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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嚇死不償命

  李鈺很膽寒。


  要說有人裝神弄鬼,可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侵入他的寢殿,鬧出如此動靜,外面居然沒有一個侍衛發現?何況,剛剛的女子,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絕對都是歐陽慧本人,若是易容,是不可能連一些小細節都學得如此到位的。


  比如,歐陽慧在叫他「少英」的時候,最後的餘音會微微上翹,聽起來格外多情。


  「我……我其實沒想害死你的,你既然死了,就安心去投胎吧,空遠大師已經為你念經超度了。」李鈺慌亂道。


  歐陽慧——秦綰已經從李鈺口中得到了最重要的一句話,自然沒必要陪著他演戲,不過,看李鈺這般驚慌的模樣,她就更想逗逗他了。


  應該不會這樣嚇一嚇就嚇出毛病吧,順便,最好讓李鈺不記得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以免被他察覺到他們的意圖。


  「可是,下面太冷了啊。」秦綰很委屈地說道。


  然後,李鈺就覺得更冷了,寒氣一陣陣從腳底冒上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卻沒注意到自己已經退到了床沿,腳下一絆,一屁股坐倒在床上。


  冷……好冷……這張床,冷得簡直就像是冰棺似的,難怪他是被活活凍醒的!

  「我的床,躺著感覺不錯?」秦綰微笑道。


  李鈺聞言,像是屁股上著了火似的,幾乎是一躍而起。


  歐陽慧的床?除了棺材還有哪裡?墓穴?怪不得這麼冷!不對,歐陽慧不是被秦綰燒成灰了嗎?


  「對了,殿下還叫人用火燒我。」秦綰歪了歪腦袋,轉身舉起了燭台,又笑道,「殿下要不要也嘗一嘗被燒成灰的滋味?」


  「不是孤燒你的!是你的師妹……是秦綰!」李鈺急道。


  「紫曦啊……她居然都不給我報仇。」秦綰道。


  「你、你想怎麼樣?陰陽有別,你、你還是安息吧。」李鈺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往窗口退過去。


  要想走大門,必須從這個女子身邊經過,歐陽慧活著的時候他就打不過,死了……變成惡鬼就更打不過了吧!


  秦綰像是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似的,依舊笑意吟吟,只可惜,配上這麼一張臉,再加上燭火明明滅滅的閃爍,更顯得陰森恐怖。


  「慧兒,是我對不起你,你放過我,我親自給你念往生咒,保佑你下一世投生富貴人家可好?」李鈺軟語道。


  「說來說去,你不就是嫌棄我出身草莽么?」秦綰一聲冷笑,不過,這一句話中的怨氣卻是真的。她曾經為李鈺付出了多少?心血、算計、青春,從十八歲到二十三歲,女子最美麗的時光都耗費了。最終,卻抵不上一個出身重要?

  「慧兒,你知道,父皇不會同意的。」李鈺道。


  秦綰看著他,無言。說到底,李鈺到現在依舊不明白歐陽慧最看重的是什麼。她何嘗不知道,以歐陽慧的身份,要做太子妃有多艱難,可是,李鈺只知道艱難,卻連嘗試都沒有過。哪怕他能為她爭一次,就算失敗,她也不會如此失望。


  終究,是李鈺自己嫌棄她,認為她連那個空有家世的江漣漪都不如罷了。


  「慧兒,總之,我們還是不再見為好。」李鈺已經退到了窗口,微微鬆了口氣,轉身猛地推開窗子就想跳出去。


  只要離開這個鬼氣森森的房間,總不至於外面的侍衛都死了吧,甚至……只要離開太子府,歐陽慧還有能力把整個京城的人都弄死了?皇宮是天子居所,是有龍氣保護的,任何妖邪鬼神都不能靠近。


  「呯!」窗子被他大力推開,然而,李鈺剛扶著窗欞想要跳出去,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只見夜空中星星點點閃著幽藍的火焰,一朵朵漂浮在空氣中,瀰漫出森森鬼氣。院子里多出一棵孤零零的桃樹,雖是九月里,卻滿樹桃花盛開。而樹下的女子,長裙搖曳,淺笑流盼,人面桃花相映紅,不是歐陽慧卻是哪個?

