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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玉堂春討賊 (推薦不能少,收藏不嫌多,支持全歡迎。)

  「此子持才傲物,妄議朝政,目無君父,其悖逆之心,罪無可赦,不殺無以正視聽,安大翎,老奴拜乞太上皇下旨嚴懲……」


  寫完最後一筆,蔣傑小心在澄心紙上輕吹,墨干后,裝進信封里,以火漆蠟封,連同一本玉堂春,一塊朱漆金字牌,交給候在一旁的侍衛親軍。


  「五百里加急,務必儘快送到宮裡,呈給太上皇。」


  看見蔣傑吹鬍子瞪眼,怒不可支的模樣,侍衛親軍不敢輕忽,一接過,立刻騎馬趕往驛站交信。


  半個時辰前,洪廷甫送上拜帖求見蔣傑,帖子里說有軍國大事要報,為官家分憂解勞是蔣傑的職責,蔣傑答應接見。


  洪廷甫跪在地上呈上玉堂春,告發唐寅著書污衊君上,圖謀不軌,大逆不道。


  看見是柔福帝姬整天抱著手裡的話本,蔣傑暗地笑了笑,而唐寅就是個空有文采,卻不思進取,成日流連在青樓楚館,與人爭風吃醋,只會對老鴇耍嘴皮子的狂生。


  雖沒看過玉堂春全本,但聽柔福帝姬唱了十數次的蘇三起解,就沒聽到裡頭有什麼背逆之言。


  望著跪在自己面前,高捧著玉堂春,頭也不敢抬的洪廷甫,剛有了那麼一點的好感,瞬間打消了不少。


  拿人手短,蔣傑也不好翻臉駁斥,免了他的禮,給他說道的機會。


  洪廷甫義憤填胸地控訴唐寅的罪行。


  聽到唐寅竟在玉堂春里,指名道姓地謾罵官家最寵信的臣子朱勔,蔣傑勃然大怒,要洪廷甫馬上翻給他看。


  有備而來,洪廷甫老早便將涉及朱勔的章節折上,依序翻找,從旁說明。


  蘇三父親是因為不依從朱勔的命令而獲罪。


  「我心中只把那朱勔恨,他不該一意媚上,害人破家妻兒散。」


  這段蘇三的自白,像是在腳上打了一根釘子,蔣傑氣得直跳腳。


  「反了,好你個唐伯虎,活膩了,洒家就成全你。」


  重重將書往地上摔。


  朱勔是誰?最得官家歡心的臣子,簡在帝心,官家特賜進見不避宮嬪,宮裡的萬壽山,就是朱勔操持的蘇州應奉局,多年辛勞收集而成的祥瑞。


  古來聖眷太隆的臣子均會遭人忌,朝中那些素位屍餐,干吃皇糧,不會分君憂的大臣,不思檢討,卻把矛頭指向朱勔,說方臘作亂都是朱勔所引起,逼官家開革朱勔。


  蔣傑記得官家當時氣壞了龍體,直說對不起朱勔,還說滿朝文武唯有朱勔一人真忠於君。


  方臘伏首后,官家便下旨令朱勔官復原職。


  金兵大軍壓境,文官不顧朝廷安危,大搞黨爭,武將不奮勇殺敵,擁兵自重,還要逼官家下罪己詔退位,不僅如此,又唆使那些不明事理的太學生討伐六賊,朱勔更被點名誅殺。


  說什麼朱勔誤國,不殺無以平民心,其實是沖著官家來。


  罵朱勔就是打官家的臉。


  現在就連唐寅這種不入流的小角色,都能著書指著官家鼻子大罵,綱常何在?君威何在?


  竟還蠱惑柔福帝姬聽撈什子的蘇三起解,公然在帝姬面前詆毀官家聖譽,搧動江寧人心,誅唐寅九族都嫌輕了。


  蔣傑罵了唐寅一頓,誇獎洪廷甫告發有功,保證會稟明太上皇懲治唐寅這個逆賊,他日必有封賞,將玉堂春留下作為罪證,讓洪廷甫退下。


  久居宮廷,蔣傑見多了踩著別人上位的臣子,為防洪廷甫造假,上書請旨前,讓軍士買來幾本玉堂春,逐一翻閱檢查確認,又親自到六如居買了最新刊印的話本,認定唐寅大不敬,欺君犯上。


  少則幾日,多則半個月,太上皇的聖旨便會到,蔣傑要看看唐寅還能蹦跳到幾時。


  摘了桃花換酒錢?

  蔣傑冷哼,等摘了唐寅的人頭,也要拿它去換酒錢,殺殺這些看不起官家的亂臣賊子的威風。


  密函星夜兼程北上時,太學生陳東懷中揣著一本玉堂春,手裡握著一封長達萬言的討賊文,以荊軻刺秦,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情懷,走在熙攘的御街上。


  陳東對大翎的赤誠可昭日月,保皇之心無人能比,永遠沒有刺王殺駕的一天。


  他要刺的是朝中禍國殃民的奸臣,字字逆耳,卻是肝膽忠言的討賊文,是燕國督亢的地圖,承載蘇三無數辛酸淚的玉堂春是要奸賊性命的匕首。


  荊軻最終失敗了,但陳東不會。


  縝密的計算,反覆地演練,陳東有自信會一舉成功,誅盡腐蝕大翎根基的蠹蟲。


  這份信心其來有自。


  定和七年,十月,陳東上書慎宗,請誅蔡京、王黼、童貫、朱勔、李彥、梁師成等六賊,以謝天下。


  最終王黼、童貫遭斬,李彥、梁師成賜死,老賊蔡京於流放途中病故。


  陳東一舉成名天下知,大翎朝第一敢言太學生,儒林典範,文人標竿,士子典範,汴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上起宰相,下至販夫走卒,見到陳東,哪個不舉起大拇指說聲忠義。


