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命?」沈醉疏笑眯眯地說道,「趙伯伯,郡主可是已經把你送給小侄了呢。」
「這……郡主,我……」趙文正滿頭大汗。
長樂郡主手裡的這份資料實在是太全了,如果真的送到刑部去,至少一個斬立決,連等秋後的時間都沒有。
雖然有些只是臆測,只有他自己知道是真的,到了堂上是可以咬死不認的,但還有很大一部分是有證據的,就算那證據都有一點不充分,可他一個寒門出身的官員,身後又沒有世家支撐,攝政王想要整的人,誰肯花大功夫去撈他出來?若是一開始他就投向杜太師一派……不,不可能,他是攝政王親自提名進京述職的人,杜太師不會相信他的,誰能想到攝政王會特地跟一個素不相識的小人物過不去,為了整他特地讓他上京述職?
但是,落在沈醉疏手裡……趙文正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份摺子上,已經把沈家血案的始末寫得清清楚楚——原先查沈家是沒有線索,可有了沈醉疏的陳述,直接從趙文正和沙天棘身上開始查起,所有的事自然水落石出。所以,沈醉疏是肯定知道了的。
進了刑部大牢大不了一死,砍頭而已。他罪證清楚,也不需要再嚴刑逼供,可沈醉疏……聽說江湖上的那些野蠻人會什麼分筋錯骨,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在絕天堡還看見過被懲罰的那人痛苦的模樣。
趙文正前半生也嘗試過貧寒的滋味,但如今二十年可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只要想想就足夠心裡發寒了。
「趙大人有什麼話可以慢慢說,本郡主可是說過,今天我們有得是時間來敘舊。」秦綰笑容滿面。
趙文正已經連抬手擦汗的動作都不敢了,寒風吹過,等汗跡被吹乾,更加冷徹心扉。
「忽然覺得挺沒意思的。」沈醉疏嘆了口氣。
「怎麼?」秦綰一挑眉。
「本來我覺得有生之年可能都完不成的事,如此輕易就被解決了,忽然感覺人生很沒有意義啊。」沈醉疏道。
「別裝文學少年。」秦綰一巴掌蓋上他的腦門,不屑道,「你要是想出氣呢,儘管折騰他,你要是不會,讓執劍教你。」
「嗯嗯,屬下最擅長刑訊了。」執劍笑眯眯地點頭。
「不,你不能這樣!我是朝廷命官,你們這是動用私刑!」趙文正驚恐地大叫道,「證據、這些證據都是假的,我要到公堂上去對峙!」
「公堂?」秦綰諷刺地一笑,「在京城地界,本郡主要你一個小小的三品官『失蹤』,浪花都濺不起一個來!」
「我、很多人都看見我住在這座驛館的!」趙文正道。
「他們會忘記的。」秦綰淡然道。
「我去拜訪過吏部尚書!」趙文正喊道。他這兩日拜訪過的官員中,吏部尚書絕對算是很大的官了,相信不是一個郡主能糊弄的。
沈醉疏像是看白痴似的看著他,就這麼個蠢材,當初怎麼會騙過他爹,讓他爹以為這是個好的?
「趙大人,你要弄清楚一點。」執劍彎下腰,拍拍趙文正的臉,低笑道,「現在想要你『失蹤』的人,不止是我家小姐,還有攝政王殿下。東方大人年紀也不小了,公務又繁忙,這點小事,轉頭就會忘記了。」
「不,不能這樣!你們草菅人命!」趙文正絕望道。
「錯,本郡主這樣的好人怎麼會草菅人命呢?」秦綰正色道。
趙文正一愣,眼中頓時浮現出一抹希冀。
「是啊,不過就是打了條瘋狗罷了。」沈醉疏接了一句。
「所以?」秦綰一挑眉。
「看到他這樣,我剛剛想通了。」沈醉疏臉色很平靜,緩緩地說道,「其實來的路上,我還在想,用什麼樣的方法折磨他才是最慘的。但是……被狗咬了一口,再恨也不能咬回來啊,不過就是拿根棍子,敲死了事。所以,交給你了。」
「哦。」秦綰點點頭。
她很清楚沈醉疏這個人,要是面前的是沙天棘或者那些馬賊,他會毫不猶豫地把人亂刀砍死——殺人者被人殺罷了。可是趙文正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虐殺這樣的人有違他心中的「俠義」之道,哪怕別人會覺得他迂腐,然而,這卻是一個做人的底線。
秦綰不贊同,但是她佩服這樣的人。
「那麼,小姐,讓屬下來吧?」執劍躍躍欲試。
他有種直覺,小姐似乎對這個人天然就有種厭惡,不僅僅是因為沈醉疏的原因。不管是為什麼,可小姐顯然還是想出出氣的,那麼,就該是他出力的時候了!其實上次對江漣漪下手的時候,幾個人都沒經驗,要是再來一次,肯定能做得更好的!