  李鈺僵硬地轉頭,卻見身後不遠處,依舊是那個屍體一般的歐陽慧,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你……」李鈺覺得舌頭都快僵硬了。


  尤其,當他打開窗子的那瞬間,從窗外撲進來的那股刺骨的寒氣,絕對不是九月里能有的。


  外面,比屋內更冷,鬼火幽幽,可偏偏桃花盛開。


  該不會,從這窗子里跳出去,就直接到了幽冥地府吧?鬼不能把整個京城的人弄死,可問題是,現在,他還在京城嗎?


  「怎麼,不走了?」秦綰好笑地看著他。


  李鈺整個人都像是篩糠般顫抖了,怎麼也停不下來。


  那種從心底最深處湧上來的恐懼感,無論他怎麼暗示自己,這是在做夢,卻依舊控制不住肌肉的本能反應。


  「那麼,殿下永遠在這裡陪著我,可好?」裡外兩個歐陽慧同時開口。


  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我……孤是太子……」李鈺死死抓著窗欞,臉色灰白。


  「呼!」就在這時,一道紅影從眼前飄過,雖然看不見臉,但那身打扮,分明是歐陽慧從前的那個侍女,好像叫雕羽的?那侍女死的時候,就穿了一身大紅的衣裳,聽說是因為歐陽慧同意了將她許人,過幾日便讓那男子將她接走。


  對了,陸臻,剛剛歐陽慧還說,陸臻要來了,難道……陸臻已經死了?

  「咯咯咯……」不知道從哪裡飄過來一陣女子的笑聲。


  「慧兒,你……」李鈺雖然覺得外面那個歐陽慧看起來不那麼恐怖,但始終沒膽量跳到窗外去,權衡之下,寧願在房間里和這個屍體一樣的歐陽慧打交道。


  「嗯?」秦綰湊過去。


  就在李鈺被窗外的女鬼吸引了注意力的時候,她還有餘暇用紅色的顏料在自己眼下、唇邊、鼻孔都畫了幾條紅線,多餘的顏料,順手就抹在了衣服上。


  當初自己身上哪裡中箭,她還是記得的,看起來淺紅衣裳上的斑斑點點深紅色,分明就是一個個箭孔嘛。


  「啊!」李鈺也沒想到一轉頭,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是一張不但布滿屍斑,還七竅流血的臉,這一晚上,他的精神高度緊張,加上之前的藥效沒過,秦綰把他弄醒時只給了半份解藥,再被這麼一嚇,頓時就兩眼翻白,再次昏死過去。


  「結束啦?」桃花樹下的「歐陽慧」幾步小跑過來,歡快地摘下臉上的面具,赫然是荊藍。


  秦綰跟荊藍學了幾天變聲技巧,好在是模仿自己的聲音,還算學得不錯,而荊藍原本就擅長變聲,兩個歐陽慧自然是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真不經嚇。」秦綰搖搖頭,又從臉上撕下一張面具,她是戴了兩層面具,背對李鈺時撕下第一層,下面就是這張屍體一樣的臉了,手上的屍斑自然也是貼上去的。


  「我說,你們可真是派了個好活計給我!」南宮廉一臉怨念地從屋頂上跳下來,趕緊脫掉身上的紅色女裝,丟掉假髮。很顯然,他就是那個女鬼。


  原本,這個活兒是屬於蝶衣的,可這不是有南宮廉嘛,南宮廉武功高,更能做出很多不可思議的動作,那輕飄飄的在空中毫無規律的轉折,可是真正絕頂的輕功配合他深厚的內力才能做出來的,在李鈺這種二流高手眼裡,可不就是鬼才能如此飄來飄去的嘛。


