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有沒有點下限?
「將軍,裴先生說,如果沒有把握,切莫深追。」裴詠派來的那個百夫長終於追了上來。
向佐咬牙切齒。他當然知道這個「把握」是什麼意思,但是很無奈,雖然出發前他信心滿滿,甚至覺得裴詠謹慎過頭,小題大做,可現在的事實是,他確實連同歸於盡的把握都沒有。
「撤軍!」好一會兒,他終於不甘地下了命令。
「將軍,之前的那些東華殘軍怎麼處置?」一個副將說了句。
「殘軍?」那百夫長愣了一下。
「東華軍為了追求行軍速度,將之前戰鬥中的的傷兵都半途拋棄了。」向佐隨口應了一聲,頓了頓,又道,「留下幾個活口就夠了,其他的,都殺了!」
「是。」副將毫不猶豫地應下了。
反正之前的戰鬥中,東華也殺俘,何況這會兒他們都憋了一肚子氣,有個地方也出出氣也是好的。
「不過,那個女人還真是夠狠的。」向佐感嘆道。
明知道被拋棄的傷兵是死路一條卻還是做了,這種事,男人都未必做得出來。
副將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這個不愧是能做掌握實權的攝政王妃的女人啊!只可惜,當初要是清河公主不遠嫁東華,或許,如今這個厲害的女人就是南楚人了?
不過,無論如何,南楚也不可能讓一個女人掌權吧!
「將軍,是不是……太安靜了點?」好一會兒,副將忽然說了一句。
向佐一愣,左右看看,心裡也湧上來幾分疑惑。
這官道兩邊都是大片的農田,這一帶種的是玉米,半人多高的玉米秸稈在夜色下影影綽綽,然而,本應在這裡的人卻一個不見。
「人呢?」向佐忽然覺得背上起了一片細密的冷汗,被夜風一吹,涼颼颼的。
之前追擊的時候,他留下了五百軍馬,雖然東華的人數有接近千人,但大部分都是重傷員,連起身都困難,躺在行軍擔架上,就是傷勢稍輕的,也一個個耷拉著腦袋,顯然在異國他鄉被主將拋棄后顯得很茫然,完全沒有了鬥志。
別說這不可能打輸,就算對方反抗,這麼短的時間裡也不可能一切都結束了。
「將軍,好像有點不對勁。」副將一邊說,一邊四顧張望著。
「當然不對,對勁就有鬼了!」向佐咬牙切齒,又看了眼黑漆漆的玉米地,斷然道,「全軍加速,先回湖陽城,明天一早再來查看!」
「可是……」副將目瞪口呆。
「不然怎麼樣?去裡面找嗎?」向佐冷哼。
大半夜的,這片玉米地里就算埋伏個一萬人都綽綽有餘,誰知道有多少陷阱?反正他們連秦綰這個主謀都放棄追擊了,還有什麼不能暫時放過的。
「是,將軍。」副將答應了一聲。
其實他也心裡發毛,己方的五百士兵,東華的一千傷兵,就像是被玉米地里吞噬了似的,連屍體都不見,真是太邪門了!
