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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帝姬心術(要推薦、要收藏、要支持。)

  康王府的馬車疾駛,馬蹄所踏之處,水花四濺,馬的鬃毛不斷往外甩出雨滴。


  在視線不清的雨中賓士,車夫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深怕一個閃失,驚了車內的柔福帝姬,把自己腦袋弄丟了。


  要車夫說,大雨里馬車走得越慢越牢靠,但柔福帝姬開了金口,命令他快馬加鞭回王府,他只能求爺爺告奶奶的,別有不長眼的人在這種鬼天氣出門,衝撞康王府的馬車。


  吳嬛嬛黑著一張臉坐在車內,蔣傑想勸她息怒都敢不開口。


  蔣傑心裡苦,這個平常看在他是官家身邊得力的人,給他幾分薄面的公主,怎麼翻臉起來不分敵我,怒火蔓延到自己人身上。


  一回到康王府,換上帝姬正裝,吳嬛嬛要隨侍宮女叫蔣傑進來,她有話要吩咐。


  蔣傑正在泡在熱氣騰騰的香湯里,王府派來的兩個美麗婢女,僅穿著一件薄紗,溫柔替他揉捏肩膀,餵食剛採下的龍眼果。


  「蔣總管,公主要您馬上去見她。」


  小太監傳話說。


  「知道了,洒家待會兒就過去。」


  蔣傑正樂呵著,在婢女的手上摸來摸去,捨不得離開。


  「公主說馬上。」


  蔣傑轉頭去瞪這個向來聽話,他一手提拔的小太監,見到他摀著半張臉說話,知道小太監替自己遮掩過,因此挨了公主的打,揮手趕走婢女,匆匆忙忙地擦身穿衣。


  「這個不省事的。」


  嘴裡念念有詞,腳步卻不敢放慢,像趕著投胎似地,來到吳嬛嬛面前候命。


  「來了,替本宮寫一封奏摺,本宮要像父皇參江寧人唐寅,心無君父,著玉堂春謗議朝政,聚眾滋事,視我大翎律於無物,請父皇下旨處死唐寅,以儆效尤。」


  用詞犀利,不給餘地,比蔣傑的密折更狠,開口便要殺了唐寅。


  「請公主收回成命。」


  身體還熱呼呼的蔣傑,聽到吳嬛嬛的話,彷佛掉到冰窖里,寒意四起。


  剛要起身回話,又五體投地跪下。


  「你這不要命的狗奴才,竟敢不聽本宮的話。」


  從南下以來,蔣傑仗著是父皇跟前的紅人,管東管西,她出個門聽說書,蔣傑便不停地數落,還用護主不利的名義,將她的管事嬤嬤拖下去打板子,動不動便抬出父皇,用皇家顏面不可失來壓人。


  狐假虎威的小人,終於原形畢露,吳嬛嬛揚眉吐氣,嘴角笑開,聲音更加嚴厲:「你也聽見那個唐伯虎說的話,他眼中還有本宮和太上皇嗎?這種惡苗子,不趁他未長成前摘除,不久必會成為大翎朝的毒瘤,本宮不能坐視江南,再多出一個陳東。」


  就是因為要防範於未然,蔣傑才會在洪廷甫告發后,上密折請官家儘早下旨扼殺唐寅於搖籃之中。


  陳東鬧得正凶,這時責辦寫了玉堂春的桃花庵主,官家等於束手讓陳東暴打一頓。


  唐寅得罰,但不是現在。


  情勢一日數變,汴京那頭還沒消停,江寧卻又準備點燃火頭,一旦火上加油,野火燎原,寫過罪己詔,讓出皇位的官家,不知又要做出什麼犧牲?

  帝王心術下,聽見郭延年唆使唐寅作亂,身為皇室中人,公主應該要廣納諫言,善待郭延年,對唐寅曉之以情,擔保絕對會在官家面前替唐寅證明,著寫玉堂春絕無其他用心,為表恩遇,給點賞賜,或是允諾個官位給唐寅,將唐寅拉攏到官家這邊。


  唐寅一安心便不會被趙延年左右,然後請康王給唐寅一個清貴閑散的官做,有了官身,唐寅不再是士子,與趙延年他們之間隔閡自生,群龍無首就翻不了天。


  公主卻和唐寅對著干,讓他下不了台,與雪上加霜無異。


  「公主請聽老奴一言。」


  蔣傑像只烏龜揚起頭說,眼中傲慢全失,僅剩卑微的哀求。


  唐寅承諾吳嬛嬛,照他的話做,一定能讓蔣傑跟只受了驚嚇的鵪鶉,膽戰地任她擺布,唐寅果然做到了。


  吳嬛嬛並不急,看也不看他,徐徐地喝了一口茶潤喉后,才道:「說。」


  蔣傑得救似地,跟吳嬛嬛分析當前朝中局勢,除掉唐寅的種種弊端。


  「那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殺了唐寅正好給陳東看看,冒犯天威的下場,要本宮說,父皇早該雷厲風行派禁軍把陳東關進大獄,包準那些愣頭青嚇得一鬨而散。」