  至於冷氣和桃花也很簡單。


  那張床下面鋪了一層冰,躺在上面能不冷么,靠近床邊自然也很冷,若非李鈺心情太過緊張,是可以看見床下隱隱有水跡流出來的。


  當然,秦綰也做好了應對,那凍冰塊的水裡加了紅色顏料,化成水流出來血紅血紅的,一衝眼看過去,還以為是血呢。所以,秦綰還是有幾分遺憾的,做好了布置卻沒用上,浪費了。


  誰叫……號稱不信鬼神的太子殿下,居然這麼不經嚇,他們排練的劇本才剛剛演到一半啊,還有戲子沒出場呢……


  而窗外的冷氣,也是因為窗下放著一大塊冰塊,雖說只要低頭就能看見,可秦綰也料定了,看到桃花樹下的「歐陽慧」,李鈺的反應絕對不可能是低頭往下看。


  那些鬼火不過是磷火罷了,就和亂葬崗上偶爾會出現的鬼火一個道理。桃花就更不用說了,全是絹花,反正李鈺也沒那膽量湊近了去看。


  「要不要弄醒了繼續?」荊藍興緻勃勃地問道,還一臉的意猶未盡。


  「算了吧。」秦綰一聳肩。


  這麼不經嚇,其實也挺沒意思的。


  「好吧。」荊藍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另一邊,朔夜面無表情地拿著黑布袋過來,將李鈺和其他太子府帶過來的東西全部裝進去,又交給南宮廉:「拜託了。」


  南宮廉剛除掉一身的女鬼裝束,一臉菜色地接過了袋子。


  「師侄,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所以……千萬別搞砸了。」秦綰正色道。


  南宮廉翻了個白眼,扛著袋子,施展輕功沒入了夜色之中。


  「好了,亦晨,麻煩你把這裡收拾了,所有的東西都處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秦綰沉聲道。


  「你現在就去燕山別苑?」李暄走過來。


  「嗯,事不宜遲,明天李鈺回過神來,一定會趕去燕山別苑看個究竟,如果他發現陸臻『死』了,就會更堅信這是個夢。」秦綰一邊說,一邊直接就脫衣服。


  當然,那件被顏料染紅的長裙下面,直接就是黑色的夜行衣。


  「那裡不止有陸臻,其他人怎麼辦?」李暄皺了皺眉。


  之前秦綰就和他說過,她有一批下屬被李鈺抓了,所以秦綰才想出這個裝鬼的方法,套出關押地點。提前行動的原因是陸臻沒錯,可秦綰要救的人絕不只是陸臻一個。


  「我不覺得事到如今,所有人都能活著,看具體狀況再決定用哪套方案。」秦綰嘆了口氣。


  說話間,荊藍、蝶衣和朔夜也換好了夜行衣過來。


  「不用問幫忙嗎?」李暄沉默了一下才道。


  「幫我善後吧。」秦綰一聳肩。


  「嗯。」李暄點了點頭。


  既然秦綰有把握,他就信任她,何況,京城裡也確實要做好準備,萬一出了紕漏,也要有應對的方法。


  就是這個院子,要處理掉的東西也很多。也幸虧李鈺當初不受寵,英王府的地方也挺偏僻的,受封太子后,為了表示勤儉,還特地上書不用換府邸,只把門口的牌匾給換了。要是在京城最繁華的那一段,院子里的粼粼鬼火早就驚動左鄰右舍了。


  秦綰帶著三人一刻都不停留,和平時期京城城牆上的守衛也不是很嚴,何況從裡面出去可比從外面進來容易得多。


  燕山別苑是位於小燕山腳下的一座別苑,是一個官員送給李鈺的禮物,因為那塊地方剛好有一處天然溫泉,所以不少權貴人家都在那裡蓋的別苑。


  秦綰以前也去過幾次,都是冬天去度假的,只是她當初一心撲在怎麼幫李鈺奪權上,嫌棄離開京城消息不靈通,有事也不能及時應對,後來就不去了。


  現在想來,李鈺和江漣漪應該就是在別苑幽會的吧。


  那一帶多有天然溫泉,所以也有不少權貴人家的別苑,不遠處就有一座莊子,是丞相夫人尹氏的陪嫁。


  不過,雖然只是來過幾次,但位置和大概格局她還是記得的,只是……讓她疑惑的是,那個地方,適合關人嗎?

