也拉不住,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個男人鎮住她?


  梁紅玉並不曉得韓世忠的苦惱,一個人來到唐寅居所拜訪。


  剛挑完一波匠人,賈子期從匠人口中探知,得到僱用的工匠,每一個人得給王家十貫大錢抽佣,唐寅預付給匠人的薪金全進王家口袋。


  大罵王家黑心無良時,梁紅玉在婆子引領下走到廳外。


  每天都有人來來去去,唐寅也沒對婆子多做要求,婆子見梁紅玉貌美有禮,想來不是什麼壞人,作主帶她入內。


  東家女人緣好,在江寧人見人愛,賈子期只當梁紅玉又是一個傾倒在桃花庵主才華下的女子,見唐寅沒有對這名不速之客表露不悅,主動問好,請梁紅玉入內,讓婆子上茶,自個離開去辦事。


  「梁姑娘蒞臨寒舍有何貴幹?」


  對這位史上留名的奇女子,唐寅有著濃厚的興趣。


  梁紅玉生性直爽,不喜拐彎抹角,直言道:「那日見到唐公子,讓紅玉想起一位多年不見的故人,這才冒昧來訪。」


  在唐寅眼中,梁紅玉與陌生人無異,天底下姓梁的人比比皆是,也沒想到她會與當年的將軍有關,以為梁紅玉見到面容相似的人,探親尋舊來著。


  「梁姑娘有什麼想問的,但說無妨。」


  大方地任梁紅玉詢問。


  「唐公子出身杭州?」


  「然也。」


  唐寅的來歷在江寧不是秘密。


  「杭州龍門鎮人?」


  龍門鎮的確是唐寅在大翎朝的根腳,被他取代的簡善,就是鎮上屠戶簡家的獨生子。


  逃過屠鎮的命運,簡家搬遷進了杭州城,之後方臘攻破杭州,簡家二老被殺,唐寅這才改名換姓,展開新生活。


  「伯虎世代居於杭州城。」


  官兵奪回龍門鎮沒多久,方臘大軍又捲土重來,被唐寅斬首的參謀是方臘大將呂師囊的摯友,做為報復,呂師囊在龍門鎮殺了三天三夜,簡家親友全數罹難,死得乾乾淨淨。


  「是嗎?我怎麼看唐公子都像是我那故人?」


  武人直覺向來強悍,梁紅玉又善於認人,男孩給她的印象太深,在城外或許沒看仔細,近距離端詳后,梁紅玉堅信唐寅就是他。


  「家父是梁忠允,曾駐軍於龍門鎮。」


  梁紅玉沒有那麼容易退卻,步步進逼。


  記憶隨著梁忠允的名字重新被喚醒。


  原來梁紅玉就是梁忠允的女兒。


  當初為了保命,送給梁忠允的兩顆頭顱,讓他立了功免於被軍法究辦,梁家興旺,梁紅玉又怎會被發為官妓。


  唐寅輕笑,自己的動作拆散一對愛侶,讓後世少了一樁美談,但給梁紅玉選擇,她也不願父死兄亡,淪落風塵,即使最後苦盡甘來?

  「不認得。」


  斷然否認,唐寅只看眼前,不問過去,從前世到今生始終如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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