  蔣傑傻眼,他說了那麼多,以為公主會有所警覺,不需要謙卑,也該淡淡說一句:「照你說,本宮該怎麼做?」


  想不到她會在這時耍橫,不顧大局,要在亂上加亂。


  「起來,本宮說,你寫,叫兵部火速把這道摺子送到父皇手中。」


  吳嬛嬛執意要告唐寅一狀。


  蔣傑的那一道密折,再加上公主這一道,萬一官家一個岔怒立刻下旨斬了唐寅,趙延年就能以為唐寅申冤之名,把江南搞得天翻地覆,汴京更不會好過,陳東精得像鬼,聽他號令的數萬儒生會把皇城給拆了,而得了這個勢,站在他背後的李綱一黨能把皇權給全架空。


  這個險不能冒,蔣傑不想成為罪人,顫顫地說:「其實老奴不久前,已經上了一道密折給官家,請官家下旨懲治唐寅,如果知道事情會變得如此,老奴萬不會……」


  「誰給你的膽子,敢不經本宮的同意,擅自給父皇上摺子。」


  盛怒之下,吳嬛嬛將茶杯砸向蔣傑,她瞄準了背,蔣傑只是嚇到一再磕頭,並沒有皮外傷。


  「公主息怒,老奴知錯。」


  蔣傑頭給碰紅了,求饒聲不斷。


  「父皇給了你密摺奏事之權?」


  吳嬛嬛步步進逼,父皇對蔣傑是好,但蔣傑在宮裡專管內務,連傳旨都沒做過幾回,會派蔣傑南下,無非是他忠心,懂得照顧人,而且宮中沒有非他不可的事,父皇不可能給他參事之權。


  無權奏事,往嚴重里說,這是擾亂聖聽,也是欺君,只要吳嬛嬛咬著不放,即便蔣傑平時伺候李師師有功,父皇有心包庇,免不了要挨一頓板子,在床上躺個幾天,這樣管事嬤嬤的仇也報了,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囂張。


  蔣傑臉色發白,求饒聲不斷,等額頭滲出鮮血,吳嬛嬛才極其不耐地喊了聲:「夠了。」


  一副頭痛不已的樣子說道:「你說得也不無道理,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本宮該為父皇分憂解勞,不該為了一時之氣,罔顧國事,讓陳東那廝鑽了個空,興風作浪。」


  棒子打夠了,就是賞顆糖的時候,皇家最不缺的便是御人心術,吳嬛嬛信手拈來。


  「公主聖明。」


  蔣傑感激落淚,趕緊拍馬屁,送上滿滿的敬畏,盼吳嬛嬛收下。


  「不能罰,不能罵,難道還要給唐寅賞賜?」


  教訓夠了,該是給蔣傑將功折罪的機會。


  果然,蔣傑喜不自勝地要獻計。


  「看上去是賞賜,其實是分而化之,不讓唐寅靠往士子,明日公主向唐寅示個好,不用擔心官家會降罪,又得了好處,那種只喜歡風花雪月的閑散公子哥,怎麼可能跟士子瞎起鬨。」


  小金靈口中的唐寅,愛美人愛過於一切,以吟風弄月,竊玉偷香為己任,對國家興亡漠不關心。


  玉堂春里提到朱勔是無心插柳,蘇三需要一個令人同情的遭遇,朱勔的名聲在江南臭不可聞,不挑他,挑誰,唐寅有九成九沒想那麼多,也不在乎。


  「不領本宮的情,本宮還要替他說好話,倒是便宜了這個唐伯虎。」


  吳嬛嬛竊笑,暗暗讚歎唐寅的好心計,這樣就讓他脫了險,突然對唐寅說,只要依他的計謀行事,除了自救外,還能給陳東一點顏色瞧瞧的事有了期待。


  「本宮可以替唐寅向父皇求個恩典,但你那封密折該如何是好,本宮可不希望父皇認為本宮胳臂往外彎。」


  計還沒走完,為了測試唐寅的能耐,吳嬛嬛忠實走下去。


  「老奴會再寫一道摺子向官家請罪,順便替唐寅辯白,公主的摺子和老奴並呈上去,官家定然不會多想。」


  這個屁股再臟,蔣傑掐著鼻子,忍臭自己擦。


  「現在就寫?」


  吳嬛嬛要收尾。


  「不,等明天看情況再說,說不定雷聲大雨點小,根本就是趙延年幾個人說說,沒有人追隨,唐寅何足掛哉,等陳東的事罷,要殺要剮還不是公主一句話。」


  蔣傑並不胡塗。


  額頭上血未乾,痛仍然,蔣傑不會忘記是誰害他,屈辱地跪在素來瞧不起的柔福帝姬面前。


  對唐寅和趙延年一干人等更加深惡痛絕。


  吳嬛嬛一準許蔣傑退下,蔣傑便叫來侍衛親兵,派出一整隊人喬裝去盯著六如居,有任何風吹草動,即刻回報。


  第一波消息傳回時,蔣傑正要就寢,侍衛親兵描述六如居,燈火徹夜通明,車馬絡繹不絕,一批又一批的文人士子,聯名送上拜帖求見唐寅,唐寅一概閉門謝客。


  蔣傑心裡暗驚,小金靈所言不虛,唐寅的影響力非同小可。


  一夜難眠,用早膳時,疲累不堪的侍衛親兵回稟,六如居的鋪面里全是國子監生,生意都沒法做了。


  一個瘸了腿的乞丐,跪在六如居外,泣訴,朱勔和他有奪妻殺子之仇,放聲嚎哭,苦求唐寅為黎民百姓發聲。


  六如居的華掌柜代表唐寅給了乞丐十貫錢,乞丐不要錢,嘶吼著,只要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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