  別苑是用來度假的,以美觀舒適為主,路徑四通八達,要看住住在這裡的人,需要大量的守衛,何況不遠處就有別家的莊子,如果要逼供,也不怕有人聽見些什麼?這也是秦綰暗中找了不少地方,卻沒有想到這座別苑的原因。


  「小姐,我們直接進去嗎?」朔夜問道。


  「嗯,在一起目標太大了,分頭找吧。」秦綰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道,「朔夜,你跟著蝶衣走,她認識人,荊藍和我一起。」


  「是。」朔夜答應一聲。


  蝶衣揮了揮手,兩人很有默契地潛入了別苑。


  之前在雲州,他們兩人一起出去辦事,獨處了好些日子培養出來的默契,現在剛好用上。


  「我們也走吧。」秦綰等他們的背影消失,這才帶著荊藍走了另一邊方向。


  別苑的牆很低,便是不入流的小賊,徒手都能爬進去。當然,也沒幾個小賊膽敢到太子的別苑裡去偷東西的。


  秦綰選的進入點是花園,走在陌生又熟悉的小道上,她不禁又有些感慨。


  「好靜,就像是沒有人似的。」荊藍輕聲道。


  「嗯。」秦綰應了一聲。


  按照估計,李鈺手裡應該還有十幾個她的人,總不至於全死了?就算其他人都死了,可是聽李鈺的口氣,至少陸臻還是活著的,加上還要有看守的人,這也太安靜了。


  何況,就算是一切如常,別苑裡也應該有留守的侍衛,以及維持花園的工人和平日打掃的侍女僕婦,怎麼會……如此死氣沉沉的?


  很快的,他們就繞了半圈,也沒見著半個人影。


  「小姐。」朔夜和蝶衣從另一邊繞過來。


  「怎麼樣?」秦綰問道。


  「下人房倒是有幾個僕婦和工人,不過年紀都比較大,沒有武功底子,是真正的下人。」朔夜簡略地答道。


  蝶衣也點點頭,表示同意。


  「會不會是太子只是信口說了一句?」荊藍道。


  「那種情況下脫口而出的話,不應該有假。」秦綰搖搖頭,「若是那樣還記得說謊,李鈺沒那麼深的城府。」


  「也是。」荊藍同意道。


  「小姐,別苑沒有什麼地牢之類的地方嗎?」朔夜問道。


  「這是一個得了實缺外放的官員送給當初英王的禮物,哪會有地牢。」秦綰搖頭道,「要是之後再動工,挖地牢那麼大的工程,挖出來的土都能堆成一座山,不可能沒人發現。」


  朔夜聞言,也沉默了。


  他是侍衛,只辦小姐吩咐的事,這種事……他確實想不出來。


  「對了,朔夜你提醒我了。」秦綰皺著的眉忽然鬆開了。


  「屬下提醒的?」朔夜一愣。小姐不是說,不可能有地牢嗎?


  「地牢是沒有的,不過,冰窖、酒窖、菜窖,哪個不是在地下的?裝個鐵門,不就是現成的地牢?」秦綰道。


  「小姐說的對!」幾人也都是眼睛一亮。


  「一個個找。」秦綰斷然道。


  「是!」朔夜和蝶衣立刻轉身往之前找過的廚房而去。酒窖菜窖什麼的,總不會距離廚房太遠。


  「小姐知道冰窖在哪裡?」荊藍好奇道。


  她知道蝶衣從前是歐陽慧的侍女,對別苑熟悉是應該的,可是,看起來小姐也很熟嘛。


  「嗯。」秦綰帶著她往冰窖走,她喜歡吃冰碗,在別苑的時候,經常自己拿著水果做,所以對冰窖還真不陌生。


  「轟隆!」拉開地上的暗門,秦綰直接就跳了下去。


  之前偷偷摸摸是不想驚動了旁邊莊子的人,以免引來麻煩。不過……冰窖這種地方,裡面死多少人外面都不會知道的,何況,冰窖開啟的聲音,裡面的人只要不是聾子都能聽見了,也沒法悄悄來,還不如速戰速決了。