命令傳遞下去,剛剛被東華的連弩射了一通的南楚軍本來也沒什麼戰意,更想早些回到城內,沒有異議地加快了行軍速度。
一路上除了腳步聲,再沒有人發出絲毫雜音,直到一聲驚呼從最前面傳來。
「怎麼回事?」向佐的位置距離前軍不過十幾步,立即喝道。
「將軍,是小的踩到了什麼尖銳的東西扎了腳。」一個士兵哭喪著臉,抱著自己的右腿,似乎想把扎在鞋底的東西摳下來。
「別大驚小怪。」副將沒好氣地訓斥了一句。
「是。」那士兵一臉委屈,但腳上痛得厲害,只能一蹦一跳地挪到路邊去自行處置。
見不是什麼大事,向佐鬆了口氣,微微放鬆了緊繃的身體,然而,變故也就在這一刻發生——
「殺!」隨著一聲厲喝,鋪天蓋地的箭雨從玉米地中射過來。
「有埋伏!」副將臉色大變。
「不要停,往前沖!」向佐用大刀擋開箭矢,沉著地下令。
他看得清楚,或許是為了避免誤傷另一邊的同伴的關係,箭雨並不是平行從兩邊射來的,而是從左前、右前兩個方向而來,那麼,最快的脫離方式就是直接突破!敵軍埋伏在玉米地上,轉移不便,只要衝出射程,就安全了!雖然會有一定的傷亡,但已經是犧牲最小的辦法了。
南楚軍被打了個暈頭轉向,聽到主將的命令,更是毫不遲疑地照做。
「啊~」前方忽然傳來一片慘叫。
向佐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胯下的駿馬猛地一顛,隨即前蹄高高揚起,差點把他摔下馬來。
「別亂!」副將嘶聲力竭地大喊。
無奈最前面的人不知為什麼摔倒了一大片,後面的軍隊正往前狂奔,收勢不及,直接撞了上去,頓時引起踩踏無數,不少人手裡的火把掉在地上,燒到了枯枝殘葉,也偶爾有燒到人的,零零星星火光四起。
「殺啊!」就在一片混亂中,兩邊的玉米地里,射光了箭矢的東華軍如狼似虎地撲過來。
向佐頓時眼睛都紅了。
火光下,他看得清楚,最前面那個直接朝他衝過來的,剛剛不是一隻袖管空空蕩蕩,一副隨時要咽氣的模樣么?可現在是怎麼回事?又長出一隻手了?看那生龍活虎的模樣,那一身的血,是灑上去的雞血吧!
「你們……秦綰……」向佐握刀的手都在顫抖了。之前聽李治牧說過,東華軍在湖陽城外裝死人伏擊援軍,於是這回不裝死,改裝傷兵了?還有沒有點下限?太無恥了!
「將軍,東華的兵力不對!」副將忽然道。
向佐一怔,頓時神智一清,馬上就注意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頓時又把李治牧罵了個狗血淋頭。什麼兩三千,東華軍分明至少有五千人,這和情報出入太大了!要不然,他也不會不考慮被埋伏的可能性,畢竟秦綰身邊帶著兩三千軍馬,按照李治牧的說法,是不可能再有伏兵了。
然而,眼前的這支軍馬,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比秦綰身邊的人少!
所以,絕對是被坑了吧!
這會兒,他是選擇性的忘記了,東華的兵力不止是李治牧的報告,大多是白鼎和裴詠自行推斷的。
另一邊——
「打上了吧。」秦綰臉上波瀾不驚,淡淡地說道。
「差不多了。」執劍回頭看了一眼隱隱映紅的天空,暗自偷笑。
「我們也加快點速度,天亮前趕上輜重營。」秦綰道。
「是!」周圍的人一起鬨笑著應道。
自從跟了這位攝政王妃,雖然時間不長,但眾人都感覺自己的下限被拉低了不止一點,不過……下限是什麼?能吃嗎?作為士兵,能帶著他們打勝仗還死人少才是最重要的。
「蝶衣,你還好吧?」秦綰輕聲問道。
蝶衣微微一笑,認真地點點頭。
「叫你跟著輜重營先走的。」秦綰嘆了口氣,搖搖頭,也不多說了。
蝶衣表情堅定。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拋下她的小姐離開的。
「這個玩意兒看著小小的,倒是真好用。」執劍拋著手裡的東西笑。
那是一個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木頭,削成了半個球的模樣,平的一面上插了一根鐵釘,很顯然,就是狠狠坑了向佐一把的罪魁禍首。
