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揍到你服為止
江州。
作為東華西北重鎮的江州,負擔著增援嘉平關的任務,本身也駐紮著五萬兵馬,江州軍統領聶禹辰年僅三十便是一軍統帥,並沒有任何後台,是真正從北燕戰場上拼殺出來的悍將,只是素來和江州刺史趙文正不和。當然,這也是太上皇用人的手段,以免地方文武沆瀣一氣,把持地方。
然而,北燕扣關,卻剛好江州刺史趙文正上京述職去了,嘉平關的求援文書確實是第一時間送達了江州,可刺史不在,暫時處理江州事務的江陽郡守卻沒有下令出兵的權力,只得八百里加急回報京城。
雖說,嘉平關的軍報早就傳回去了,可他這邊也不能不報是吧。
同時,駐紮在江陽城外的江州軍營地也不平靜。
按照聶禹辰的想法,當然應該儘快出兵,兵貴神速,若能趕在嘉平關被破之前趕到,禦敵於門外才是最好的結果,可東華地方的武將要受文官節制,沒有刺史府的手令,無法出兵。而刺史……雖然有權,但若是隨意調動兵馬,也是要承擔很大責任的,從前北燕不是沒有攻打過嘉平關,趙文正都會得到朝廷迴文,才下令出兵增援。
當然,從來沒有哪一次,北燕攻打嘉平關如此出其不意、又是集結了三十萬大軍。
前日最新一道軍報,嘉平關破,北燕大軍正一面修繕嘉平關作為退路,一面掃蕩江陽以北的小城,籌集糧草。然而,江陽郡守蔣奇卻緊閉城門,借口其中混有北燕姦細,不放難民入城。
「將軍!讓我們去宰了那個混賬吧!」中軍帳里,副將們紛紛抱怨。
「就是!居然還想將我江州軍進駐江陽替他守城……我呸!」
「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本以為趙文正已經夠窩囊了,沒想到這龜孫子更沒用!」
「要我說……」
「都閉嘴!」聶禹辰終於忍不住一聲厲喝。
他相貌堂堂,不笑的時候不怒而威,尤其每戰必定身先士卒,很得兵將擁戴,這一出聲,帳中頓時安靜下來。
「吵吵嚷嚷成何體統!」聶禹辰冷哼道,「嘉平關一破,江陽就是最後一道防線,必須守住,蔣奇雖然小心了些,卻也不算大錯。」
「可是,將軍,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那些北燕蠻子屠殺我東華百姓,燒殺搶掠,民不聊生嗎?」一個絡腮鬍副將紅著眼睛道。
聶禹辰沉默了許久,終於嘆了口氣。
若是江陽郡守蔣奇當初能當機立斷,同意他的意見立刻出兵,而不是拚命阻攔耽誤時間,五萬大軍入駐嘉平關,雖然未必能擋住北燕,但等到朝廷派援兵來還是很有希望的。可是,如今嘉平關已破,儘管關內山林眾多,可北燕軍畢竟有三十萬,他們這五萬大軍拉出去打野戰,根本就是去送菜的,哪怕個個以一敵二,拼掉北燕十萬人,還有二十萬呢,而沒有了江州軍,江陽能守多久?一旦江陽城失守,他們所有人都是東華的千古罪人!
其實幾個副將也不是沒腦子的,發泄完了,自然也明白目前的形勢和自家將軍的苦衷,一個個低下了頭。
「難道我們真的要服從那個蔣奇的調遣,入駐江陽城嗎?」副將問道。
「江陽絕對不能有失。」聶禹辰堅定道,「只要江陽還在,江州軍還在,北燕就不敢繞過江陽攻打東華腹地,我們必須守住這裡。」
「將軍。」帳外響起傳令兵的聲音。
「進來。」聶禹辰立即神色一肅,喝道,「是否有北燕的新動向?」
「報告將軍,是軍營外有一行人要見將軍,自稱是從京城而來,奉了攝政王之命。」傳令兵的臉色很是古怪。
「人呢?」聶禹辰道。
「在營門外。」傳令兵答道。
「胡鬧。」聶禹辰一瞪眼,喝道,「既然是天使,爾等驗過印信無誤就該請進來,怎麼讓人等在大門外?」
要是上一級的官員私自來訪,就算是丞相,也不能擅入軍營重地,可天使能一樣嗎?
