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回 鏡麵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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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中夏洛特看到自己的師父再一度來到她麵前,正在用一種很複雜的目光看著她。
菲特的麵容與昨日一樣,蒼白而憔悴,那種重病纏身一般的模樣,實在是我見猶憐。
不過夏洛特這一次卻不是親身經曆,就像上一次在樹林裏的那一段回憶一樣,她隻不過是一個旁觀者而已。
“這並非夢境,而是真實的回憶,是我埋藏在心底的記憶碎片。那些悲慘的過去,我必須要勇敢麵對。隻有了解這段過往的所有細節,才能讓我做出最為準確的判斷。”
在這種時間突然憶起往事,對於夏洛特來說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如果在災難發生之後才找回記憶,那時便來不及了,一旦因為線索的缺失而產生誤判,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夏洛特這時聽到菲特開口向當年的自己詢問道:“你可知道你收養的那隻黑色小貓的來曆?”
隻見那時的自己一臉無辜的表情,答道:“我不知道啊,它是我從村東小山丘那邊救下的,當時它的前爪受了傷,後來我見它似乎無家可歸,於是便決定將它收養。”
夏洛特此刻不禁感歎自己從小便思維機敏,為了自己的謊言不被戳破,無論是對母親還是對師父她都用了同一套說辭,言語之間滴水不漏,令人幾乎不會感到懷疑。
菲特雖然冰雪聰明,但此刻卻也聽不出什麽破綻,隻好點了點頭,柔聲道:“沒事,師父隻是好奇而已,你去和小夥伴們玩耍罷。”
“師父,你的臉色怎麽這麽蒼白,是不是身體不適?”少年夏洛特擔憂地詢問道。
“師父最近幾日都在刻苦修行,因此顯得較為疲憊。身體並無大礙,你放心罷。”
少年夏洛特聞言道了聲“好!”後便不再過問,徑自向小樹林的方向去了。
菲特望著愛徒遠去的背影,忽然仰天長歎一聲,自言自語道:“我還是無法狠下心來,將真相告知於她,她還這麽小,怎能承受如此殘酷的事實。而且小夏與黑貓似乎已經簽訂了靈魂契約,若是我貿然對黑貓下手,便一定會傷害到小夏.……
那隻黑貓乃是暗貓一族的幸存者,所到之處自然中的暗元素盡被激活,是異常危險的存在。那道怨氣便是由暗元素凝結而成,受到黑貓力量的激發之後,竟然可以從內部將我的血祭法陣破解。
唉,一切都是命數。現在我已經沒有餘力再將那怨氣封印,災難也許很快便會降臨。”
這番話對於夏洛特來說如同晴天霹靂,她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師父為什麽會露出如此複雜而扭曲的表情。
“破解師父法陣的元凶竟然是露露,但我可以斷定那一定是無意之間的過失。可是這種過失的代價卻過於嚴重,幾乎無法彌補。這場夢終究還是來得太晚,沒有能夠讓我早一點警醒,及時阻止露露那一次致命的‘散步’,如今大錯已然鑄成,再也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難道這場災難注定無法被逆轉嗎?”
夏洛特的心中充滿了絕望,原本胸有成
竹的她如今卻感覺希望的火種正在逐漸熄滅。
“那個決定從一開始便是錯誤,如果我沒有和露露簽訂契約,也許……不過那樣一來犧牲者便是露露,這世上又怎會存在什麽完美的結局?我現在應該要怎麽做才能挽回自己一手造成的惡劣局麵?”
夏洛特陷入了迷惘,而她的師父菲特又何嚐不是如此,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最是痛苦不過。
她們明明無比了解破局的方法,卻因為力不從心而無法付諸行動,那一線逆轉命運的機會明明就近在眼前,但她們卻無法抓住,隻能看著它從手邊溜走。
菲特這時雙目之中突然現出了決絕的光芒,她沉聲道:“既然已經沒有退路,那便要做一場豪賭,結局大不了是個‘死’字而已。我不會放棄小夏,也不會放棄這些無辜的村民,成敗在此一舉。”
夏洛特見師父立下孤注一擲的決定,心中忽然莫名地感到慌亂起來,她知道師父一定是在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賭注。
夏洛特的意識急忙跟隨菲特而去,來到村落南方的一片空地之上。
隻見菲特的身形在呼嘯的寒風之中不住搖動,顯得搖搖欲墜。不僅是衣擺不斷抖動,就連那身體也隨時都有倒下的危險。
夏洛特從來沒有見過師父現出如此狼狽的樣子,平時的菲特擁有遠超常人的強健體魄,不要說是什麽狂風暴雨,就算是山崩地裂也無法傷她分毫。但現在的她卻虛弱無比,像是一個染上重症的病患,就算一陣風吹來也能讓她站立不穩。
夏洛特看著師父如今孱弱的樣子,胸口像撕裂一般痛苦,幾乎要落下淚來。她知道師父之所以會變作如今這個樣子都是拜自己所賜,雖然與露露簽訂契約乃是無心之舉,但她也一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師父,對不起,都是我害苦了你。”
夏洛特內心中被自責的情緒所充斥,人生中第一次對她曾經毅然決然的選擇生出了一絲悔意。
“露露,你陪伴了我一百年,是我唯一的依靠。但你也毀去了我的家庭,我的故鄉,令爹娘、恩師、夥伴、鄉親全部都離我而去。我知道這絕不是你本意,我也知道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終究還是明顯勝過那微不足道的一點抱怨,可是我以後該如何麵對你?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夢,未來的一百年我們又該如何度過?”