「這個是從鐵蒺藜演變而來的。」慕容流雪解釋道,「原本軍中用的鐵蒺藜四面都是尖刺,夜晚撒在路上能坑步兵,但鐵蒺藜整個都是生鐵鑄造的,太燒錢,這個就不一樣了,雖然只有一根鐵釘,但無論怎麼扔,鐵釘都會朝上豎起的。」
事實上,他們連著幾天趕製出來的東西,連鐵釘都沒這麼多,上面插的大多是木刺、竹片、碎瓷片之類的東西,但用來刺穿輕步兵的草鞋的腳掌也足夠了。
設置埋伏的徐鶴按照秦綰的吩咐,等向佐通過之後依舊按兵不動,一直等到裴詠派出的信使也通過了,這才偷偷在路上鋪好了陷阱。
追擊的時候,向佐還算是謹慎,一路都有哨探在前面排查陷阱,可回頭就沒有這麼警惕了——誰想到剛剛走過還什麼都沒有的路面,往回走時就出現了陷阱呢?這被坑的真不冤啊。
「王妃的腦子反正是跟我們的不一樣。」陸熔從後面追上來。
「你好像也沒多驚訝啊。」葉隨風瞅著他,一臉的好奇。
他知道王妃曾經統領過江州戰事,和徐鶴是舊識,不過這個聽說是新調入這支軍隊的將領似乎也對王妃很服氣啊?
陸熔怔了怔,沉默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一股懷念之色。
「我說錯什麼了嗎?」葉隨風舉手,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沒說錯。」陸熔卻笑了,一臉驕傲地說道,「因為,我是慧小姐的舊部,信任王妃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葉隨風聞言,頓時睜大了眼睛,失聲道:「哪個慧小姐?」
當然,不用陸熔回答,他也知道,跟攝政王妃有關係的,只有那一位——導致江轍血洗了皇族的歐陽慧。
「王妃,末將去前頭開路了。」陸熔一拱手,拍馬跑去了最前頭,很有種揚眉吐氣的暢快。
終於還是等到這一天,他能光明正大地說一句,我是小姐的舊部,那是他們這些經歷了李鈺的血洗后殘存下來的人最大的驕傲。
秦綰看著他寬厚的背影,不禁微微一笑。
陸掌柜一家人已經和蘇青崖一起,跟著輜重營先行離開了,雖然秋鶴樓放棄得有點可惜,但又攝政王府做後盾,東華哪裡不能重新再起一座秋鶴樓呢。何況陸臻的婚事將近,將來要走官途的話,陸家也要遷回京城比較好,包括嘉平關的陸灼和西秦的陸煙。
手上一暖,確實蝶衣伸手過來,握了握她的。
「蝶衣啊,我今天很高興哦。」秦綰輕笑。
就在這時,翠綠的影子一閃而過,落在秦綰肩膀上。
「王爺的信!」執劍眼睛一亮。
「難為你了,這樣都能找到。」秦綰伸出手指逗了逗鳥兒,從它腿上解下銅管,取出信件。
「王爺說什麼?」荊藍湊了過來。
秦綰借著直接湊過來的火把迅速看完那幾行字,轉頭道:「拿地圖來。」
「是。」荊藍立刻遞過一張行軍地圖。
「和輜重營會合后,我們繞過前面的儲縣,去這裡。」秦綰用力點了點地圖,纖長的手指差點在紙上戳出一個洞。
「這是……」眾人看著她指的地方,不禁面面相覷。
這和之前說好的可不一樣,跟原本的路線幾乎是南轅北轍。
「王爺渡江了?」還是執劍反應快,脫口而出。
「你說呢?」秦綰鬆手放飛了鳥兒,回眸一笑。
火光下,那雙眼眸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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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300字的速度碼字……一直在陪女兒,小丫頭生病就粘人,我喝口水都以為不要她了,哇哇哭╮(╯_╰)╭其實……月更不滿8W字是扣壓稿費的,所以,其實不難更新,作為一個靠稿費生活的作者來說,我才是最著急的人。總算小姑娘的身體在好起來,再看幾天應該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