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迷茫

  魔靈感染……。難道，這所發生的一切的一切難道就只用魔靈感染，就能夠說得清是是非非……；難道，這近十年的情感與經歷，只不過是所幻想的一場夢。


  刻爾感覺現在像是輕鬆了一點，又像是感覺變得更加沉重。


  …………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他，為什麼所有的人都好像有什麼事情一樣瞞著他，為什麼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魔靈感染？為什麼……，數不盡的為什麼填充著刻爾可憐的大腦，甚至讓他看上去有些恍惚。恍惚到彷彿在不遠處，看到了老師那格外悲憫的眼神。


  刻爾感覺自己的靈魂有些虛弱，畢竟抽掉一直和自己伴生的「疾病」，對本身亦是一種極大的傷害。


  一夢十年………


  刻爾現在不想微笑了，也再也不想微笑了。


  到現在腦袋還有些糊塗地少年傾盡全力地想要整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


  ……「掠奪者」的現身，……食人魔的南遷，……護身符的變化，……與生俱來的褻瀆禱文的唱誦，……凜冬將至的溫暖，以及近乎三十年前的人們所組成的鬼魂。好像這一輩子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到了這短短的幾天里，顯得現在匆忙而又急促。刻爾用手上的鐮刀努力地把自己撐了起來。直到現在還有些漿糊的腦袋，因為無法準確控制自己的身體，而使得全身上下發出不堪重負地吱呀聲響。


  …………艾雷歐死了，身周不同尋常的魔靈涌動透過宛如雷達的巨大羊角，告訴了刻爾這個早有預料的消息。少年突然聽到了一些異響，緩緩地抬起頭，想發現聲音的來源。但是過了一會，刻爾發現，這個聲音其實來自四面八方，或是整個混沌的鬼域。


  就像是支撐著整個大廈的最重要的那一個梁祝斷了，雪崩的前兆也往往是一小撮冰雪的滑落。倒下的洪流與越來越多的力量雜和在一起，形成了一個誰都無法抗拒的連鎖反應。


  ……在鬼域中，再怎麼折騰對於鬼來說都是無傷大雅的事情，因為它們誕生於執念，永生於精神。在它們的領域裡，只要你想到這個存在，它就會永生不滅。


  但是，如同玻璃碎掉時那細碎的聲音，巨大的鬼巨人真的就如同一個玻璃人一樣在一瞬間布滿了碎裂的裂紋。這被幻想撐到不可思議的巨大身軀在這一刻走到了終結的盡頭。這麼龐大的幻想身軀即使是在精神與物質交界的地方也是一個巨大的負擔。而就在組織者消逝的一剎那，這個為了單獨把刻爾分割出來的設定也開始了從根本上的破裂。


  在巨人黑色的皮膚上深深的的裂縫中，一股股紅到發黑的血水不斷地從它的身體內部滲透出來，並逐漸像是有意識一樣匯聚成一個個個體。而在此同時，鬼龐大的身軀快速的縮水變小，但卻沒有給在其上的眾人一絲異樣的感覺。就如同它變得這麼巨大時一樣……無聲無息。


  當巨人的皮膚已經開始快變得清澈透明時，這個瘋狂的造物終於支撐不住，真的像是碎掉的玻璃一樣，在細碎刺耳的摩擦聲中變成了漂浮在空中的渣滓。失去了一個統一併強大的鬼的領導，這些被周遭的時空影響的混亂不堪的靈魂，在轉身之間，就分解成了散亂並且毫無章法的個體。這就像是一個營銷正好的公司，老闆突然卷著鋪蓋逃跑，只給員工們留下一個爛攤子一樣殘酷。


  連混亂的鬼都愣了一下，本來佔盡優勢的局面稀里糊塗的就被反轉了過來。隨後，在這本來密封的鬼域中，因為崩解而產生的多餘的能量轉瞬之間向一處突然出現的小小的裂口裡衝去。不知什麼時候，扶著勞斯的老法師已經把整個圖騰柱橫橫地插在半空之中。明明看上去圖騰所佇立的下端是一團什麼都沒有的空氣。但是，神圖騰卻如同插在大地上一樣，活生生的少了半截。


  若此時有人可以到外面去觀摩。那麼，他就會發現，在物質的世界里，又有半截圖騰柱毫無徵兆地浮現在空氣之中……


  強大到無可宣洩的能量流本來會重新回歸鬼域化作鬼族進化的養料，但在神圖騰，這個所有靈體生物都要仰望的存在出現以後，情況就有了些不同。


  如圖奔騰的河流一樣在「盒子」里洶湧的魔靈潮汐在一瞬間就找到了新的宣洩口，然後，支撐著整個鬼域的能量源在普羅透斯刻意地引導下，從連接現實的另一端，不斷回歸外界的自然。


  缺少了能夠不斷循環的能量支持，瘋狂的怨靈們就像是離了水一樣的瀕死的魚兒一樣嘶鳴著，喘息著不斷衝擊倖存者的陣形。但沒有指揮的它們，哪裡是井然有序的人們的對手。


  像是潮水一樣衝擊著人們圍繞在老法師身邊組成的陣線，不斷有怨靈從人群的身邊穿插而過，然後再被嫻熟並且配合默契的老人用特有的捲軸捕捉分解。雖然從沒有事先預演過作戰計劃，但是，多年來在危險的環境里地成長依然給予了人類無比豐厚的作戰經驗，和完美的作戰意識。


  不需要說話，不需要交流，不需要準備。在這樣的世道里，有一絲不足的變通都會在瞬間死無葬身之地。人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把做不好的留給能做好的人。


  將毫無理智可言的怨靈分成好幾個小格。再用騷擾的方式削弱它們，激怒它們。然後就會有固定的人手持著針對性的捲軸做最後的「打掃」。


  失去了一個統一的思想，這個需要幻想支持的世界在轉瞬之間分崩離析。血幕化作了百鬼，而缺乏了魔靈的鬼域則因為少了梁祝而急劇縮小。


  刻爾有些失神的看著這一切。直到現在，他的頭還在嗡嗡作響。……魔靈感染？我一直就是這麼活著的嗎？少年遠遠望著指揮人群的老法師，臉上的表情複雜而又哀婉。他們知道什麼……，而我又不知道什麼……？拖著還在不聽使喚的身軀，少年有些昏沉地向遠處的人群走去。因為太過迷惘，刻爾甚至都沒有發現那些從自己身邊繞過去的鬼們，……那敬畏、膜拜的靈魂波動。


  ………………………………


  現在，少年有好多好多的疑問，多到甚至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不遠處的眾人了。


  我是誰？從哪裡來？該往何處去？

  刻爾緊緊地握著手中那個乳白色的魂球，迷茫而又堅定地走在……前行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