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國之將亡
十天里,數百名匠人前前後後來到唐寅居所,唐寅全權交給賈子期擇優挑選。
技藝純熟,身強力壯,有家累為首選。
錯過這次,以後想一次性募集這麼多高素質的工匠難度更高,唐寅發了狠,吃得下,他要全部帶走。
駐紮在黃河外的金兵越多,渴望帶家眷出城避難的匠人越多,有少府少監事在背後暗助,僱工的情況異常順利,有些落選的工匠甚至願意白乾,只求三餐溫飽,遠離戰火,上回金兵圍城的陰影太大,事後為了籌措給金人的賠款,官兵在城裡搜刮,百姓對朝廷失去信心。
只管飯,不管錢,賈子期覺得這筆生意可以做。
唐寅眼光放得長遠,留不住心,寧可不留人,而且張口就是錢,砸錢得砸點上,讓賈子期婉拒。
韓朝更,況二虎這兩位從軍器監退下的老人,唐寅按冊親自拜訪。
與韓朝更深談幾次,答應先將他們家眷送到杭州,給了一筆安家費,他才點頭同意。
況二虎以前在軍器監負責製作火藥,霹靂火球就是他的得意之作,大兒子克紹箕裘成為軍器監的匠頭,有朝廷眼睛盯著,況家不能隨意遷移。況二虎開門見山對唐寅說,即便去了杭州,他也絕不會將火藥藥方獻出。
唐寅腦子裡有能將現存火藥提升數倍的配方,看不上軍器監惜如密寶的藥方,獨缺精於此道的匠人。
充分理解況二虎一家報國之心與難處,而強扭的瓜不甜,唐寅再三強調並非覬覦況家的秘方,為了取信於人,粗略提了個改變硝石比例增加火藥威力的法子,留下禮物,便帶著狗鼻子離開。
才要出衚衕,撞上一群潑皮,狗鼻子在汴京游混時,與這群地頭蛇的老大有點交情,一個叫做毛頭的潑皮認出狗鼻子,熱絡地上前打招呼,有唐寅在,狗鼻子不敢太放肆,客套幾句,毛頭便帶著同伴進衚衕討債。
「混得不錯嘛!隨便走都能碰上個相識的。」
毛頭對狗鼻子十分客氣,想見對方的老大對狗鼻子頗為敬重。
「道上對收錢買命的主多少會給點薄面,誰知哪一天會用到?」
狗鼻子以前就是拿命換錢的亡命之徒。
唐寅用人不問出身不問過去,也只是隨口問問。
匠人有賈子期操心,郭京那頭小黑子持續滲透中,碼頭那邊,簡泰成用一塊金條打通關係,為求全面暢行無阻,正在各處撒下買路錢。
在晚上他們回來彙報前,唐寅無所事事,這些天有空就和狗鼻子在汴京閑逛。
百姓很浮躁,一些店鋪供貨開始不穩定,糧店上的掛牌,幾天便換一個價碼,物價小規模的哄抬起來,卻不見朝廷拿出穩定市價措施。
汴京七十二正店生意依舊興隆,尤其是為首的樊樓,一入夜,佔地廣闊的三層樓高朋滿座,身在其中,唐寅以為自己又回到歌舞昇平的江寧,城外不是金兵遍布的黃河而是長江。
樊樓不愧是大翎的天下第一樓,廚子手藝一流,梨花白難比桃花醉,但還算堪喝,來了汴京,怎能不到樊樓走一遭,而說到樊樓首推鎮樓之寶李師師,公認的天下第一名妓,唐寅有心想見識,但時不與人,李師師現在是太上皇御封的瀛國夫人,想在太上皇專屬御座所在的西樓,聽她彈琴唱曲所費不貲。
亮出桃花庵主的名號,再抄首詩,免費在樊樓吃喝,見李師師一面並不難。
但這個節骨眼上,在樊樓賣弄風騷對名聲太不利,李師師是太上皇的禁臠,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不惜用柔福帝姬這個親生女兒為她打掩護,萬一不小心傳出什麼不好傳聞,被太上皇惦記上,唐寅要辦的事全會泡湯,不值當。
不到西樓,可以到東北南中樓吃酒,唐寅讓夥計帶座,在東樓挑了一個雅座,隨狗鼻子選他中意的姑娘作陪。
男人喜歡的類型不外乎胸大、細腰、豐臀、****,狗鼻子獨鍾於胸脯,品味不算獨特。
「這樣哪夠看,給我挑兩個更大的來。」
相處久了,狗鼻子知道,辦正事之外,唐寅並不嚴肅,而且頗放得開,腥膻不忌,風流才子不是浪得虛名,既然說了隨他高興,就一定不會掃興,也只有狗鼻子敢在唐寅面前沒規沒矩。
夥計拿著賞錢,唯唯諾諾帶著姑娘離開。
「夠大了,再大你手構得過來嗎?」
放在後世的標準,剛剛那兩位歌妓胸脯稱得上雄偉,狗鼻子的大手絕對無法掌握,他還不滿意。
「冒昧說一句,東家你那幾個女人,就只有金姨娘勉強上得了檯面,其他的……」
唉地嘆氣,傳達出他對唐寅看女子眼光的不屑。
「哪來的幾個,也不過才一個。」
小金靈是唐寅在大翎朝的第一個女人,能讓江寧男人著魔,****狂燒的體態,在狗鼻子嘴裡僅僅是達標,身形穠纖合度,比例上佳的袁絨蓉,更是不值一提。
「說得是,袁姨娘又干又扁哪裡像個女人,不要也罷,東家英明。」
