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聖女祭
寧州刺史方玉謙,還是五年前雲州大災時,先帝根據秦建雲的摺子,調動了東華十三州上百名官員,才調任寧州的,這些年來,吏部的考評一直是中等,既沒有哪裡太糟糕,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政績,所以一直沒有再升遷。
這是李暄見過的有關方玉謙的官方記錄。
然而,當李暄到達寧州后,就立刻察覺到,吏部的考評純粹扯淡!
這樣的官員,先不說人品立場,就說能力,定然是能員。只可惜,未必是真心向著朝廷。
方玉謙準備的接風宴也沒有大張旗鼓,就是在刺史府中,不過請了景寧城最有名的酒樓飄香樓的大廚到府里做菜。
赴宴的只有李暄和顧寧兩人,侍衛也只帶了莫問。龔嵐是以私人身份來的,李暄不保證方玉謙知不知道,但既然沒說破,就不需要讓人出現在明面上。
「王爺、顧將軍,請入席。」方玉謙年約三十,面容英俊,下顎留著短須,眉目含笑,看起來就是個很能給人親切感的人。
「有勞方大人。」李暄淡淡地點了點頭。
方玉謙把人讓到首位,其他人這才告了罪,一一落座。
方玉謙吩咐了上菜,又笑容可掬地一個個介紹過去。
夠資格來陪客的官員不多,寧州通判宋雅在看到李暄的時候目光沒有任何波動,就像是不認得一樣,景寧郡守夏恂倒是更年輕,才剛二十齣頭,是上屆恩科的進士出身,年初才剛剛調任。還有兩位武將,一個四十來歲的魁梧漢子是寧州軍統領齊建安,另一個卻瘦成了竹竿,是景寧城防營統領劉益。
要說寧州是李暄的封地,按理寧州軍是應該受他節制的,不過李暄常年呆在京城,未免先帝猜忌,更是從不插手兵權,所以這個齊建安自然也不是他的人。
一會兒功夫,熱騰騰的酒菜上桌。
雖然沒有絲竹舞樂,但上菜的侍女也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不但容貌秀美,難得的是目光端正,舉手投足無一不規矩嚴謹。
「刺史府的這些丫頭規矩真不錯。」李暄也贊了一句。
「哪裡哪裡,都是拙荊閑來無事教導的,能入王爺的眼也是她們的福分。」方玉謙笑道。
「本王初到寧州,倒也不知這些年寧州的變化,有勞方大人說說。」李暄道。
「這……是不是飯後到書房詳談?」方玉謙怔了怔。
「無妨,並非公事奏對,就當是酒後談資,諸位隨意。」李暄一聲哂笑。
「寧州最近的大事,大概就是聖火教剛剛選出了新的聖女吧?」夏恂說道。
「原來的聖女怎麼了?」顧寧插了一句。
「聽說是泄露天機太多,被火神召喚了。」齊建安不屑地道,「江湖術士裝神弄鬼的,方大人也縱著他們。」
「哪裡是下官願意放縱。」方玉謙苦笑道,「聖火教在寧州紮根已深,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沒有合適的理由貿然取締,只怕那些百姓都要暴動。」
「本王來之前也聽說了這個聖火教,倒是不知道什麼來頭,竟然讓堂堂刺史也奈何不得?」李暄抿了一口酒,淡淡地道。
「啟稟王爺,這個聖火教在寧州已經存在七八年了,不過真正發展起來,還是當年火神感化洞仙湖水寇一事。」方玉謙嘆了口氣道,「百姓愚昧,他們把那個聖女當成菩薩一樣膜拜,下官曾經派遣衙役遷去驅散參加聖女祭的百姓,卻被憤怒的百姓砸了一身的爛菜葉,真是……一言難盡啊。」
「聖女祭是什麼?」顧寧好奇道。
「哦,是景寧一年一度的慶典,那一日聖女會出現給百姓祈福。」夏恂一臉的不信任。
「說起來,今年的聖女祭也就是這幾天了。」方玉謙道。
「哦?本王倒是……也想看看熱鬧。」李暄目光一閃,慢條斯理道。
·
「聖女祭?」秦綰也是一臉的好奇。