  「小姐!」荊藍趕緊跟上。


  別苑的冰窖很大,甚至比太子府的都大,從前太子府里夏天冰不夠用的時候,就會從別苑運過來。


  「好冷。」荊藍抱著雙臂打了個寒顫。


  冰窖里也是安安靜靜的,偶爾有輕微的滴水聲,卻沒有意料之中的喊打喊殺。


  「不是冰窖嗎?」荊藍疑惑道。


  不過,冰窖的幾率確實是最低的,畢竟太冷了,就算是要折磨犯人,可看守的人也是會冷的啊。


  「不,沒找錯。」走在前面的秦綰停下腳步,語氣比冰窖更冷。


  荊藍上前一步,也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之間一道深深嵌入冰層內的鐵柵欄內,橫七豎八地躺著七八個人,有些身上還明顯有血跡,甚至身下的冰層都是紅的,可是,就沒看見一個清醒的,或是疑似守衛的人。


  李鈺手裡,大概還沒有忠心到為了看管犯人,自己也吃住睡在冰窖里的手下吧?何況這些犯人看起來根本就沒有逃跑的能力。


  秦綰幾步上前,抓起那把掛鎖,抹去上面厚厚的霜,看了看鎖孔,從頭髮上抽出一根細細的金簪,插進鎖眼裡撥弄了一陣,就聽「咔嚓」一聲,鎖開了。


  荊藍本來想讚歎她的手段,但看見她的臉色,也不敢開口了。


  「去看看,還有沒有活著的。」秦綰吩咐道。


  「是。」荊藍趕緊答應。


  兩人蹲下身,一個個探脈,不過,神色間也更凝重了。


  死了,而且不止死了一天,至少也有三天以上了,甚至有一個起碼超過十天,只因為這是冰窖,所以屍體看起來沒多大改變。


  秦綰的神色越來越沉重,怪不得……連守衛都沒有了……


  「小姐!這個還有一點氣!」忽然間,身邊傳來荊藍驚喜的聲音。


  「什麼?」秦綰趕緊撲過去。


  「小姐小心!」荊藍嚇了一跳。


  秦綰沒理會她,小心翼翼地翻過那人的身體,撥開臉上的霜花。


  那是一張很年輕的臉,眉清目秀,甚至還帶著點兒稚氣,像是個大孩子。


  「陸臻!醒醒!」秦綰拍拍他的臉,一邊抓著他的手腕,輸了一絲內力過去。


  荊藍也鬆了口氣。雖說這裡的人都是小姐要救的,可無疑這個叫「陸臻」的少年是最重要的一個,能活著,自然是不幸中的大幸。一邊想著,她也沒敢遲疑,繼續一個個檢查下去。


  秦綰拚命輸送內力,直到感覺到少年那彷彿風中蛛絲的脈搏終於凝實了些,才擦了把頭上的冷汗。


  「小姐,沒有活人了。」荊藍走過來,沉重地搖搖頭。


  「李鈺!」秦綰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


  「我們接下去怎麼辦?是不是先把陸公子帶出去,給他暖一暖?」荊藍問道。


  「嗯。」秦綰點頭,正要把人扶起來,懷裡的少年忽的睜開了眼睛。


  「陸臻?」秦綰一喜,「你還好嗎?」


  「……」少年動了動嘴唇,無神的雙目獃獃地看了她好半晌,卻道,「慧姐姐?」


  秦綰一愣,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明天……是他們……來處理屍體的日子。」陸臻吐出一句話,又閉上了眼睛。


  「陸臻?」秦綰推了推,發現他是又昏過去了,當即將人架起來,往外走去。


  「小姐,我來吧?」荊藍忙道。


  「不用。」秦綰搖頭道,「去找朔夜,讓他給我弄具差不多的屍體來,你給我易容成陸臻的模樣,丟進冰窖里,天亮前一定要完成。」


  「是。」荊藍鄭重地答應一聲,又仔細看了陸臻的臉,這才飛身離去。


  雖說只帶了簡單的工具,不過屍體和活人總是有區別的,加上那些守衛也未必會仔細檢查屍體有沒有被人掉包,只要像個六七分,就足夠矇混過關了。


  沒多久,蝶衣一臉擔憂地過來。


  「走,找個地方給他療傷。」秦綰道。


  蝶衣倒是一愣,他們總不能背著陸臻回城?