狗鼻子這話放在現代,有四分之三的女人得跳樓自盡。
審美觀各有不同,唐寅不想在這方面和狗鼻子爭執,說了隨他就隨他,又不是開房過夜,他開心就行。
等新的歌妓來時,唐寅差點把正在喝的梨花白給噴出。
聽說過樊樓有名的姑娘多,但唐寅萬萬沒想到貨色齊全到,連狗鼻子的特殊癖好也能滿足。
來到兩位歌妓,胸前有一對巨山晃蕩,走起路來地動山搖,相對地,一雙胳臂粗壯不輸給碼頭挑夫,水桶寬的腰,石磨大的下盤,如此極品,樊樓一次能來兩個,唐寅懷疑自己來到以肥大便是美的唐朝。
「美人坐到爺的腿上來。」
狗鼻子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拍著大腿要叫做圓圓的歌妓上座,歌妓還沒做穩,狗鼻子便把頭埋進山間,使勁地晃蕩。
「討厭,大爺您輕點。」
一雙爪子陷在肉里,又抓又掐,玩得不亦樂呼。
另一個歌妓有樣學樣,豬頭大肥嘟嘟的臉笑開口,相准唐寅的大腿就要坐下。
「別……會斷的。」
狗鼻子和韓世忠壯得像頭牛,又是練武之人,唐寅對這些年鍛煉的體格頗為自信,但沒信心接住歌妓的豪軀,他真不好這一口。
過猶不及啊,唐寅在狗鼻子身上認識到這一點。
阻擋住斷腿之禍,阻擋不住歌妓調戲,歌妓見唐寅相貌堂堂,主動挨近,上下其手,唐寅嚇得東躲西逃,有幾次都想丟了錢袋棄狗鼻子先走一步。
還好歌妓識趣,又感謝唐寅沒有因此趕她離開,鬧上一會兒便安分地在一旁倒酒,歌妓外貌不好,卻有一副好歌喉,唱的小曲別有一番風味,得了唐寅誇獎。
「奴家也就只有一兩首拿得出手,師師姐姐唱得才是一絕,可惜從年初師師姐姐就封琴不唱。」
歌妓欣賞唐寅風度,話說得多了些。
「公子若喜歡聽曲,西樓里最近來位客座,不知公子有沒有聽過江敏兒,江大家?」
「我是江寧人。」
唐寅說道,江敏兒是江寧第一花魁,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訝異江敏兒竟也來到汴京?再想,康王進京勤王,她隨侍康王身邊,共患難的感情自是不同,等以後康王繼位為皇,必然會感念江敏兒的用心,江敏兒下了一著好棋。
「江大家什麼時候到汴京,又怎麼會到了樊樓?」
「月初的事,師師姐姐心情不佳,蔣公公帶江大家過來陪師師姐姐說說話,然後江大家就在西樓住下,替師師姐姐待客。」
康王叫江敏兒來哄父皇的女人,好一個體人的兒子,在朝臣、皇室間左右逢源,
難怪王位最後掉到他身上,凡事必有因。
「公子從江寧來,有沒有聽過袁大家唱的蘇三起解,金大家的思凡真的會令佛也動心,她真是魔教聖女?公子見過桃花庵主,唐伯虎嗎?奴家聽說他是江寧第一美男子,長得比女人還美……」
歌妓喋喋不休向唐寅探聽,要不是唐寅用了化名,嚴令不得隨意暴露他的身份,狗鼻子老早說出口,罵歌妓有眼不識泰山。
唐寅有一搭沒一搭回著,等狗鼻子揩夠了油,兩人包了些菜肴,信步走回居所。
回來得比平常晚,賈子累壞了,留著一張紙簡要說明今天的招人進度,先去睡了。
簡泰成報告一件有趣的事,他在碼頭見到洪廷甫,洪家組織了一支規模不輸給北通船行的船隊上京。
洪廷甫一上岸便直奔城東,留下管家在碼頭張羅瑣事。
管家精於管理內宅,船運的事一竅不通,這支船隊是由幾個船行臨時湊成,難免有些磨擦,不好調度,把管家弄得焦頭爛額。
簡泰成是行家,他鄉遇故知,管家求簡太成幫手,簡泰成讓崩牙七帶幾個人去處理,三兩下搞定,為了謝謝簡太成,兩人到附近酒樓喝酒,管家喝得爛醉漏了口風。
上回割地賠款,不單是百姓遭殃,宮裡的貴人也逃不了,這回學乖了,這場戰打不打得贏,先把值錢的金銀珠寶送出去。
「蔣傑牽的線,收的保管費和洪廷甫對半拆,這樁生意做成了,洪廷甫的前途無可限量,蔣傑保了他一個皇商。」
洪廷甫與唐寅有仇,簡泰成是唐寅的人,洪廷甫坐大對他們不利。
宮裡的貴人隨便一個都能捏死唐寅,洪廷甫這次一次討好了一大票,太過危險,不得不妨。
簡泰成擔憂的事,在唐寅看來是杞人憂天,這回被金人所擄的人,可不止慎宗、恕宗,後宮嬪妃,皇子公主、宮女無一倖免。
把財物交給洪廷甫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洪廷甫賺大了。
「老泰,我們缺錢,缺大了。」
無論如何簡泰成都不肯唐寅以兄弟相稱,唐寅只好順著他的意。
「明白。」
簡泰成挾了一塊子的滷牛肉進嘴裡,用力地嚼咬,吃得津津有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