「可是將軍,拿著印信的是個女子啊。」傳令兵苦著臉道。
自古以來,除了軍妓,還沒聽說有女子進軍營的先例!
「女人?」聶禹辰愕然。
「攝政王在想什麼,怎麼派了個女人來?」一個少年氣盛的副將脫口而出。
「既然如此,徐鶴將軍,你去看看。」聶禹辰便道。
「是!」那少年副將徐鶴得令,大步走出軍帳,往營門外走去。
或許是因為來了幾個漂亮姑娘,營門口格外熱鬧,一向軍紀森嚴的江州軍都有些躁動。
「讓開!」徐鶴不滿地一聲大喝。
營門之外的一行人,有男有女,個個相貌出眾,可若說是朝廷使者,從頭看到腳,就沒有一個像的!
「徐將軍。」守門的士卒紛紛叫道。
「都回崗位上去,想什麼樣子!」徐鶴一瞪眼。
「徐鶴?」領頭的女子一聲輕笑。
徐鶴轉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卻不由得心裡一跳。
不是因為她的容貌很美,而是……那股氣勢,似乎在什麼地方感受到過,很是熟悉。
「你是……攝政王派來的?」徐鶴想了想,雖然出來的時候看起來一臉不爽,但真正站在這裡了還是表現得很客氣。
京城的變故他們這些戍邊的將領知道得不多,也不太清楚攝政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只能靜觀其變。
「不錯,我是攝政王妃。」秦綰答道。
「噗——」徐鶴臉色扭曲,差點一頭栽倒,半晌才怪叫道,「王妃?」
「有問題嗎?」秦綰問道。
「……」徐鶴無言。沒有問題嗎?問題大了好嗎?把王妃派到戰場前線來傳旨,還就帶了幾個人,那位攝政王該不會是一成親就後悔了,想換個王妃了吧!
「沒有問題的話,帶本妃去見聶將軍。」秦綰道。
「這……請王妃出示信物。」徐鶴艱難地道。
秦綰回頭一示意,荊藍走上前,亮出一塊金燦燦的令牌,上面四個大字:如朕親臨!
「萬歲萬歲萬萬歲!」營門口頓時跪了一地。
「行了嗎?」秦綰微笑。
「王妃,請進。」徐鶴汗顏。
秦綰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這才帶人走進去。
中軍帳中,雖說派了徐鶴來迎接,不過畢竟是天使,聶禹辰還是帶著眾將在帳外等候。
「將軍,這位是……攝政王妃。」徐鶴僵硬著臉稟告道。
聶禹辰的冰塊臉也一下子破裂了。
王妃?
不好意思風太大沒聽清你可以再說一遍么……
「聶將軍,久仰大名。」秦綰落落大方地道。
「江州軍統領聶禹辰,見過……王妃。」聶禹辰拱了拱手,行禮的動作很僵硬。
按理說,王妃是超一品夫人,又是天使,他應該跪拜,可是……外臣從不可能和內宅女眷單獨見面,這個……需要跪拜嗎?
「聶將軍客氣了。」秦綰笑笑,表示不介意。
「王妃,請進。」聶禹辰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將軍請。」秦綰一擺手,也不客氣,當先走進中軍帳。
「將軍……」副將又湊了上來。
聶禹辰揮揮手制止了他們的抱怨,警告道:「她身上有御賜金牌。」
營門口那一陣山呼萬歲的喊聲,中軍帳這邊自然也聽見了。
眾將只得將話都憋了回去,默默地跟著走進帳中。
然而,一進門,所有人都臉色一變。
因為,秦綰居然直接坐在了屬於聶禹辰的主位上,簡直是*裸的挑釁!