「你想幹什麼?」趙文正一臉的驚恐,他可還記得這個明明長得一張娃娃臉笑起來還有點可愛的大男孩說,自己最擅長刑訊啊!
「趙大人不是說這些證據都是偽造的嘛,那我們就來審一審好了。」秦綰笑道。
沈醉疏是大俠,但她只是個小女子,而且是個睚眥必報的小女子。
欺負她的蝶衣?趙文正……讓你好好地死就算本小姐對不起你!
「救命啊!殺人啦!」趙文正眼珠子一轉,忽然扯著嗓子大喊起來。
然而,原本還以為眼前的幾人一定會氣急敗壞地阻止他的,可誰料,所有人都像是看戲一樣,無動於衷,甚至依舊在笑。
「快來人啊!要殺人了!」趙文正見狀,也不及深思,他見識過身後那少年的武功,知道自己跑不了,就也沒想著跑,反正沒人阻止,他乾脆就繼續大喊。
驛館里是有人的,只要被人看見,總有機會的吧?
可是,任由他喊了足足一刻鐘,嗓子都喊啞了,院子里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出現過。
「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說:你喊吧,喊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救你的?」秦綰面無表情地問道。
「一般來說,這句話前面會加個『小美人』之類的。」沈醉疏道。
秦綰做了個想要嘔吐的表情。
趙文正慢慢閉上了嘴,安靜下來。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喊不出來了。
「不喊了?」秦綰問道。
「……」趙文正憤恨而絕望地看著她。現在他倒是有點相信她說的了,她要讓自己在京城「失蹤」,或許,……並不是那麼的異想天開。
「行了,帶走吧。」秦綰起身道。
「去、去哪兒?」趙文正抱著亭子的一根柱子不鬆手。
「刑部大牢。」秦綰沒好氣道。
「真的?」趙文正狐疑地看著她。
進了刑部,想要讓他「失蹤」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這一定是假的!
「小姐讓你走就走!」執劍「溫柔」地拉開他的手。
「不!我不去!」趙文正突然猛烈掙紮起來,就要往亭子外面跑。
都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執劍居然一把沒拽住,只拉到了衣服——
嗤——單衣破裂,一大疊紙片如雪花般飄落下來。
沈醉疏彎腰,隨手撿起一張,掃了一眼,嗤笑道:「一千兩……看不出趙大人還挺富裕的?」
「是啊,這麼多銀子隨身帶著呢,家裡肯定更多。」荊藍「嘖嘖」讚歎著,一邊撿著滿地的銀票。
而趙文正早在銀票散落的那一瞬間,哪怕執劍沒有拉他,他也整個人僵硬了。
那些銀票,是他二十年的心血啊!
「喲,還有金票呢。」荊藍又道。
「沈家的產業如何了?」秦綰想了想,問道。
「這個……」沈醉疏遲疑了一下才道,「產業據我所知都是絕天堡接手了,不過沈家的現銀、古董字畫之類的東西,相信他也沒少拿。」
「那行。」秦綰點點頭,接過荊藍整理好的銀票,又順手將沈醉疏手裡拿著的那張也抽走了,放在一起,自己收了,理所當然道,「你要娶小紅的話,自己努力去把被絕天堡霸佔的產業收回來吧,這些我收著給蝶衣做嫁妝。」
「誰說要娶那丫頭了?」沈醉疏哭笑不得。
「你敢對小紅始亂終棄,本小姐就敢點了你的穴道,把你扔到一文錢一次的貧民窟花窯里讓裡面所有的女人都輪你一百次信不信!」秦綰一瞪眼。
沈醉疏頓時整張臉都綠了。
「這個好!」荊藍笑得打跌。
果然,只有她家小姐最知道怎麼從精神上毀滅一個人的存在!