  大儒親自接見,直稱後生可畏,日後必是國家棟樑。


  授業恩師以陳東為榮,坦言有此生在,吾道不孤矣。


  太學同窗好友,前輩後進,見到陳東無不行禮讓道。


  在御廊做買賣的小販,高朋滿座,欲一座而不可得的樊樓,只要陳東走入光顧,無論幾文錢的餛飩、湯餅,或是金貴的熊掌、鹿筋,就沒有陳東吃不到,要付錢的菜肴。


  逼得慎宗退位,恕宗登大寶,汴京人口耳相傳,陳東為文好比孔子著春秋,一言出而亂臣賊子懼,無須捨得一身剮,一支筆就能將皇帝拉下馬。


  聲望一時無二,但陳東仍不滿足,六賊仍有漏網之魚。


  朱勔,方臘之亂的元兇,若不是江南大亂,令朝廷元氣大傷,金兵哪能摧枯拉朽侵犯大翎的大好河山,可恨太上皇一心包庇朱勔,皇上顧及父子情義網開一面,僅將朱勔罷官。


  今相李綱勸陳東見好就收,若非顧全大局,陳東早已拼著一死也要諫懲朱勔。


  除惡必盡,陳東連作夢都想著如何處死最後、最大的一賊,完成除賊的偉業,名列汗青之中。


  這時,回江寧探親的好友,帶了一本唐寅最新力作玉堂春,話本多為俠義、神怪、煙粉之流,玉堂春說的是俗到不能再俗的才子佳人故事。


  任好友說得天花亂墜,把唐寅和玉堂春誇上了天,蘇三起解如何凄婉動人,新曲猶如天籟,陳東只是笑而不語,在家國興亡之前,區區話本不足掛齒。


  在江南人人朗朗上口的桃花庵歌,陳東看了,對唐寅洒脫的胸懷頗為讚賞,若四海靖平,他倒是願意和桃花庵主結交,談詩論詞,但金兵在外,朝廷黨爭紛亂,有識之士豈能耽於詩詞歌賦這等小道上。


  但不止好友,太學同窗也拿著玉堂春共讀批點,擊節嘆賞唐寅的奇才。


  「說得好,最可恨的莫過於朱勔。」


  聽見朱勔,陳東心頭狂震,故做鎮定地和同窗聊起玉堂春,借來一觀,腦中天雷閃動,他日思夜盼,尋之不可得的除賊契機,竟藏在一本玉堂春里。


  桃花庵主自以為高潔,不與俗同塵,笑他人看不穿,其實自己才是目光如豆的庸人廢材。


  在唐寅的眼中,玉堂春是蘇三、王景隆纏綿悱惻的情戀見證,洛陽紙貴,一書難求,騙得無數痴兒女的眼淚,揚了是唐伯虎的文名。


  陳東看見的是民心向背,可用的喧天民氣。


  玉堂春正是朱勔惑上亂政的鐵證,陳東要為江南人,天下人討伐這個巨奸首惡。


  僅用了一晚,陳東揮書一萬字,反覆看了數遍,激動地夜不能寢。


  將玉堂春的故事背得滾瓜爛熟,比蘇三還要怨,比蘇三更要恨,彷佛他就是被朱勔害得家破人亡的玉堂春。


  一早,沐浴更衣,換上前次告發六賊的舊袍子,吃了個飽,英氣煥發地走出家中。


  行至兩百步寬的御街,陳東拿著討賊文,昂首跨步朝皇城走。


  同樣的路線,同樣的衣袍,同樣地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


  「陳公子又要上書了。」


  見識過上回陳東孤膽諫上的百姓,蜂擁聚集在御街的兩旁。


  一傳十、十傳百,消息傳回太學時,太學生瞬間暴動,深怕錯過與陳東比肩的機會,紛紛拋下書,跑到御街上,要與陳東同生死、共患難,享殊榮。


  不管陳東要做什麼,跟著他就對了,讀書人的風骨氣節充斥著整條御街。


  等到了皇城前,陳東背後已是人山人海,足足有數萬人之多,氣沖牛斗,宮城為之搖撼。


  陳東站定,回頭,氣定意壯地對眾人說:「今日若不能剷除朱勔這個惡賊,陳某無顏見天下人。」


  當著城牆上拉弓持戟的禁軍,陳東高舉討賊文,吶喊:「不除朱賊,誓不返。」


  一呼百諾,驟然間,幾萬人齊聲高呼,聲浪洶湧吞天,驚動太上皇和今上。


  「學生有本要奏,有民怨要陳。」


  陳東取出懷裡的玉堂春,將討賊文覆於其上,以指緊扣,表明此舉並非為了一人之私,是代玉堂春、代千萬民心討賊。


  雙膝跪地,盼求天聽,彷佛天地間,只剩他一人,他飛到汴京上空,比城高、比皇宮高,站在慎、恕二宗之上,鳥瞰著神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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