「王妃,就算您是天使,也不能坐帥座。」徐鶴沉聲道。
「奉攝政王令,援軍到達之前,本妃全權統領江州文武。」秦綰淡然道。
「一個弱女子統領大軍對抗北燕豈非笑話!」徐鶴脫口道。
「閉嘴!」聶禹辰阻止不及,臉色也黑了。
雖然他也同意徐鶴的看法,可畢竟眼前的人是拿著如朕親臨金牌的攝政王妃,至少不能當面指責。
「弱女子啊。」秦綰不禁笑了。她的名聲在京城以南傳得廣,而北方確實不為人知。看著徐鶴笑笑,她乾脆地道,「既然徐將軍自問不是『弱男子』,那麼……本妃帶來的人,包括本妃在內,徐將軍隨便挑一個比試比試?要是徐將軍能贏,本妃立刻將金牌送給聶將軍,再不管江州事。」
「王妃此話當真?」徐鶴頓時眼睛一亮。
若是有御賜金牌在手,那蔣奇就再也制約不了江州軍,他們就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了!
「自然當真,徐將軍是要挑哪一位試試手?」秦綰漫不經心地道。
聶禹辰微微皺眉,但終於沒說什麼。
反正是王妃自己提出來的,輸贏都沒有壞處,何況徐鶴這人和普通的武將不一樣,即便是專攻小巧功夫的侍衛,他也能與之一戰。
徐鶴遲疑了一下,一個個掃視過去。
王妃自然是不行的,兩個侍女也掠過,就算再想贏,他也拉不下臉去挑戰王妃的侍女,這樣贏了簡直比輸了更丟人!
最終,他把目光定在了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一人身上,直接一指:「我選他。」
直接挑戰看起來最強的那一個,這樣贏了想必王妃也沒什麼話好說了。
不過,看到他的選擇,秦綰的臉色也不禁抽了抽。
這小子,還真是……很會挑啊!
她這次出京身邊帶的人,除了荊藍和蝶衣,另外只帶了三個人。蘇青崖、顧寧、以及,沈醉疏。
帶上蘇青崖自然是因為戰爭中最缺一個好大夫,顧寧既是她的侍衛,剛好又能上戰場見見世面,而沈醉疏除了有上述原因,更因為,他是江州人!
而徐鶴竟然要跟沈醉疏比武……秦綰實在很想笑,若是不算奇奇怪怪的玩意兒,單憑武功,連她也未必能保證贏沈醉疏。雖說炎陽七轉對沈醉疏來說會要命,可要了他的命之前,這心法的進境實在太快了,現在的沈醉疏比起當初在襄城時,短短一年,又厲害許多。
「請閣下指教。」徐鶴一抱拳。
「來吧。」沈醉疏嘆了口氣,來到中軍帳當中,連玄鐵簫都懶得拿出來。
「這裡地方是不是太小了點。」徐鶴怔了怔。
「速戰速決吧。」沈醉疏撓了撓頭道,「你要是能讓我動一步,就算我輸了。」
這話一出,眾人一片嘩然。
「小徐,給他點厲害看看!」絡腮鬍副將舉著拳頭怒道。
「就是!」
「這也太自大了吧!」
「這位兄台,末將出身江湖,比起馬上功夫,本就更擅長比武!」徐鶴雖然也憤怒,但還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知道,所以才在這裡比試就行了。」沈醉疏道。
秦綰來江州的路上,就把江州軍的重要將領都研究過了,也大略對他們提過。
「請。」徐鶴本就是少年氣盛的人,只不過心底驕傲不想勝之不武才多說幾句,但見他如此,頓時也忍耐不住了,不過,既然沈醉疏空手,他也沒有拿兵器,直接肉掌攻了上去。
「咦?」沈醉疏看見他的動作,眼中卻閃過一陣驚訝,揮手盪開他的招式,好奇地問道,「小子,南宮廉是你什麼人?」
「你認識我師叔?」徐鶴一愣,不過手裡的動作卻沒有停。
交手一招,他就知道是踢上了鐵板,眼前的這個男人,招式如何先不論,可內力卻比自己深厚太多了。
沈醉疏神色古怪,一邊隨手應付,一邊回頭道:「你孫子?」
「滾!」秦綰隨手砸了個銅板過去,笑罵道,「本妃的兒子都沒生出來呢,哪來的孫子!」
「好吧,徒孫。」沈醉疏一偏頭,躲過了那枚銅錢,動作簡直比應付徐鶴還大。
「叮!」徐鶴還沒來得及為那句「你孫子」發怒,卻見那枚普普通通的銅錢掠過沈醉疏的脖子,打在地上,卻直接整個兒沒入了地面。
這一下,整個中軍帳都靜了下來。
在場的將軍都不是傻子,中軍帳的地面是修整過的,極為堅硬,隨手一枚銅板就跟打在豆腐上似的,這是什麼功力?至少他們是絕對做不到的。
想起剛剛徐鶴還說這位攝政王妃是「弱女子」,眾將的臉都要綠了,這樣的王妃若是弱女子,那他們這些還不如的,豈不是真成了「弱男子」?
