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蟬、螳螂、黃雀和獵人
北燕大營。
「這都能讓人跑了?一群廢物!」宇文忠在帳中大發雷霆。
「殿下,東華人早有準備,重要的人物一個都不見,連守衛都不足,顯然是早已撤離。」跪在地上的將軍辯解道。
「撤離?他們從哪裡撤的!」宇文忠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怒道,「今日黃昏開始,東華大營一直在探子的監視之下,這麼大一群人,難不成是長了翅膀飛了不成!」
「這……」將軍無言以對,心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地方地形一覽無餘,又不是少了一個兩個能瞞過探子眼睛的高手,這可是一大幫人,其中還有大半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怎麼可能在眼皮子底下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飛天不可能,遁地倒是可能。」冉秋心忽然道。
「遁地?」宇文忠一愣。
「三年前,秦綰在錦州和倭寇對戰,就曾經挖過地道。」冉秋心淡淡地道,「有匠宗在,沒什麼不可能的。」
「那現在怎麼辦?」宇文忠頭疼地道,「秦綰和夏澤蒼一路,西秦的援兵頃刻便至。」
「兩個選擇。」冉秋心伸出兩根手指,先往下掰了一根,說道,「趁著西秦援兵到來之前,全力攻打大營,先將秦綰和夏澤蒼拿下,獨得四件寶物,之後以他們的性命和東華西秦談條件。」
宇文忠眼神一閃,顯然很是心動,但猶豫了一下,還是道:「第二個呢?」
「馬上放手,撤兵,回京。」冉秋心道。
「這不可能!」宇文忠脫口而出。
他費心費力舉辦三國盛會,若是一事無成反而丟失九連環,回去之後一定會被幾個弟弟聯手攻擊,說不定連皇太子之位都不穩固。但是,若是立刻攻打西秦大營,他又下不了決心。畢竟,一個弄不好就要和東華西秦同時開戰了。
冉秋心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失望。
宇文忠並不是不好,只是或許年紀越大了,反而失去了年輕時的決斷力。可惜,沒有別的選擇了,夏澤蒼的為人根本不會被謀士左右,在他手下不會有一展長才的空間。若是晚個二十年,南楚未滅,上官策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如今卻只能這樣了。
「殿下,無論是要打還是要撤,都請儘快。」冉秋心催促道。
「知道了,讓孤考慮一下。」宇文忠揮揮手,在帳內不住地踱步。
「殿下,時不待人。」冉秋心一聲輕嘆。
宇文忠臉上的表情不住地扭曲,額頭隱隱可見青筋暴起,可以想象內心的掙扎。
「太子殿下,末將一定將功贖罪!」跪在地上的將軍大聲道。
「好!」宇文忠終於下定了決心,一咬牙,沉聲道,「你帶領五千軍馬,一個時辰之內,必須踏破西秦大營。」
「尊令!」將軍一抱拳,大步往外走去。
「秋心,我們就在這裡坐等結果嗎?」宇文忠問道。
「若是要儘快打下西秦大營,殿下還得親自督戰比較好。」冉秋心道。
「他們合兵一處也不過前任,能守多久?你太高看他們了吧。」宇文忠不以為然道。
「殿下,那邊的主將可是西秦的戰神。」冉秋心提醒道。
宇文忠的表情陰了陰,沒說話,但冉秋心知道,他是默認了。
「西秦的援兵最多一個半時辰后就會到達,到時候就是便宜西秦了。」冉秋心道。
「秋心。」宇文忠原本的暴怒平靜下來,忽的問道,「就算孤撤兵,西秦的援兵也會來,你覺得……秦綰會便宜西秦嗎?」
「不會。」冉秋心很肯定地搖頭,「秦綰必定有脫身之法。」
「孤很好奇,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有什麼脫身之法?」宇文忠道。
「小女若是能想到,就不會數次敗於秦綰之手。」冉秋心坦坦蕩蕩地道,「不過,殿下也莫要太高看秦綰,她畢竟是人,就算要遁地,也得先挖條地道,而不是捏個法訣就鑽地了。」
「……」宇文忠愣了愣,隨即一陣大笑。
帳外的士卒都鬆了口氣,果然還算是冉小姐有辦法啊。
「嗚——」遠處響起嘹亮的號角聲。
「不對!」宇文忠的笑聲猛地卡住。
「殿下,怎麼了?」冉秋心道。
「這不是北燕軍。」宇文忠的臉色有點難看,他身上戰功赫赫,和冉秋心那樣從未真正上過戰場的人自然不同,很容易就能判斷出,這號角響起的地方距離軍營有些距離,絕不是自己人!
「什麼?」冉秋心瞬間也變了臉色,「那裡是北燕的方向,絕不是西秦的援軍!」
「來人!」宇文忠臉色鐵青,這個時候,自己後方居然出現了一支他所不知道的軍隊,難道是他那兩個弟弟已經坐不住了?也不對,軍權一向是把持在他和幾位老將手裡的,而那幾位老將軍都是父皇的死忠,就算不支持他這個名正言順的皇太子,也不可能倒向他的弟弟們。
「太子殿下!」之前的將軍一陣風地衝進來,臉上還帶著殘留的震驚。
「是什麼人的軍隊?」宇文忠喝道。
「是什麼軍隊天太黑,距離太遠還看不清,不過……」將軍抹了把汗,顫聲道,「那帥旗上的字是……李!」
「李?東華皇室?」冉秋心失聲道。
「這世上姓李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何況東華皇室早差不多死絕了。」宇文忠冷哼道。
冉秋心動了動嘴唇,又咽了回去。
東華皇室確實快死絕了,可最有理由來的那個,不恰好也是姓李的嗎?