  秦綰也不解釋,帶著她出了別苑,跑出一段路,進了另一座看起來有些破敗的莊子。


  隨意挑了間房間,她先把陸臻放在光禿禿的床板上,這才道:「去找找有沒有合用的東西,再看看廚下能不能燒熱水。


  蝶衣點點頭,立即忙活起來。


  幸好,這莊子看起來像是破敗了,但應該還是有人定期打掃的,灰塵不多,櫥櫃里也還能找到被褥鋪蓋,甚至還有衣服,也沒多大潮氣。


  朔夜和荊藍也順著記號找過來,荊藍拿了陸臻的外衣匆匆離開,去準備屍體。


  「你就讓個姑娘家的大半夜去跟一堆屍體作伴?」秦綰黑線。


  「荊藍也是暗衛營出身,不怕屍體。」朔夜一邊給陸臻擦身換上乾淨的衣服,頓了頓才回答,心道,總比讓王爺知道大小姐你脫一個男人的衣服好……誰叫這裡就他一個男子,就算讓蝶衣做也不好啊。


  說話間,蝶衣已經鋪好了床。


  秦綰嘆了口氣。


  蝶衣又到廚下去燒熱水,還是朔夜問了一句:「小姐,這莊子是誰家的?」


  「秦家的。」秦綰隨口道。


  「秦家?」朔夜一愣。


  「嗯,應該是我的嫁妝。」秦綰一聳肩。


  「可是……怎麼會如此破敗?」朔夜不解道。


  「這個別苑幾乎不用,所以原本就沒什麼人在,張氏就很順手送給我做嫁妝了,那之後,大概原本的幾個下人也調走了,不過現在倒是正合用。」秦綰不在意地道。


  定期打掃,也不過是維護一下侯府的臉面罷了,畢竟附近就有不少權貴家的別苑,當中有一座太破舊的莊子在,人家也不樂意。不過秦綰沒表示反對,是因為她還是挺喜歡這裡的。


  以前是自己不知道享受,現在自己名下有溫泉莊子,冬天來泡泡多好,只要修繕一下,這莊子的底子還是很不錯的。


  朔夜嘆了口氣,對於那位如今已經極為凄慘的張氏也不想落井下石了。


  秦綰抓起陸臻的手把脈,眉頭一直都沒有鬆開過。


  「很嚴重?」朔夜問道。


  「長期的不吃不喝,幸好冰窖里還能啃幾塊冰。血脈凝滯,內傷不輕,最嚴重的是皮膚關節的凍傷,若是處理不好,會落下後遺症的。」秦綰沉聲道。


  「他……還不到二十吧?」朔夜道。


  「嗯,十七。」秦綰答道。


  「先請個大夫來?」朔夜問道。


  「去,把給安國侯府看病的那個劉太醫找來。」秦綰答道。


  「那人可靠?」朔夜驚訝道。


  「父親已經查到他收了張氏的銀子陷害我有瘋病,所以……畏罪潛逃也是再正常不過了,是嗎?」秦綰面無表情道,「畢竟也是個太醫,他潛逃了,父親也不至於惱怒到拿他的妻兒出氣。」


  「是。」朔夜心領神會。這意思就是,用完可以殺掉滅口,不用擔心可不可靠吧。


  就在這時,蝶衣提著一大桶熱水進來。


  「還是我來吧。」朔夜接過布巾。


  「那好,蝶衣,你去把給侯府看病的那個劉太醫請過來。」秦綰把那個「請」字咬得特別重。


  蝶衣會意,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小姐也迴避一下吧。」朔夜道。


  「……」秦綰白了他一眼,乾脆也走出去了。


  她倒是想說一句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可惜,現在她不是歐陽慧了,她是名門貴女秦綰,是寧親王的未婚妻。


  好吧,其實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看起來冷冰冰的王爺,其實是只醋罈子。


  月影黯淡,距離天亮也不過剩下一個時辰罷了。


  反正現在安國侯府也沒人管著她,秦建雲對她更加放縱,一晚不歸也不是大事。到了早上,李暄自然會帶著一輛空馬車出來,黃昏時一起回去,就能完美掩飾了秦大小姐是什麼時候出城的這個問題。


  不過,這漫長的一夜也終於過去了,只是,秦綰有些遺憾,看不見明天一早李鈺醒過來時的表情了。


  就是不知道,以後他還信不信鬼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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