「我……」徐鶴半途停了手,臉色變來變去,煞是好看。
「不打了?」沈醉疏道。
「我打不過你。」徐鶴很鬱悶。自己也算是師出名門,難道連一個侍衛都打不過嗎?
「打不過就練好了再來打,這就泄氣,南宮廉是這麼教你的?」秦綰一聲冷哼。
「……」徐鶴動了動嘴唇,臉色還是很不好看。
「輸給我難道很丟臉嗎?」沈醉疏翻了個白眼。
「請問,這位……公子,和沈文台,沈公怎麼稱呼?」聶禹辰忽然問了一句。
沈醉疏神色大變,一閃身,一把揪住了聶禹辰的衣襟,眼神極為可怕:「你為什麼知道沈文台?」
「我是江州人!」聶禹辰一面揮手制止屬下的動作,一邊困難地道,「二十年前,江州大旱,災民無數,官府不作為,是沈家帶頭開倉賑災,活民無數……我……也是因此而活下來的。」
沈醉疏愣了一下,緩緩地鬆手,臉色怔忪,一片迷茫。
二十年前的災難,他還有些記憶,當時他還是個孩子,父親要他體悟百姓疾苦,把他從書房裡拖出來,讓他親自去幫著家丁一起施粥,親眼看見過那些災民的慘狀。
原來,沈家居然還救出一個將軍嗎?
「你、是不是當年那個小少年?和文台公實在太像了。」聶禹辰又道。
二十年前,沈文台就是這樣的年紀,所以,他第一眼看見沈醉疏的時候,簡直像是當年的恩人站在面前的感覺,終於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啊,我就是。」沈醉疏已經回過神來,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無意挾恩求報,不過,如果他的存在能讓聶禹辰聽話,少出點花樣,對秦綰來說也是好事一件吧。
「將軍,沈文台是誰?」徐鶴好奇地問了一句。
「你在江州駐守也有四年了,不知道那是江州百姓的驕傲嘛?」另一個副將笑道,「書香世家的沈家,文台公曾高中探花,只可惜十幾年前沈家遭了難,哦,西門前那塊廢墟就是沈家莊遺址……啊,抱歉抱歉。」
那副將都說完了才想起那個沈家的後人就站在這裡,趕緊道歉,但隨即臉色又有點古怪。
「於是,我比武輸給一個文探花的後人?」徐鶴更加覺得全身無力。
「他是沈醉疏,你輸給他哪裡有問題嗎?」秦綰笑問了一句。
「沈醉疏……」徐鶴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想了想,猛然記起來,頓時指著沈醉疏道,「七絕公子?不對,你堂堂高手榜第三的大俠,跑到軍隊里來幹什麼?」
「老子高興。」沈醉疏沒好氣地應了一句,懶得理他,轉身返回了秦綰身邊。
「好吧,私事過後再說,聶將軍還有什麼意見?」秦綰道。
「如果本將有意見,王妃打算怎麼做?」聶禹辰猶豫了一下才問道。
「還不服?那本妃就……揍到你服為止。」秦綰笑道。
「……」聶禹辰嘆了口氣,拱手道,「謹遵王妃吩咐。」
「將軍!」眾將一起叫了起來。
徐鶴比武輸給沈醉疏,和把整個江州交給一個女子怎麼能相提並論?只不過是王妃帶了幾個高手——好吧,王妃自己也是高手,可武功再好,她會用兵還是會處理政務?北燕三十萬大軍兵臨城下,她知道該怎麼辦嗎?