「你真的是個姑娘家嗎?」沈醉疏嘴角抽搐不已。
「我不是,難道你是?」秦綰很無辜地看著他。
「……」沈醉疏無語。
「我們先走了,你一個人愛坐多久坐多久吧。」秦綰道。
「知道了,這裡風景不錯。」沈醉疏揮揮手,很有些感激。
他確實很想一個人靜靜,而秦綰總是那麼善解人意的。
「走了!」執劍按著趙文正的肩膀獰笑。
比起他們來說,趙文正是真正的「身嬌體弱」了,執劍一認真,他再怎麼拒絕,腳下也不由自主地往外走去。
一路走出去,果然,整座驛館空空蕩蕩的,一個鬼影子都看不見,難怪趙文正喊破了嗓子都沒人來。不過,出門的時候,執劍還是點了他的啞穴。就算不嚇到人,嚇到京城的小貓小狗也是不好的嘛。
驛館距離刑部並不遠,走路過去也就是一條街,不過趙文正此刻的形象實在不太好看,明明是個文人,大冬天一身單衣也罷了,領口到右胸還破了一大塊,袒胸露乳的,極不雅觀,沿途的女子看著,一個個驚呼著轉過身去。
趙文正雖然凍得全身麻木,但臉上卻漲得通紅。
他雖然從前家窮,父親、祖父卻也都是秀才,對於禮儀看得極重,就算大夏天的出門也從來不會露出膀子,更別說冬天了。
羞辱!這是極致的羞辱!
偏偏,秦綰走得還很慢,甚至有心情去買了一盒白糖糕吃,好像剛剛的中飯沒吃飽似的。
好不容易走完了如同遊街示眾的一路,趙文正覺得四十七年的臉,就在這半盞茶的時分里,全部丟了個乾淨。
「見過長樂郡主。」迎上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官員,秦綰也認得,是刑部左侍郎葉雲飛,葉家的旁支子弟,和葉家本家關係已經極淡,但卻是整個葉氏最出色的下一輩了。
「葉大人,今天刑部忙著呢?」秦綰笑道。
「今年是陛下登基第一個新年,按理要大赦天下,這不是剛剛核查完在大赦名單內的犯人嗎?」葉雲飛落落大方地回答,神色平靜,不卑不亢。
「辛苦了。」秦綰點點頭。
「這會兒該放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葉雲飛好奇地看了她後面的趙文正一眼,遲疑道,「郡主來刑部是?」
「查到些很有意思的東西,就送了個犯人過來。」秦綰道。
荊藍上前將那本摺子遞了過去。
葉雲飛看了幾行就變了眼色,沉聲道:「郡主放心,此事刑部定然會徹查清楚。」
「這人結交江湖豪強,攝政王懷疑他和廢太子有關,親自派人主審,刑部……記錄備案即可。」秦綰輕聲道。
「下官明白。」葉雲飛眼神一凜,立即答應。
和廢太子有關的事,能不參與才是最好的,就算是旁支,可他終究是姓葉的。
既然攝政王都發話了,那麼,他們也只需要做個順臣就好,記錄備案嘛,什麼該寫什麼不該寫他還是分得清的。
「那行吧。」秦綰一努嘴,笑道,「本郡主這侍衛暫借刑部幾天。」
「郡主客氣了。」葉雲飛含蓄地說道。
「走!」執劍推了趙文正一把。
可憐趙文正張著嘴,死活說不出話來。和廢太子有關?這帽子實在扣得有點大,江州不是什麼重要地方,像他這樣的小人物,廢太子知不知道他的名字都是個問題,他何德何能,能跟廢太子扯上關係?這要是被坐實了,可不只是他一個人死了,造反,株連九族,他的獨子……這是要讓趙家絕後啊!
葉雲飛神色默然,就當是沒看見。
和廢太子有關?反正長樂郡主說有關,那肯定是有關的,證據么,不是正在派人查嘛?
