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祭
攝政王府。
「王妃去了多久了?」低頭看著一本摺子的李暄突然問了一句。
「快半個月了吧?」站在身後的莫問愣了一下才恍然王爺是在問他,趕緊答道。
「半個月啊……」李暄自語了一句,語氣淡淡的,卻讓莫問心裡有些打鼓。
但李暄卻沒再說什麼,只是指了指剛剛批複完的一疊摺子道:「送去給陛下過目。」
「是。」莫問抱起摺子出去了。
當然,說是請陛下過目,也就是字面意思,過目一下而已,別說小皇帝根本不懂如何處理政事,就算他真有意見,也沒人會聽。以前還有杜太師會認真教導,可現在杜太師自己也焦頭爛額,已經好久沒給李鑲好好上課了。那個自稱被始亂終棄的寡婦一日沒找到,杜太師就一日背負著殺人滅口的嫌疑。
莫問很快就回來了,不過,後面還帶了個人。
「有事?」李暄微微一皺眉。
執劍和荊藍雖然是他送給秦綰的人,但既然送出去了,那就是秦綰的人,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執劍是不會來找他的。
「王爺,是有點事。」執劍苦著臉道,「王妃不在,但是剛剛南楚的臨安王世子派人送了家書過來,要見王妃,這個要怎麼回復?」
「臨安王世子?」李暄楞了一下,隨即就想到,這麼魯莽的事一定是上官策自己的主意,絕不會是穩重如臨安王幹得出來的。好歹兩國已經開戰,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何況是外甥女,知道的是家書,若是南楚皇帝疑心病重一點,都能治他個通敵賣國之罪。
「你沒告訴他王妃病了?」李暄問道。
攝政王妃遠赴南疆,不管是從戰局來說,還是私人因素,都不適合大張旗鼓,所以秦綰對外用的理由是,病了。至於人家信不信,她就不管了,反正如杜太師之流,正巴不得她不要出現在人前呢。
「說了,可信使堅持要面見王妃,屬下不好做主。」執劍無奈道。
要說這事,如果秦綰在,真是很好處理,可偏偏王妃不在!
「信呢?」李暄道。
「在這裡。」執劍雙手遞上一封信。
李暄拿過來,看了看封口處的印泥,微微一挑眉,直接就拆了,連一點兒猶豫都沒有。
「王爺?」執劍看得目瞪口呆。那是王妃的家書,王爺私拆王妃的書信,這算是偷窺了吧?還如此光明正大!
李暄卻已經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一聲哂笑。
上官策到底還是個孩子,雖然言辭之間故作老成,但還是很明顯能看出少年的憤懣、不解和難過。顯然,東華揮軍南下,受打擊最大的就是這位小世子了。
看起來,南楚皇帝的教導還不夠。
想著,他鋪開紙,提筆就寫起來。
執劍和莫問對望了一眼,不禁面面相覷。
王爺代替王妃給臨安王世子回信也罷了,畢竟是夫妻,世子也不好說什麼,可是……此刻王爺筆下的字跡端秀清麗,活脫脫就是王妃慣用的字體!
李暄落筆的速度很快,一封信一蹴而就,隨即吹乾墨跡,放進封筒封口,丟給執劍:「交給信使,就說王妃身體欠佳,不便見客,請使者把王妃的回信帶回去給世子。」
「……」執劍抽了抽嘴角,拎著信一臉牙疼的表情。
冒充王妃寫回信……王爺處理這事還真是粗暴直接!
「還有事?」李暄道。
「沒了,屬下告退。」執劍也跟了他很多年,知道這是趕人的意思了,趕緊一溜煙地出去了。
「王爺,王妃知道了不會生氣嗎?」莫問有些擔心地問道。
印象中,王妃似乎很疼愛這個小表弟的。
「不會。」李暄輕笑道,「便是王妃親自回信,意思也是八九不離十,不如本王直接代勞了。」
莫問張了張嘴,很無語。王妃對這事的意見和對王爺直接代她回信會不會生氣,這完全是兩碼事吧?
「不過,還是通知她一聲吧。」李暄自語著,抽出飛鳥傳書用的薄紗絹開始寫信。
「……」莫問哭笑不得。
因為能隨時傳訊的靈鳥只有那一隻,所以王妃走前勒令王爺沒事不要亂用。該不會……王爺就是想找個借口好理直氣壯地給王妃寫信吧?