「本妃不是在徵求你們的意見。」秦綰的語氣很冷,目光一一掃過他們,乾脆道,「這是命令,必須無條件服從,明白?」
「可……」
「夠了!攝政王並不是這般兒戲的人,想必……是相信王妃的。」聶禹辰沉聲道。
秦綰與他對望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算是接下了他傳遞過來的善意。
不管是因為什麼,反正她要的只是一個結果。
「對了,江州刺史趙文正貪贓枉法、草菅人命,已經被革去刺史之職,打入大牢了。」秦綰又道。
聶禹辰一震,頓時向沈醉疏看過去。
當年的沈家在江州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不得不說,趙文正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寒門官員,能陞官如此快速,一直坐到一州刺史的位置上,和他是沈文台好友這個身份分不開。至於後來遲遲無法再進一步,實在是因為他能力有限,做到刺史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然而,沈醉疏的神色間卻是一片冷肅,讓聶禹辰忽的心中一動。
沈家滅門,唯一的遺孤既然活著,可寧願在江湖上流浪也不求助於父親昔日好友,實在是引人深思啊,或許,自己一直以來的感覺是對的,無論如何,他都沒法對那個應該是恩人好友的人有好感。
「那麼,聶將軍就準備拔營,全軍進駐江陽吧。」秦綰最後道。
「遵令。」聶禹辰爽快地應了下來。
實在是,這也確實是目前的形勢下最好的應對了,緊守江陽,等待援軍。
既然有了決定,聶禹辰作為江州軍最高統領,自然要去安排拔營,想了想,便讓徐鶴去招呼秦綰了。
反正,看起來徐鶴的師門似乎和王妃有點兒關係。
不管心裡服不服氣,可聶禹辰都下令了,眾將再不情願,也只得散去各自去做事。
「王妃是先回江陽,還是和大軍一起行動?」徐鶴磨磨蹭蹭地走上來。
「跟大軍一起。」秦綰答道。
「哦。」徐鶴答應一聲,臉上也露出一絲不情願。
他承認王妃和她帶來的人武功都很好,可行軍,不是武功好就夠了的,要不然,單憑武功他是江州軍第一,可還不是一個副將?
「你是庄別離的徒弟?」秦綰道。
「王妃真認識我師父?」徐鶴驚訝道。
「認識,揍過。」秦綰點頭。
「……」徐鶴又不知道怎麼介面了。認識?揍過?什麼鬼!
「那不是南宮大俠揍的嗎?」顧寧很天真地插了一句。
「在那之前,在聖山上揍過。」秦綰汗顏。她說的是無名閣繼承儀式上的那一次,顧寧卻以為是木蘭渡。
「那個,王妃跟我師父有仇?」徐鶴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多久沒見庄別離了?」秦綰問道。
「啊,我雖然是師父的弟子,但師父常年在閉關,也沒空指導我,其實我跟南宮師叔還更熟一點。」徐鶴道。
「不是吧?」沈醉疏驚訝道,「南宮廉就教出你這種水平?」
他的鄙視實在太明顯,徐鶴不禁面紅耳赤,只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這就是他明明師出名門卻不敢提的原因,雖說他的武功也不算非常差勁,可作為庄別離的徒弟,還有個天下第一的師叔,自己這水平,說出來簡直太丟人!
「得了,南宮廉哪敢教他。」秦綰嘆了口氣。
要說徐鶴這孩子也是個悲催的,庄別離收過好幾個徒弟,但他那種一心撲在武道上的人哪有閑心來教徒弟?南宮廉就算有心指點一二,可他和庄別離的關係已經夠尷尬的了,再去指導庄別離的徒弟,這個……庄別離那種心性,大概第一時間就把徒弟逐出師門再說。
「王妃說的是。」徐鶴也是一臉苦相,對秦綰的觀感卻好了不少。這麼多年來,終於有個人理解他的苦了,這世上幾乎所有人知道他的師承后,都是和沈醉疏一個反應的。
「也對,你師父那個人……」沈醉疏搖搖頭,雖然沒有說下去,但誰都知道他的未盡之語是什麼意思。
「王妃還沒說,和我師父是?」徐鶴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師父沒告訴你,本妃是他師叔嗎?」秦綰隨口道。
「啊?」徐鶴傻眼。
於是,是他的耳朵有毛病了吧?一定是的!
