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集合

  或許，剛剛死去的大漢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明白自己在做著什麼。恐懼的驅使使得這個可憐的人徹底的失去了對自己靈魂的控制權。被絕望浸染的他只是無端的在嘶喊著，咆哮著想發泄出那在不知不覺間深藏於自己內心之中的混亂。因為絕望的共鳴，這隻在末世里掙扎求存的螞蟻終究沒有抵過混亂無常的世界，成了自己恐懼的奴隸。


  他被自己，嚇死了。


  蒼老的法師有些悲傷地凝視著眼前的早已經失去了溫度的屍體。彷彿是在探詢這個世界的無奈漸漸的感染了在場的所有的人。壓抑而又痛苦的抽泣聲慢慢地開始在人群中逐漸慢慢擴散。不是因為悔恨，也不是因為痛苦，人們只是不知名的感到有一些難過，只是有一點委屈。


  從一開始微微地抽泣，再到痛徹地嚎啕大哭。突然停下逃難的腳步的人們就這樣毫無防備也毫不在意的暴露在那些捕食者的眼底。他們相擁著抱在一起，痛哭著，想在這個冰冷黑暗的世界獲得哪怕一絲的溫暖……。


  「法師爺爺，我們真的都會活下去嗎？一切真的會變得越來越好嗎？我想……，我的媽媽了。」一個全身上下只穿著一塊破布用來遮羞的小孩子有些天真地問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普羅透斯。


  老人緩緩抬起了頭，不過看老法師那迷離的眼神，他的注意力顯然並不在這裡。


  「孩子……，我其實無法回答你的，或是所有人最基本的有關未來的疑問。在只需要活下去，也只有活下去的今天。我擁有的只是拖累所有人的歲數罷了。我曾經試圖規劃過大家的未來，也考慮過未來的走向。但我卻從未想過去通過片面的現狀去斷定人們的未來。要知道，衝破風雨卻不一定會有彩虹，也有可能是更深的深淵。而希望的存在與否只能用我們的雙腳來實踐。「


  老法師渾濁但睿智的雙眼看著遠方不斷翻滾的墨色雲層。昏黃的眼瞳仿若透過了無限遠的距離，好像看到了那藏匿在漫漫黑夜裡的一處微弱的不同。


  」即使如此，孩子。我依然要告訴你。真正的勇士不見得敢於面對一切苦難，但他一定會敢於直面另一個自己。那些看似強大卻只會悔恨，看似背負了一切卻什麼都沒有抓住的人……，才是令人痛恨的懦夫！

  你會成為一名勇士的，就像伊利戴莎所期望的一樣。」


  「你認識我媽媽？」小孩子驚奇地叫喊起來。


  「不，我只是知道。但我認識你的姥姥。」老法師平靜地說。


  「媽媽經常說姥姥是個英雄。」


  「……，是的，她是一名值得讓人尊敬的英雄。」


  老人臉上的神色在漆黑的天幕下顯得愈發悲傷，不知那是對過去的友人的悼念，還是對現在的「家人」的擔憂。


  …………


  有些痛……，但更加令人嘖嘖稱奇的是，在這其中更多的還是舒適。


  刻爾著迷的觀察著眼前的一切，不間斷的判斷著此時此刻細胞活性正在發生的變化。


  在百米的高空之上，百鬼夜行只有牙齒的嘴硬是被當成了泡澡的浴盆，有一人大小的巨大黑色骷髏頭在叼著掛著眾人的絲網的同時，嘴裡還含著一個將半個身子都泡了進去的少年。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滿滿的深藍色食人魔之血不知在什麼時候被這個魔法產物盛了滿滿一嘴，而罪魁禍首毋庸置疑就是上面的刻爾。


  用還在急速生長的左臂觸碰一下那些本來應該還能保持相當一段時間活性的深藍色血液。沸騰的食人魔血液好像突然缺間少了什麼重要的成分一樣迅速地變得乾澀粘稠。直到全部的食人魔之血都成為了噁心的果凍狀才停止了手頭的動作。


  刻爾輕輕撕開包在左臂上的捲軸，握了握剛剛獲得新生的手臂。雖然不論外觀還是在實際上這隻新生的手臂其實都很脆弱，但是它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組恢復，近乎需要三天的大工程被濃縮在短短的幾分鐘內，並且還要更快，還要更強。只有親身體驗的人才能感覺到這種美妙無比的滋味，那是當生命的奇迹爭先恐後的迸發出來時無上的陣痛和快感。


  ——晶瑩剔透的皮膚從無到有，像是心急的蜘蛛一樣緊緊地抓附在還在快速生長的骨骼外側，以避免新生的軟骨受到外界的影響。透過不斷延伸的表層，人們甚至還能看到些許透明的液體在不斷形成的血管間來迴流淌。所有的細胞，所有的器官，所有的能量在這一刻都參與到這項神奇的建築之中。


  如同嬰兒般的左臂……，如同少年般的左臂……，如同野獸般的左臂……。


  狂風吹起刻爾散亂的黑髮，過於龐大且來路不明的力量不僅僅壓縮了手臂重生的時間，而且就像吹氣球一樣使得整隻手臂不斷膨脹。


  「該死的」剛剛察覺到不對的克里歐怒喝一聲，剛想順著絲網爬上去，卻在一聲脆響中，看到了讓他久久不能忘懷的一幕。


  ……黑髮紫眸的少年輕輕挑起四周一根用來載人的絲線，這些交錯的絲線雖然看似很細，但卻是伊古西一直引以為傲的煉金產物。在必要時，這些絲網將會瞬間成為致命的陷阱。


  比如說這樣……，面帶微笑的將鋒利的金屬絲繞著左肩圍成一個圈，右手猛地一拽，左臂應聲而斷。


  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的刻爾從自己的身後又拿出來了一塊手臂的碎肉，


  「這次的量應該減少一點，你說是不是？」


  「……」


  ……而剛好就在好像對著空氣說話的刻爾剛要轉身的那一刻，一聲清脆的鳳鳴突然響徹於整片昏黑的天地。


  四周稀少的火魔靈驟然以驚人的速度活躍起來，並快速的向不遠處集結。即時是站在高空之上，被驚醒的人們也依舊能感受到那澎湃而洶湧的波動。在不斷搖晃的絲網上，福波斯臨時搭建的探測陣法里出現了一個微弱的光斑。顯示著一個魔法產物在東北的方向不斷盤旋並隨著火魔靈的聚集開始變得越來越強大。


  或許別人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刻爾卻比任何人都清楚。像是錯覺，在那麻木到貪婪的紫眸中竟然閃過了一絲本應該不再出現的擔憂。


  「他們就在那裡！」下面的福波斯緊抓著網線沖刻爾大喊道。在他的手裡，一個形狀酷似羅盤的共鳴裝置赫然指向變化發生的位置。繚亂的魔靈潮汐雖然干擾了信號的傳輸。但是大致的位置，涌動的潮汐已經告訴了所有的人。


  巨大的骷髏頭載著所有的人，向偏離探測法陣所顯示方位四十五度角的方向迎著狂風快速前進。加密了的法術會把錯位的位置發給敵人，而友方就只能趁著加密還沒有改變的時間段中儘可能地趕到。


  否則，就意味著放棄。


  「把百鬼的速度開到最大，咱們衝過去。」刻爾一邊說一邊把另一塊碎肉扔到了百鬼的嘴裡。


  我，確實需要力量。在一剎那，仿若紫色的光焰暗淡了一下之後，又重新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