而執劍返回前廳,卻見荊藍還在招待那信使,正了正臉色,大步走進去,遞上書信,直接就複述了李暄的話:「王妃身體欠佳,不便見客,不過寫了回信請使者帶回去。」
那使者有些失望,不過也沒法再硬是要見王妃。
若是世子在,自然是可以強烈要求探病的,可他只是個小小的信使,人家攝政王妃都病了,自然是不能要求她非要親自接見一個信使的。
何況,能在這個時候替上官策來送信的定然是心腹之人,去年他在臨安王府見過跟隨在蘭陵公主身邊的執劍和荊藍,貼身伺候的侍衛和侍女都在,他根本就沒懷疑過公主本人已經在千里之外了。
於是,信使只能拿了書信怏怏告辭。
「哪兒來的?」送走了人,荊藍忍不住好奇道。
「王爺寫的,不知道糊弄得過去不。」執劍摸著下巴偷笑。
不過,王妃流傳在外面的筆跡不多,世子頂多也就是見過,應該分辨不出來的。
「也不知道王妃怎麼樣了。」荊藍一聲哀嘆。
「王妃……應該是在南疆了吧。」執劍也有些哀怨。
除了被派出去辦事,這還是第一次王妃出遠門把他留在京城呢。不過,再想想王妃這次帶出去的人,總有些詭異的和諧,讓他覺得,這些人之間似乎有一種微妙的聯繫。
「希望王妃平平安安的。」荊藍道。
「江相送給王妃的兩個護衛,姝兒和那個冰塊武功都很高,沒事的。」執劍安慰道,「再說,這不是還有唐公子一起去了嗎?」
「最不靠譜就是唐公子了!」荊藍撅起了嘴。
「這個……唐公子正經的時候還是很靠譜的。」執劍汗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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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唐少陵打了個噴嚏。
「著涼了?」秦綰道,「叫你不要下水了。」
「沒事沒事,準是有人背後在念叨我呢。」唐少陵不在乎地揮揮手。
清理乾淨后,一行人就繼續上路,當然,孟猙沒有衣服可換,只能將就著洗了把臉,忍耐著身上的異味。
這次的石階是漸漸往上的,兩邊慢慢亮起了長明燈。
「這燈油傳說是人魚的油脂,能點千年,只要有人經過,引起空氣流動,就會自動點亮。」孟寒道。
「真的有美人魚存在嗎?」秦姝好奇道。
「不知道。」孟寒搖了搖頭道,「這長明燈也不知道是什麼年代,哪一位南疆王製造的,但至少已經有了百年以上的歷史,如今依然能點亮。」
「好神奇。」秦姝吐了吐舌頭。
「前面就是祭壇了。」孟寒道。
這句話一出,隊伍頓時沉默了,連秦綰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血腥味,很重。」唐少陵忽然道。
「那是自然的。」孟寒面無表情地道,「祭壇上流過無數的血,你們看見就知道了。」
「你不是說,那是南疆古禮,已經廢除好幾代了嗎?」秦姝艱難地道,「就算有血,近年也應該只有蛇姬那一次?」
「看見就明白,現在我解釋再多也沒有用。」孟寒說道。
秦姝繼續沉默下來。
石階的盡頭是一個很寬敞的空間,正中間是一個圓形的巨大祭壇,上位供奉著雕像,人面蟲身,想必就是南疆的蠱神,只是,這樣的雕像,在幾盞幽火的映照下,顯得更加恐怖。
「啪!」卻是有人不小心踢到了什麼。
「骨頭?」秦姝一愣,但下一刻,她就想起了這是人骨,頓時覺得一陣噁心。
蟲子啃剩下的骨頭……
隨著大廳牆壁上的油燈也隨著他們的到來一盞盞亮起,他們這才開始打量這個所謂的祭壇。
「好多白骨!」秦姝低呼了一聲,抓住了身邊蝶衣的衣袖。
卻見地上、牆角,到處散落著骨架,有些還能勉強看出個人形,有些卻只是斷肢殘臂,更多的則是零碎骨頭,連是不是屬於一個人都不知道。
秦綰徑直走到祭壇前,遠處看來那祭壇似乎是用一種紅色的岩石打造的,但走到近前,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她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紅色的石頭,而是長年累月在祭壇上乾涸的鮮血,將整個祭壇都染成了暗紅。血色深深地滲透進了岩石內部,定了色,就算丟進天湖裡,也洗不去這樣的紅了。
「王妃,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秦姝苦著臉道。
這個地方,實在讓人很不舒服,何況王妃是來尋找南疆的典籍的,和祭壇應該沒有關係。
「這麼多骨頭,哪個是蛇姬的?」秦綰皺了皺眉。
秦姝一愣,才想起王妃答應了朱成碧會帶回蛇姬的遺骨的,可這裡的白骨少說也有幾十人的,而且多半殘缺不全,怎麼可能分得清哪個是蛇姬。
「算了。」秦綰想了想,隨口道,「阿訣,你找找哪個像蛇姬,就找個口袋裝起來吧。」
「屬下並未見過蛇姬夫人。」秦訣愣道。
「本夫人倒是見過,但沒見過她的骨頭長什麼樣子!」秦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
「屬下明白了。」秦訣這才反應過來。
朱成碧這不是也沒見過她師父的骨頭長什麼樣子嗎?根據情報里描述的蛇姬的身高、特徵、年齡,尋找一副看起來差不多的女性白骨也就是了。
反正大廳里的白骨夠多,秦訣轉了一圈,很容易就找到了合適的白骨。
不過,話說回來,說不定這就是蛇姬呢?
畢竟,血祭的極品必須是處女,像是蛇姬這個年紀的老處女恐怕是沒有第二個的,就算有,也不會被送來當祭品。若非蛇姬是南疆滅族的大仇人,送這麼個老虔婆去祭祀蠱神才是大不敬呢。
所以,這具老年女性的白骨,其實有七八成可能就是蛇姬。
秦綰也不禁有些感嘆,蛇姬當了這麼多年毒宗宗主,風光無限,最後卻死在這個陰森的地方,死狀還如此凄慘。
不過,當年她毒死南疆無數人,屍骨能填滿天湖還有多,現在她被作為祭品血祭蠱神,終究是天理循環,一報還一報。
「不對。」孟寒忽然變了臉色。
「怎麼了?」秦綰回頭。
「就在我們之前不久,入口被人打開過一次!」孟寒道。
秦綰一怔,微一沉思,也不禁變了臉色:「那個水潭,水位太高了些,應該是不久前曾被注入過大量的水,還有那條小鱷魚,是剛剛孵化不久的,這入口確實剛剛被打開過。」
唐少陵不聽勸阻非要下水去,但幸好水潭裡並沒有養著鱷魚,那反過來來想,一條剛破殼的小鱷魚怎麼可能單獨出現在禁地里,只能是隨著入口開啟的水流,不小心被衝進來的了。
可是孟寒明明說過,這是王族才會知道的秘密,就連孟寒自己也只知道大致的地點,誰有本事先一步打開了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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