「啊什麼啊?」秦綰沒好氣道,「武功那麼差,趁著本妃在江州,會好好教教你的,省得說出去給武宗丟人!」
「您……真是……」徐鶴一臉的糾結,怎麼也沒辦法把那個稱呼說出口。
看起來王妃比他還要小几歲啊,卻和師祖是同輩份的人嗎?
「算了,你叫我王妃就好。」秦綰也沒興趣帶著這麼大個徒孫吸引目光。
「是。」徐鶴大大地鬆了口氣。這聲「師叔祖」還真是挺難叫出口的。
「顧寧,沒事的時候你陪他練練,用力揍沒關係。」秦綰回頭道。
「……」顧寧很無辜地看著徐鶴。
他要回答「好」嗎?那意思是同意陪他練練,還是表示會「用力揍」?
「啊,這位是……半月山莊的顧公子?」徐鶴驚訝道。
「別想了。」秦綰一臉憐憫道,「就你那兩手,本妃的侍女都足夠打趴你。」
徐鶴抽了抽嘴角,欲哭無淚。敢情讓他挑人就是陷阱?王妃帶來的人,該不會連侍女都是高手榜上的人物吧!
「對了,你要不要先去江陽城安頓?」秦綰回頭道。
「不必,跟你一起。」蘇青崖淡淡地回答。
「嗯。」秦綰也就隨口問一句。
「若是無事,我倒是想先回去一趟。」沈醉疏沉默了一會兒道。
「知道了,過後直接來軍營找我。」秦綰知道他是想回沈家莊遺址去看看,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你一個人……沒事?」
「都十六……十七年了,會有什麼事?」沈醉疏好笑道,「放心吧,我就回去看看罷了。」
「好。」秦綰嘆了口氣道。
「明天就回來。」沈醉疏揮揮手,走了出去。
「那麼,徐將軍,閑來無事,你就說說江州的狀況吧。」秦綰道。
「哦。」徐鶴收回心思,直接道,「三天前嘉平關被北燕攻破,目前北燕大軍還在嘉平關修整,看起來不像是往年那樣劫掠完糧草就走,倒是要長期作戰的樣子。這幾天嘉平關附近的小城已經受到了攻擊,有不少難民從北方過來,不過……江陽郡守蔣奇借口裡面混有北燕姦細,不許難民入城,還曾放箭驅逐。」
徐鶴說著,臉上也漸漸有了怒氣。
「江陽是最後一道防線,為了安全起見,拒絕難民入城也在情理之中,但也該派人安撫,並且組織難民去附近城鎮暫避,放箭驅逐也過分了吧?」秦綰微微皺眉。
「今天早上蔣奇還派人來見將軍,要求江州軍進駐江陽防守,王妃來之前,將軍正與我們討論這件事。」徐鶴道。
「你們有人想收復北方城鎮?」秦綰道。
「是的。」徐鶴握緊了拳頭,咬牙道,「北燕軍隊在江州燒殺搶掠,我們作為軍人,難道就真的只能在後方眼睜睜地看著嗎?」
「幼稚。」秦綰還沒答話,身後的蘇青崖冷然說了一句。
不等徐鶴髮怒,蘇青崖站起身,冷冷地看著他,又道:「想想聶禹辰是怎麼說的,所以他是統領,你再過二十年也就是個小副將。」
「你!」徐鶴氣結,但很快又泄了氣。
道理他何嘗不懂,然而,就算懂,但看著眼前的狀況,也無法無動於衷。
「真要想做點什麼,戰事最初,怎麼不立刻增援嘉平關?」蘇青崖道。
「沒有調令,江州軍不能輕動。」徐鶴道。別說當時趙文正不在,就算在,那人也沒膽子不通報朝廷,直接就把江州軍調過去。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都不懂?」蘇青崖諷刺道。
「……」徐鶴想爭辯,但發現自己無言可答。
聶禹辰怕死嗎?肯定不怕,整支江州軍都是戰場上拼殺出來的百鍊精兵。然而,或許聶禹辰想過,卻最終還是按兵不動了。
章重錦出兵雍州清君側立下大功,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章重錦,朝廷也不需要太多個章重錦。
至少,聶禹辰不能。
並不是說章重錦的選擇就是對的,事實上,章重錦進攻京城,更多的是報答江轍的救命之恩,和朝廷大事無關。
然而,很多事,一念之差,結果就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