至於用什麼辦法「查」,葉雲飛表示,刑部會仔仔細細「記錄備案」,保證不會發生冤假錯案、屈打成招這類事的。
「啊,小姐。」荊藍忽然道,「是西域人。」
「對了,安息國那個什麼王子和公主也今天出獄?」秦綰隨口道。
「是的,安息國已經遞交了國書,馬上就會回去了。」葉雲飛也有些汗顏。
其他使節團早就回家過年了,就只有安息國的回不去,好好的出使他國,王子調戲女子,公主勾引男人……這西域人還真是不知羞恥。聽說後宮里還放了一個西域公主——陛下這才幾歲呢,就送女人,果然是化外野蠻人!
秦綰聞言,也沒什麼表情。
怎麼說都是使臣,真不至於為這點小事就宰了,大赦天下,除了李鈺和江漣漪那種遇赦不赦的,奎琅王子和羅姍娜公主的罪過,自然是在可以赦免之列的。
只不過,在牢里呆了那麼多天,刑部大牢也沒因為他們是王子公主就給予特殊待遇,兩人出來的時候雖然由臣下給披了斗篷,卻掩不住身上多日不洗澡的臭味。這還幸好是大冬天,要是夏天……
秦綰和荊藍兩個少女站在大牢門口,還有一身紅色官袍的葉雲飛陪同,自然極為醒目。
羅姍娜公主倒是學乖了,只恨恨地瞪了一眼就扭過頭去。當然,更有可能的是,如今什麼事都沒有讓她立刻回去洗澡換衣服重要,對於一個愛美的少女來說,這段日子簡直就是生活在地獄里的。
獄卒哪裡不知道她得罪的人是誰?雖然怕真出事給安排了個單間,可卻沒有分男女,兩邊的牢房都關著好幾個衣衫襤褸滿身臭味的男人,而在獄卒的放任下,那些男人除了碰不到她之外,語言和行為上的猥褻可沒少做,日夜折磨得羅姍娜差點要發瘋。
你不是喜歡勾引男人?這麼多男人呢,隨便你勾引。
然而,另一個奇葩王子奎琅的反應卻更奇葩了,一看到秦綰,甚至顧不得自己這一身臟臭的形象,即便被兩個獄卒壓著,還興奮地往這邊揮手,一邊大喊道:「喂!大美人!看這邊!是我啊!剛剛進去的那個是小美人嗎?」
「噗——」秦綰倒是被他逗笑了。
「你們愣著幹什麼呢?還不趕緊把你們的王子帶走,想再進去關兩個月?」荊藍忍著笑喝道。
「是是,謝過郡主。」來接人的使節團顧不得他是王子了,趕緊拖著人就跑。
「小美人!你還沒告訴我名字啊!」奎琅王子遠遠地喊道。
「這人,怎麼能這麼要色不要命呢。」荊藍道。
「至少比他那個妹妹討人喜歡些。」秦綰笑道。
奎琅是好色,但到目前為止,他也就是口頭上佔佔便宜,沒幹出什麼來——或許是因為她的屬下都武力太強了,還來不及幹什麼,可這奇葩頂多也就能幹出點直接強搶民女的事——還不見得真有那膽量,而羅姍娜那個女人,絕對是表面上對你笑吟吟恭敬有禮,背地裡埋小人扎大頭釘詛咒的那種陰險小人。
「說的也是。」荊藍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寧惹真小人,莫惹偽君子。
這時候,又是幾個犯人從官差手裡接過自己的文書,重見天日。
「那幾個是家裡已經沒有人的了。」葉雲飛輕聲道。
太上皇並不是個仁慈的君主,幾乎就沒頒布過什麼大赦天下的旨意,大牢里當然不少真正犯了重罪的犯人,但也不是沒有輕罪重判的,而這些人往往家境貧寒,關個幾年出來,家都沒有了也是尋常。
葉雲飛並非沒有惻隱之心,只是世道如此,他一個小小的侍郎,能做到獨善其身就不錯了,可沒有什麼拯救天下黎民的想法。
有幾個犯人見到葉雲飛,還特地過來磕了個頭。
秦綰微微挑眉,這個葉侍郎,不是個真君子,就是太會裝了!