低落的情緒令夏洛特一時找不到振作起來的理由。
淒厲的寒風吹過臉頰,如同一把鋒利的刀,雖然她身處夢境,但依然能清晰感覺到那徹骨的痛楚。
“明明時值仲夏,前幾日還燥熱得幾乎難以忍受,如今卻像回到了嚴冬,冷風呼嘯,天寒地凍。世事無常,天道無情,又豈是人力可以左右?”
以往從來不服輸的夏洛特這一次竟然向命運低下了她高傲的頭,可見如今幾近絕望的情勢令她受到了多大的打擊。
這時夏洛特看到自己的師父迎著狂風艱難佇立,但眼神卻依舊堅定,與平常的她並無分別。身體固然變得羸弱不堪
,但心誌卻是永遠都無法改變。
隻見菲特突然將右手拇指放到了嘴邊,隨後竟然狠狠地咬了下去。
拇指頓時被咬破,鮮血立即從傷口流了出來。菲特動作迅速,趕在鮮血從指尖滑落之前便將拇指按在了地麵之上,隨後她便開始用拇指在地上描繪一幅陣圖。
那是與先前那座“罪罰封魔陣”十分相近的法陣,隻不過中央的圖案各不相同而已。
上一次是糾纏在一起的鎖鏈,而這一次卻是一麵散發出閃亮光芒的鏡子。
在陣圖繪製完成的那一瞬間,菲特高聲喊出了陣法的名字。
“bloodsacrifice,mirrorforce.
(血祭,鏡麵反射)”
法陣立即被啟動,血色的陣圖閃耀著鮮豔奪目的光芒。
但夏洛特看到這一幕,心中卻隻有一種想法,那便是立刻衝過去阻止師父這般置自身性命於不顧的極端行為。
可惜這一切隻是回憶,她作為一個旁觀者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幕悲劇發生,根本就無法幹涉。
夏洛特眼中所見都是當年最為真實的過往,即便這些情景會不斷地為她帶來絕望,她也要堅持觀看下去,因為她知道,一旦自己閉上雙目,不再願意接受真相,那便證明自己已經徹底放棄。
夏洛特幾乎快要喊出了“師父,不要”這句話來阻止菲特,但她轉瞬之間便意識到虛幻與現實的差異,知道自己無論做什麽都不會對這個空間產生影響,因此她強迫自己暫時平靜下來,用平常心來對待即將發生在眼前的一切。
然而接下來看到的那一幕,卻讓她的心進一步地沉了下去。
隻見在法陣完全啟動之前的那一瞬間,菲特卻突然身軀一震,猛地噴出了一大口鮮血,潑灑在麵前的地麵之上,令法陣之上的顏色顯得更為鮮豔。
吐血之後,菲特的麵色不由更加蒼白,猶如一張白紙。
菲特此刻發現那法陣上的赤色光芒正在不斷黯淡下去,這無疑證明她注入的靈力根本無法讓這座法陣正常啟動。如果在法陣上的光芒完全消失之前不作任何“補救”,恐怕便會前功盡棄,白白耗費菲特本就所剩無幾的靈力。
“靈力果然不足嗎?可如果就這樣放棄了,便相當於失去了拯救村莊的最後一線希望。既然決定用性命做賭注,那便要賭到底,我菲特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這一句自白說罷,菲特身上便泛起了一蓬淡紅色的光芒,她將雙掌掌心對準法陣的位置,周身閃爍的淡紅光芒頓時從雙掌之上向著法陣中心注入進去。
“我們靈族人天生便與大自然親近,因此冥想之時吸收靈力的效率遠勝其他種族,不僅如此,就算是將生命力轉化為靈力這種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一般的能力,我們也一樣可以輕鬆施展。”
菲特微笑著,像是在證明一件令人為之驕傲的事跡,可是這一幕看在夏洛特的眼中,卻是無比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