「再探!」宇文忠沉聲道。
現在比起攻打西秦大營這種事,這支神秘出現的軍隊顯然重要多了!
「殿下,咱們也出去看看吧。」冉秋心壓抑著心底的不安道。
「也好。」宇文忠點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大營,站在高處,只見遠處的黑夜中,火把蜿蜒成一條火龍,極為壯觀,單看火把數量,起碼是萬人以上。
「萬餘大軍的動作,為何孤全然不知?」宇文忠的拳頭捏得死緊。
無論如何,除了北燕的軍隊,任何軍隊都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這個位置!
「殿下,來著不善。」冉秋心道。
「是孤那個二弟和你師兄做的嗎?」宇文忠問道。
「二皇子若是有調動上萬兵馬的能力,殿下會不知道?」冉秋心反問。
宇文忠默默無語,背後卻被冷汗浸透了,夜風吹過,涼颼颼的寒氣直從心底泛起。
比起來,他這裡五千人根本沒有一拼之力,何況,那支軍隊出現在後方,已經完全擋住了他返回北燕的道路!
「殿下,是戰是守?」將軍問道。
「守得住嗎?」宇文忠面無表情。
「這……」將軍猶豫了一下才道,「要看探子回報,畢竟黑燈瞎火的,三千人馬多點火把也能偽造出三萬人的模樣。」
「探子出去多久了?」冉秋心忽的問道。
「一刻鐘了。」將軍回答完,也變了臉色。探子騎的都是快馬,又僅僅是查探軍號人數之類的情報,按理說早就應該已經回來了才對。
「看起來是回不來了,對面有神箭手或者高手。」冉秋心淡淡地道。
「請幾位少俠去看看。」宇文忠吩咐道。
「不用了。」隨著一個略見疲倦的聲音,南宮廉緩緩地走過來。
「南宮師叔。」冉秋心叫了一聲。
「七弟是知道來的是什麼人?」宇文忠眼底迅速閃過一抹懷疑。
「猜得到。」南宮廉一聲嗤笑,「早就告訴你了,敢動秦綰,那位攝政王可是會發瘋的。」
「李暄?」宇文忠瞳孔一縮,卻脫口道,「這不可能!東華軍怎麼能從北燕的地界過來?」
要說李暄帶兵橫穿聖山他也信,但很顯然,走聖山的話,這麼多人絕不可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這個位置上。
「也許是飛過來的?」南宮廉嘲諷地一笑,舉起褪色的酒葫蘆,灌了幾大口酒。
「南宮師叔,我們現在怎麼辦?」冉秋心問道。
「問我?」南宮廉表情古怪,好一會兒才笑出聲來,「丫頭,答應你們的是我做完了,雖然結果不如人意,但也儘力了,畢竟……你不能強求我能打贏祖師不是?」
「可師叔現在還在北燕軍營,亂軍之中,武功再好也會命喪小兵之手的。」冉秋心誠懇道,「師叔也是北燕皇室中人,至少也要看在血脈份上,助太子殿下渡過這一關。」
「血脈份上啊……」南宮廉哂笑,搖搖頭,也沒理會他們,轉身走得瀟洒,一邊道,「看在血脈份上,奉勸你們趕緊徹,那支軍隊可不是你們看見的那樣。」
「南宮廉。」宇文忠氣得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這關頭他根本不能拿南宮廉怎麼樣。
「不好!」冉秋心細細品味著南宮廉的話,猛地花容變色,幾乎是尖叫道,「殿下!快撤!撤兵!守不住!」
「為什麼?」宇文忠驚訝地看著她。
守易攻難,只有一倍的兵力是很難攻下大營的,他畢竟是北燕的皇太子,還能去求援,總比逃跑被追殺來得容易。
「是假的!」冉秋心蒼白著臉,咬牙切齒道,「一半人是用數千人多舉火把偽裝成數萬人,而那支軍隊是反其道而行之,他們是數萬人少點了火把,偽裝成沒那麼多人!」
「什麼?」宇文忠目瞪口呆。
「距離!火把和火把之前的距離!」冉秋心提醒道。
宇文忠看了一會兒,不用冉秋心再說什麼,自己也變了臉色。
一倍的兵馬能守,可要是好幾倍呢?
「拓拔將軍,如果撤兵,我們要如何返回京城?」宇文忠這會兒已經完全不想秦綰和寶藏了,先保存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繞過折劍嶺……」將軍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停了下來。
宇文忠已經明白了,可就是明白了,表情才更難看。繞過折劍嶺,原則上沒錯,可繞過折劍嶺就必須經過西秦大營,他們會放任過去吧?何況,北燕軍一靠近西秦大營,立即就會被攻擊了,你說你不是來打架的,只是想借個路?誰信?
而只要稍稍一阻,別說後有追兵,前面還有西秦的援兵呢!
之前夏澤蒼被秦綰扣在營中當了擋箭牌,可別說夏澤蒼就會對差點弄死他的北燕毫無芥蒂了。
「秋心,你有什麼主意?」宇文忠問道。
冉秋心頭疼,很疼。
她是謀士,可眼前的狀況完全不是謀士能解決得了的,這是實打實的戰爭,任何陰謀詭計都經不起大軍的碰撞,所有的算計,都只有在兩軍對面之前完成才有效。
「殿下,是不是先確定一下來者身份?」拓拔將軍問道。
宇文忠心底也湧起了一絲希望。
也許……南宮廉是騙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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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王爺就來啦,五彩祥雲是沒有,不過從天而降還是可以滴~哈哈,猜猜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