「是,顧小姐傳話說,今年的聖女祭就在三天後,王妃要去看熱鬧的吧?」喻明秋道。
顧星霜順利成為新的聖女后,自由卻是被困住了,幸好喻明秋和慕容流雪都是高手,傳個話還不算為難。
「星霜沒說他們要她在聖女祭上做什麼?」秦綰道。
「說是……讓她聆聽火神的旨意。」喻明秋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秦綰也不禁抽了抽嘴角。
「王妃有什麼話要交代顧小姐的嗎?」喻明秋又道。
「告訴星霜,不要做多餘的事,現階段只需要做一個乖巧的傀儡。」秦綰笑笑道,「另外,注意安全,尤其是飲食和熏香,清毒丹要是不夠,再拿一瓶給她。」
「是。」喻明秋答應一聲,看看已經黑下來的天色,決定趁機再去探一探聖火教。
「你也是,別亂來。」秦綰補充了一句。
「知道啦。」喻明秋笑眯眯地答應。
「王妃。」慕容流雪正好走進來,與他錯身而過。
「結束了?」秦綰一挑眉。
「王爺已經回府。」慕容流雪說著,拿出一張紙條交給她,「這是莫問侍衛塞給我的。」
秦綰展開一看,卻見上面很潦草地寫著幾個字:試夏恂。
的確是李暄的筆跡,用的是炭筆,而且很是倉促。
「夏恂?景寧郡守?」秦綰楞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想起夏恂的資料,不過也沒想到一頓接風宴,這個年紀輕輕剛剛調任的郡守哪兒招惹李暄了。
「怎麼試?」慕容流雪問道。
「這個么……」秦綰摸了摸下巴,合掌道,「回頭叫明秋給套個麻袋吧。」
慕容流雪哭笑不得,讓喻明秋這樣的高手去偷襲一個文弱書生,也實在是太大材小用。
「暗衛下手太重,萬一把夏大人打死了就不好了。」秦綰一攤手遺憾道。
慕容流雪挑眉,深以為然。
「分寸」兩個字對喻明秋來說,還真就是天生就掌握的技能。
「就是胸無大志。」秦綰無奈。
「我倒是不這麼看。」慕容流雪坐下來,替她整理書桌上的各種書冊奏報,一邊道,「之前在折劍嶺的時候,唐兄對明秋有一句評價,王妃大約不知道。」
「那傢伙說的你也信。」秦綰扶額。
「唐兄說,他是天生當侍衛的料。」慕容流雪一臉淡定,「我覺得,其實挺有道理的。」
「為什麼?」秦綰怔了怔,有些不解。在她看來,喻明秋坐她的侍衛其實很屈才,也幸虧,她的侍衛不是只用來保護自身安全的。
「因為他無時無刻不留有餘地。」慕容流雪微笑道,「若是武功相差不大,要論保護人,唐兄不如明秋。唐兄太激烈,他是刺客,而明秋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讓自己陷入有心無力的狀況。」
「道家心法本就氣息綿長,無窮無盡,倒是合乎他的性格,難怪掌教如此喜愛這個關門弟子。」秦綰道。
喻明秋並不是不會拚命,而是他懂得有些事並不是拚命就能做到的,能忍,比能捨生忘死更難。
所以秦綰只用一句吩咐就能放心喻明秋自己去辦任何差事,因為這個青年最懂得何為分寸,何為取捨,他有執劍的玲瓏心思和圓滑手段,卻有遠超執劍的武功。
「梅家主這輩子僅有的貢獻,大概就是生了喻明秋和梅夕影了。」秦綰感嘆道。
「可惜,明秋也不會繼承梅家。」慕容流雪道。
「梅家。」秦綰想起昨天京城的陸煙才傳來的消息,不禁搖了搖頭。
梅家嫡長子梅楠攸和庶弟梅恆攸的妾室葉氏在書房通姦,被梅家主抓了個正著,差點沒把梅家主給氣死。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手段,要是動真格的,梅家嫡庶四個兒子加起來也玩不過梅夕影。看起來,那姑娘是真的下定決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