「郡主是要逛逛,還是要見閔大人?」葉雲飛問道。
「不用了,本郡主就是送個犯人。」秦綰搖搖頭,與他作別。
「恭送郡主。」葉雲飛一躬身,恭謹地道。
「嗯?」荊藍剛走了兩步,忽的停下了腳步,看著一個犯人的背影有些出神。
「怎麼了?」秦綰回頭看她。
「那個人……有點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荊藍沉吟道。
「葉大人,那人是誰?」秦綰叫住了葉雲飛。
荊藍精於易容,對人體的記憶並不靠臉,當初也能一眼認出江轍的背影。既然是荊藍覺得熟悉的人,那秦綰也相信,絕對是荊藍見過的人。
可是,刑部的犯人?是荊藍以前做暗衛執行任務時見過的對象嗎?
「不對,我肯定在哪裡見過他,而且時間不會很久。」荊藍皺眉道,「可一個瘸子,我見過的話,不應該想不起來才對。」
確實,那人走得很慢,走路的姿勢也很奇怪,右腿似乎不太靈便,抬腳的時候是用拖的,在地上留下一道直線的痕迹。
葉雲飛無言,他一個侍郎,職責是輔佐閔行遠統領整個刑部的運轉,哪會記得每一個犯人是誰,當即叫過邊上正核查犯人文書的主事,喝道:「郡主問,那個右腿有病的犯人是誰?」
「見過長樂郡主!」那主事正巧就是當初帶秦綰去看李鈺的那個,麻利地跑過來行禮,又翻了翻手裡的資料,很快就找出對應的,答道,「回郡主,那人叫聞三,是個潑皮無賴,一個月前因為吃霸王餐不給錢還打了老闆,被老闆扭送過來的。」
「這種小事不是應該送奉天府嗎?」荊藍奇道。
那主事頓時面露尷尬之色。
「說吧。」荊藍道。
「是是,那老闆是何大人的小舅子。」那主事小聲道。
「哪個何大人?」荊藍問道。
「這個……」主事猶豫著看看葉雲飛。
「說就是了,看本官做什麼?」葉雲飛沒好氣道,「又不是本官的小舅子!」
「那個,是左侍郎何金碩何大人。」主事訕笑著答道,「不過,這案子要是奉天府來判,大概是監禁十天,罰銀了事,刑部嘛,因為他也沒錢交罰銀,就判他監禁半年,打了二十板子。這不剛好遇上大赦,運氣好,才關一個多月就出去了。」
荊藍很無語,就算沒錢交罰銀,頂多從監禁十天變成二十天,在牢里做工還債而已,這一下直接翻了個倍,還多打二十板子,這叫運氣好?當然,比起關完半年還不知道能不能出去,確實是運氣好了。
「一個多月前?」秦綰卻一挑眉。
「是,有什麼不對嗎?」主事小心翼翼地問道。
秦綰的神色很冷,盯著那人的背影,看他一步一挪地走著,看起來孤單可憐的模樣,就算知道他以前是個潑皮無賴,但現在也很讓人同情了。
「小姐?也許是我記錯了。」荊藍輕聲道。
一個多月前關起來的,可近年她肯定沒見過這樣一個瘸子——打板子可不會單把一條腿打成這樣。
「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秦綰緩緩地開口道。
「什麼事?」荊藍一怔。
「不是有個人一直找不到藏身之處嗎?」秦綰的聲音並沒有壓低,一直說了下去,「凌將軍都已經把整個京城都翻了好幾遍了,連個鬼影子都找不到,各地關隘也沒有截住疑似的人,那麼,你說,他是翻山越嶺專走小道返回了北燕,還是依舊躲藏在京城裡,只是沒被我們找到?」
「小姐是說宇文雄?」荊藍驚訝道,「可京城實在已經找不到可以藏人的地方,凌將軍連那些暗娼的老窩都搜過兩遍了……」
「所以說,有時候就是燈下黑啊。」秦綰道。
「燈下黑……小姐是說……」荊藍不可置信地盯著那背影,脫口而出,「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